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無跟著乞丐婆婆一路來到了云陽城，饑一頓，飽一頓的過著。
這婆婆，有的時候瘋瘋癲癲的，和她說些有的沒的話，有時候又極清醒的，教她怎么從那穿著華衣美服的達官顯貴中討到銀錢，又該怎么防著別的乞丐來搶她的吃食。
有一次，他們乞討路過那云陽城的樂坊時，聽得渺渺仙音從坊內(nèi)傳出來，婆婆頓住了，雖然在黑暗里，看不出婆婆的神情，可卿無拉著她的手，分明感覺到了，她在微微的顫抖。
后來婆婆告訴卿無，她年少時，曾是那皇城最大樂坊的名伶，一手七弦琴彈的超凡脫俗，還曾引得王孫公子為博她一笑千金一擲，為得她一曲大打出手。
說到這，婆婆凄凄一笑，粗啞的嗓音讓人再想像不出她當(dāng)年的風(fēng)姿。
婆婆拽著她，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逃也似的遠離樂坊，回到他們安身的破廟里。
她似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卿無說道:“我當(dāng)年何等目下無塵，又何曾把那個公子哥看在眼里過，只盼著得遇一知己，與他琴瑟和鳴。我那么天真，忘了我只是個樂籍妓子，哪配得上什么良人。呵呵呵，后來樂坊媽媽收了一千兩黃金，把我賣給了那丞相府上的管家做妾，我那些姐妹們還羨慕著我這是脫離苦海，攀上高枝。那知道，進了那府門，我過的日子，還比不得那些我曾看不上的出賣色相的低等妓子。”
婆婆終于哭出聲來，坐在地上，臟兮兮的指甲扣在地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音。
“難道女子天生就該如此低賤嗎，就該跪在地上，在男人手上過著些生不如死的日子嗎，就該被他們當(dāng)成玩物送來送去，當(dāng)成器物，...當(dāng)成器物，隨意折辱嗎？”
卿無不知道，她在那丞相府里到底經(jīng)歷了些什么，只是看著此時的她，心里有說不出的苦澀，萬一，萬一她那夜沒有醒來，萬一，她沒有跑的這么遠，她被舅舅賣了的話，等待她的，又會是什么。
婆婆像是很久沒有訴說過心事，一股腦的，對著卿無吐露著心里的悲涼。
“我那個時候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不過是個穿紅著綠的木雕，為了一份溫飽，茍延殘喘著。我以為這就是結(jié)局了，沒想到，我年紀(jì)漸漸大了，他們嫌棄我既無姿色，也討不到主人喜歡，連灑掃這樣的事都做不好，就趕了我出來。”
“我走出相府的那一刻，卻覺得自己活過來了，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明明一無所有，可我終于能自主了，我想去那里，想對誰笑，都能自主了。”
卿無那時還不明白，為什么婆婆會說她那時是開心的，不明白，生計都成問題了，她怎么還說自己活過來了。
“那后來呢”，卿無開口問她。
“后來我就討飯為生了啊。，我一個除了彈琴什么都不會的老婦人，除了乞討還能做什么，哪家樂坊會要一個老婦人?？傄钪模钪仁裁炊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