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志》曰:“忘川河水通冥海,冥海有貝,常由忘川,能聞亡者之音,性好潔,以嬰孩魂魄為食,狡猾冷情,善惑人心,是為邪物。”
據(jù)開始的推測,兇手應(yīng)該就住在附近,但負(fù)責(zé)蹲守的探組一直沒有再看到那個男人,案情突然再度陷入僵局。
出現(xiàn)僵局就要一起開會,鄭濤將抽屜拉開一條縫,盯著貝殼沉思,被隊長突然點名,“鄭濤,你有什么想法?”
鄭濤迅速把抽屜合上,站了起來,“巷子離拋尸地點十幾公里,這個人很可疑…”
話剛出口就被隊長不耐煩的打斷,“說點我知道的?!?p> “我請求看尸體?!编崫F鸩弊樱胱鴮嵶约旱牟聹y。
“去?!标犻L一揮手準(zhǔn)了,趙碩立即扔來一把鑰匙,坐在角落的于瑄也聽風(fēng)而動,跟著鄭濤消失在辦公大廳。
鄭濤打開法醫(yī)室的門,問于瑄:“你確定要進(jìn)去?”
于瑄的喉頭動了動,隨即點頭,“學(xué)長你都能發(fā)現(xiàn)重要線索了,我連尸體都忍不了,必須得練?!?p> 尸體今天才重新運(yùn)過來,冰氣還沒散完,冷凍的腐肉的氣息,簡直聞?wù)咧舷ⅲ崫沉艘谎塾诂u,對方的臉已經(jīng)紫成了茄子,顯然在強(qiáng)忍著。
鄭濤想笑,但很快就無暇他顧了,六具尸體的記憶一起涌過來,鄭濤愣了好幾秒才把這些記憶捋清楚。
同樣是緊閉的窗簾,昏暗的房間,但這次,鄭濤清清楚楚看到了作案用的彎刀,不同于之前那個死者,這些死在后面,或者說死在越發(fā)變態(tài)的罪犯手上的女人,不是先打死,而是先在腹部劃上十字傷口,讓她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內(nèi)臟留出,被兇手挑起來,呈現(xiàn)在眼前。
僅僅是十分鐘的記憶,已經(jīng)足夠讓人不寒而栗,透過受害人的視角,鄭濤仿佛身臨其境的感受到了那份垂死的恐懼和絕望。
可刑警的素養(yǎng),讓他快速靜下心,注意到了那把挑起腸子的彎刀,沒有任何加工痕跡,這樣的刀,一般是私人鍛造,或許是條線索,鄭濤站在原地,一條一條梳理,可惜垂死的人,不會東張西望,只是盯著一個方向,虛無的不聚焦的凝望著,等待著死亡。
五個方向,鄭濤看到了一張模糊的男女合照,白色天花板,以及緊閉的窗簾,只在一個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條窗戶的縫隙,是一個藍(lán)色的廣告牌。
廣告牌?鄭濤忽然驚醒,他當(dāng)時在那個巷子里,一抬頭也能看到一個藍(lán)色廣告牌的角,兇手果然住在那附近。
走出法醫(yī)室,于瑄臉色鐵青的倚在墻上,“你看出什么了?”
鄭濤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剛有多出神,連于瑄什么時候出去都不知道,看他問了,鄭濤也就說了,“這些都不是第一受害者。”
“為什么?”于瑄當(dāng)然知道第一受害者在連環(huán)殺人案中的重要意義,只是好奇鄭濤怎么得出的結(jié)論。
鄭濤自然不會說,自己是從兇手的吼聲中推測的,“回去說。”
再次返回會議,隊長他們都安靜的坐在一塊,疲勞和無奈,充斥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隊長,我有一個推測?!?p> 已經(jīng)閉上眼的隊長,一聽這話,垂死病中驚坐起,“說?!?p> “腐爛最嚴(yán)重的女尸應(yīng)該是倒數(shù)第二個受害者?!?p> 程凝坐起身,“為什么?她受到的虐待可是最嚴(yán)重的,肯定是兇手在宣泄積壓已久的情緒造成的?!?p> 她哪里知道,鄭濤從那個女人的回憶中聽到,兇手說:“這才是你應(yīng)該得到的折磨?!边@才是你應(yīng)該得到的折磨,這說明第一個受害者沒有受到折磨。
“正是如此,所以我推測,這是第二個受害者,兇手殺死第一個受害人的時候,應(yīng)該是激情殺人,或者沒有準(zhǔn)備,所以沒能在那個人身上發(fā)泄情緒,這樣的憋悶才促使他加倍虐待第二個人?!?p> 趙碩放下案宗,“這樣說,也不是沒有道理。”
“我覺得,現(xiàn)在應(yīng)該重點排查半個月以前,發(fā)現(xiàn)的女尸,兇手第一次犯案,尸體應(yīng)該應(yīng)該很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p> 隊長站起來,拿著筆搖了好幾下,“算一個方向?!比缓笠慌淖雷樱按蠹覄悠饋聿榘?!”
