“啪嗒“一團橘子皮被丟在了河面上,順著水流飄遠,放眼望去,河面上已經(jīng)飄了十幾個橘皮。
“早就聽說臨城盛產(chǎn)甜橘,今日一嘗果然清甜。”只見一個身穿暗藍色錦服的男子依靠在橋面的欄桿上,神色有些懶洋洋的,手卻不停的往嘴巴里面塞著橘瓣。
黑發(fā)雪膚,薄唇嫣紅,一雙鳳眸顧盼生輝,男生女相,引得路過的年輕女子都看癡了,個個都站在路邊不愿離開。
“主子,您在這邊太扎眼了,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吃吧?”一個身形矮小的隨從眼見那些女子聚集的越來越多,忍不住提醒道。
“本王要是生在禹國,必是那京城第一美男。你看那些花母豬流口水的樣子,可見禹國的男人都滿足不了自己的女人?!?p> 隨從聽見主子越說越遠,言辭尖酸刻薄,又不能強行拉走,只好站在一旁,略略遮擋那些女人的視線。奈何自己的身高有限,那些女人全都越過自己的頭直勾勾的看向自己的主子。
“世風(fēng)日下!世風(fēng)日下!你們這些女子一個個不知羞恥!還不趕緊歸家去!”話音從遠處遙遙傳來。
“哎呀,是文教士來了,大家快些散了吧!”人群中有人嬌聲說道,頓時一群鶯鶯燕燕都嬌笑著散開,有些膽子大的還不忘回頭沖那貌美男子暗送秋波。
“主子,我們也快些走吧!”隨從看見遠處奔來了一個灰色衣袍的清瘦老頭,花白胡子耷拉在胸前,看到他二人居然還坐在那里,怒眼圓瞪的沖了過來,手上還拿著一把戒尺。
“吃完了,走吧?!敝x宸拍了拍自己粘在手上的橘絡(luò),從欄桿上跳下,徑直往驛館走去。
隨從看見那老頭居然還往這邊追來,于是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石往后一拋。只聽見那老頭哎呦一聲便跪倒在了石板上,老臉漲成了豬肝色,旁邊鋪子里的掌柜看見連忙過來幫扶。
“文教士,您老可沒事吧!”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竟然當(dāng)街傷人,待我去府衙敲那登聞鼓上達天聽!”老頭說的唾沫橫飛,想要站起身追上那年輕男子,不想雙腿打顫的厲害又跪倒在那石板上,文教士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了。
“您老可就消停點吧!還上達天聽,皇帝老兒豈會管你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掌柜好心勸道。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身為天子就應(yīng)廣納眾議,豈能以大小區(qū)分!”文教士哆哆嗦嗦的被攙扶到鋪子的凳子上面才緩過一口氣兒來。
掌柜的苦笑著搖搖頭,這文教士是京城中出了名的迂腐,此生止步于舉人,靠著在教館里教學(xué)倒也安生,只不過好管閑事,好講道理,聽多了自然頭疼。
那貌美男子一看非富即貴,豈是文教士能招惹的,待他自行慢慢消了氣吧。
一時熱鬧的街道安靜了下來,文教士忽然也大感無趣,嘟嘟嚷嚷的說了幾句便一瘸一拐的離開了。
城西鬧市,商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
“哇,姐姐,好燙!”阿寶手中拿著一個包子來回顛著。
“我說我來拿你偏不要,這下可燙著手了?!奔捕紫律磬僚?,把包子接了過來。
“包子太香了,我忍不住嘛。”阿寶笑嘻嘻的說道,在姐姐的臉頰上輕輕一啄表示認錯了。
“你呀!”吉安把包子小心翼翼的掰開,里面的肉餡立即流出了油,吉安趕緊將包子吹一吹然后遞到阿寶的嘴邊。
“好好吃哦。姐姐!你也嘗一口吧?!眹L了一口的阿寶不由驚呼一聲,一臉滿足和驚喜,然后推到了姐姐的嘴邊,這是他第一次吃到熱騰騰的包子,想不到如此松軟,吉安笑著咬了一小口,心里卻也有些心酸和迷惘,他本是侯府的子孫,如今連吃個包子都如此奢侈,宣德侯府的風(fēng)波早已是過眼云煙,可他以后的出路又該如何?難道像春生一樣做一個莊稼漢嗎?