“第一個受害者,是不是就是那個傷害他的女人?”鄭濤臨走時,又被隊長拉住,鄭濤頓了一下,說:“很有可能?!?p> 隊長隨即拍他一下,“行,去吧?!?p> 就在大家準(zhǔn)備各司其職的時候,警衛(wèi)走了進(jìn)來,“鐘隊長,包裹?!?p> 鐘猛接過來,也不避人,直接拆開,隨即啪的一聲摔在桌子上,鄭濤離得近,勾著脖子掃了一眼,隨即也變了臉色,里面是一摞照片,血淋淋的一塊血肉,上面赫然紋著玫瑰花紋,這樣的不止一張。
趙碩拿起落到地上的字條,說的有些滿不在乎,“每具尸體上都少了一塊,這下可知道去哪兒了?!比缓笃降淖x出字條上的字,“若果有時間,我不介意把這些人皮也寄給你?!?p> “猖狂!”鐘猛大吼一聲,煩躁的抓抓頭發(fā),“老子要是不抓住他,姓都倒過來寫!”
眾人默默各回各自的崗位,打起十二分精神。
“平靜了嗎?”趙碩還坐著,目光定格在鐘猛身上,一瞬間,鐘猛只覺醍醐灌頂,“這孫子知道我們在監(jiān)視他,所以才會示威?!”
趙碩緩緩點頭。
“來一組人,跟著二組,去把周邊小區(qū)給我徹查嘍!”豪氣干云一聲令下,警員立馬裝備好,轉(zhuǎn)眼消失在警局。
但終究是晚了一步,住所找到了,房主的尸體也被找到了,兇手的身份依然無法確定,社會各界的壓力,一股腦襲來,差點沒把支隊逼瘋。
直到下午,支隊被下了最后通牒,一周內(nèi)破不了案,就要其他重案組接手,對于一個地方重案組,被別人插手就已經(jīng)是奇恥大辱,被全權(quán)挪走,想想都不能忍。
隊長的威亞也因此,升到最高。
直到晚上,篩查女尸的探組,終于傳來好消息,一個月以前,北郊發(fā)現(xiàn)了一具女尸,年齡附特征和受害者特征,值得注意的是,女子的腳踝處也紋著兩朵交纏的玫瑰。
兇手具有極強(qiáng)反偵察意識,所有受害者,都被進(jìn)行了剪發(fā),或染發(fā)的操作,一開始,支隊都沒從受害者身上得到共同點,但隨著家屬的認(rèn)親,才鎖定為黑色微卷長發(fā),淺色著裝,北郊這具女尸,生前的照片一傳過來,整個支隊都知道找對了人。
黑色微卷長發(fā),空氣劉海,靈動的眼睛,小巧精致的臉,幾個受害者在這幾點上如出一轍,隊長桌子一拍,“篩查社會關(guān)系?!?p> 第二天,鐘猛就挺直腰板,申請了通緝令。
‘嫌疑人林海潮,祖籍潮汕,二十一歲,自十月開始,在我市犯下八樁命案,現(xiàn)潛逃中,身高187,外貌清秀帥氣,左手有黑色玫瑰紋身,望廣大市民留意他人,及時舉報?!?p> 照片上的男孩說是秀氣都點貶低了,簡直貌比當(dāng)代小鮮肉,少年氣的笑容,像是莫大的諷刺,定格在畢業(yè)照上。
通緝令發(fā)布七個小時之后,林海潮自己撥打了110,在湖邊被正式緝拿歸案。
坐在審訊室里,他神色很平靜,鄭濤反復(fù)告訴自己,刑警不能被感情左右,但當(dāng)他坐到林海潮的面前,這個男孩的眼神,還是讓他為之一震。
鄭濤沒有開口,林海潮就全招了,只是閉口不提作案動機(jī)。
但警方早已了解,他殺人不僅是因為王璐璐的言語,和分手,更多的是源于出身,他的母親高一時未婚先孕生下了他,親生父親不愿負(fù)責(zé),舉家搬遷不知所蹤,這樣的情況下,可想而知他從小過的是怎樣一種生活。
不幸中的萬幸,外公是個癡呆,他的心情不受俗世干擾,成了他唯一的玩伴,朋友和親人,哪怕母親賣身成為酒吧的小姐,林海潮也沒有喪失自己的希望,所以他考到了名校。
可是上天從來不容忍完美,奪走了外公的性命,他的母親在家中煤氣中毒,帶著他唯一的親人一起離開了人世,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將所有感情都寄托在了王璐璐身上,但這一次,王璐璐非但沒有全心全意,竟在他外出實習(xí)時,和別的男生混在一起。
那個男生家境優(yōu)渥,最重要的是家庭和睦其樂融融,這一切都在刺激著林海潮,直到失手掐死王璐璐的時候,他的路徹底變成了不歸路。
鄭濤審訊完,一臉陰郁,于瑄走過來,“再可憐,也不是犯罪的理由。”
“我知道?!编崫p輕應(yīng)著,所有人都知道道理,但感情往往不受控制,所以他還是會難受。
轟轟烈烈的案件,在嘉獎中結(jié)束了,鄭濤被提為一級警司,獎金三萬,默默無聞的新人,忽然就名揚(yáng)天下,變成存在感極為強(qiáng)烈的所在。
支隊正巧在展開舊案重啟的計劃,在隊長的舉薦下,鄭濤直接進(jìn)入小組,這個傳說中,升職最快,功勞最易得的案組。
鄭濤短短四天,就可謂春風(fēng)得意,吃完烤肉回去,鄭濤只讓于瑄送到路口,剩下的路自己徒步走著,第一次覺得這里的夜色挺好看。
叮鈴鈴電話響起,鄭濤按下接聽鍵,“媽?!?p> “錢我收到了,你怎么不自己留點呀?”女人的聲音,依舊親切,鄭濤的心里忽然就升騰起一種責(zé)任感,和付得起責(zé)任的自豪。
“不用,我平時的工資就夠花?!?p> 鄭濤一邊向前走,一邊和母親通話,父親已經(jīng)癱在床上十幾年,鄭濤一直很心疼母親和早早輟學(xué)的姐姐,所以一直跟她說,“給姐姐買點首飾,快要嫁人走的有點拿得出手的物件兒,你也買兩身衣服,別到時候讓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看笑話?!?p> 母親答應(yīng)著,又囑咐了幾句,多穿衣服什么的,臨了又說:“你二爺家,新添了孫子,你過年回家也去瞧瞧?”
二爺,那個害他父親成癱子的罪魁禍?zhǔn)祝崫恢倍紵o法原諒他,心情也因為這句話頓時失落下來,于是草草掛了電話。
掛掉電話,鄭濤就看到不遠(yuǎn)處的墻角,蹲著一個約莫十五六的小孩,雙腿夾著一個酒瓶,正在努力往外拔著瓶塞。
“小孩子不能喝酒。”鄭濤走到他旁邊,突然出聲,嚇得男孩一跳。
那男孩一抬頭,鄭濤就被驚艷了,生的唇色紅艷,尤其是一雙眼睛,靈動的像只小鹿,如同白玉的手腕上,帶著一個鈴鐺,看不出材質(zhì)。
打量他許久,男孩才說話,“我不小了?!?p> 鄭濤看看酒瓶,只是十幾度的甜酒,于是也放下心,對男孩說:“你在這里等著?!比缓筠D(zhuǎn)身去往剛剛經(jīng)過的便利店,對對店員說:“要一個開瓶器?!?p> 店員拿出一個,一抬眼驚道:“鄭警官?”
鄭濤摸摸臉,居然被認(rèn)出來了,“你好。”
女孩把開瓶器遞給他,“這個不要錢?!?p> 鄭濤一聽,立馬拒絕,“黨教導(dǎo)我們,不拿群眾一針一線,這不合適?!闭f著就要掏錢。
店員也急了,連忙解釋,“這是剛剛一個客人忘拿的,我們留著也不好?!?p> “是一個十五六歲,長得很好看的小男孩?”鄭濤心里一動,推測到。
店員連連點頭,鄭濤笑了,結(jié)果開瓶器,“巧了,這個就是幫他買的,那謝了?!?p> 回去的時候,男孩還在開酒瓶,鄭濤蹲到他身邊,幫他打開了瓶塞,“雖然度數(shù)低,但也別多喝?!?p> 男孩仰起頭,嘟起嘴,“都跟你說了,我不小了?!?p> 小孩子都喜歡說自己是大人,鄭濤沒放在心上,只是點點頭,隨意附和了一句,然后問他,“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我家,說到就到,不用你送了。”男孩的目光明顯警惕起來,看著鄭濤。
鄭濤有點無語,“我是警察,不是壞人?!?p> 男孩頓了頓,低聲喃喃道:“或許現(xiàn)在還不是。”
“你說什么?”
男孩搖搖頭,站了起來,“你幫了我一次,我奉勸你一句話?!?p> 鄭濤起了興致,“什么?”
“借別人的東西,一定要及時還。”男孩說完消失在原地。
徒留鄭濤一個人空對月色,心中莫名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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