吉安掩下自己的心思,把包子放在阿寶的手中,然后往藥鋪走去。
這是她找的第五家藥鋪,葉風(fēng)兩日遲遲未歸,葉青書的氣息越來越弱,最后連進食的力氣都沒有了。
“姐姐,你救救他吧,這個大哥哥很好的?!卑毘吨荷男渥涌蘅尢涮涞陌蟮?,三四歲的孩子最是心善。
吉安沒法子,只能一大早偷偷找了春生說想去城里將平日里打來的動物毛發(fā)賣出去,順便買一些布料給阿寶做些衣裳。
春生滿口答應(yīng),立即去自家棚子里將牛拉出來,就要帶著阿寶和她往城里去,村長家有牛車能省去不少路程,路上不歇息一個時辰就可到城里。
何嬸聽見是吉安央求春生一起去城里,連忙叫上自己的丈夫幫忙拉著牛車出來,囑咐春生要好好照看著吉安和阿寶,甚至提出讓阿寶待在家里由她照看著,阿寶倒是機靈,貼著自己的姐姐不撒手,他也想去城里看看哩。
三人順利進了城,把牛車放在相熟的店鋪里面,然后帶著吉安去了雜貨鋪子。
這一個月下來,吉安每兩日就上山,積攢了十幾件皮毛,有幾件兔兒毛成色極好,通體雪白毫無雜毛。
“就是這間,里面的牛大叔原是咱們劉家村的,后來做起了皮毛生意就牽到城里來了,村里有啥毛貨都往這里送?!贝荷鷰е齻z進了一間挺大的雜貨鋪。
“哦呀,春生來啦?”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正在算賬,見有人進店,抬頭一看原來是春生,立即堆起了笑容熱情的打著招呼。
“哎,牛大叔,您這生意是越做越紅火了!”上次春生來的時候雜貨鋪還只是一個鋪面,現(xiàn)在都變成兩個了。
“哈哈哈,都是托鄉(xiāng)親們的福??!”牛大叔是個爽朗性子,“咦?這后面的丫頭和娃娃是誰啊?”
“這是吉安,去年落戶在俺們劉家村,那個是她弟弟,叫阿寶?!?p> “哦哦,我想起來了,你爹跟我說過哩?!迸4笫逡慌哪X袋笑道,隨即悄聲對著春生調(diào)笑道:“帶著媳婦串門來啦?”
“牛大叔!您可別亂說!’”春生臉皮也薄得很,連忙打住了牛大叔的話頭,他偷偷瞄了吉安一眼,她似乎沒聽見,春生安下心來又有些失落。
牛大叔是過來人一瞧便知春生的心思,他拍了拍春生的肩膀哈哈笑著,不再往下說省的春生真急了。
“這幾件可少見哪。”牛大叔仔細翻著那些毛貨,特意抽出那幾件雪白的,如今京城里的貴婦最是喜愛這種雪白的兔兒毛。
算盤噼里啪啦一算,所有毛貨加起來竟有五兩銀子之多,吉安知是村長的面子,感激的對著牛大叔笑了笑。
牛大叔此時不得不羨慕春生好艷福,這一笑,清風(fēng)拂面,臉蛋是個極標(biāo)致的,就是連那大家閨秀也比不得,而且這么多毛貨還是這小姑娘一人捯飭的,可見是個勤快能干的。
三人謝過牛大叔便往城西的鬧市走去,路上吉安跟春生說道要分開走,春生已經(jīng)是個大小伙了,一聽吉安的話音便知是有些姑娘家的物事要買,便不多說,蹲在鬧市的牌坊下等著吉安。
吉安花了兩個銅板給阿寶買了兩個包子,到了藥鋪只說自己家里有人誤食了山上的東西,吐血不止,此時挪動不得,許多大夫都不敢隨意開藥,吉安只好一家家的找。
終于有一家小藥鋪愿意冒險開藥,但也收了吉安一兩銀子,吉安心疼的將剩下的銀子放在懷中,然后趕緊將那幾個藥包塞進自己的包袱里面去跟春生匯合。
一來一去加上買東西花了將近三個時辰,回到家,日頭已經(jīng)斜了。
吉安謝絕了何嬸的留飯,拉著阿寶一路奔向家里。
摸了摸床榻上的人,還是溫?zé)岬模残南滤闪艘豢跉?,去城里花了不少時間,她生怕葉青書中間斷氣走了。
照著藥師的吩咐,把藥煎了半個時辰左右,吉安端著藥進了房內(nèi)。
烏黑的藥汁散發(fā)出陣陣惡臭,也不知那藥師配了什么藥,聞著就讓人作嘔。
吉安輕聲喚醒了床榻上的人,好一會兒他才睜開眼,一雙眸子黯淡無光。
“葉公子,我去城里抓了些藥,但我不知是否對癥,藥鋪里面的藥師告訴我要以毒攻毒,給我開了這服藥,你要喝嗎?”阿寶每天都過來陪葉青書說話,吉安這才知道了他的名字。
葉青書以為今日她們出去了便不會再回來,想不到是給自己抓藥去了,眼前的女子模樣清秀,眼里滿是擔(dān)憂,阿寶也在一旁焦急的等著他回復(fù),他還不懂喝下這碗藥的意義。
葉青書虛弱的張開了自己的嘴巴,示意將藥灌入自己的嘴里,他已經(jīng)無法發(fā)出聲音了,粘稠的血糊住了他的喉嚨。
吉安端起藥碗,徐徐的吹了口氣。
“阿寶,幫我撐住他一會兒?!卑氝B忙跑到床頭,用小小的身體墊在葉青書的后背。
二人小口小口的將整碗藥喂了進去,阿寶的小臉憋的有些發(fā)紅,看著姐姐將哥哥放好在床榻上,他好奇的問道:“姐姐,他喝了藥就會好嗎?”
“姐姐也不知道,我們明天再看看吧?!奔材笾幫胱屑毜目粗~青書的神色,也不知這藥多久可以起效,只能聽天由命了。
又是一夜無眠,直至雞鳴聲傳來吉安才昏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