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便到了四月十六,這日李舜華剛用過午膳,李覓來找她,給她送來了市面上新興的話本子,便見明姑急急忙忙過來說,淑景殿那邊有動靜了,王婕妤怕是要生了。
“太后跟皇兄知道了嗎?”李舜華問。
“老奴剛得到消息時,那邊剛有動靜,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去闔宮報信了?!?p> 李舜華點點頭。
“你可要去瞧?我記得你一向同王婕妤交好?!崩钜捲谝慌詥枴?p> “不?!崩钏慈A搖頭,“不急,等人都過去了我們再去,不必趕在前頭又給人添堵惹人厭煩?!?p> 李覓見他這么說,拿扇子支著下巴,想了想:“那我一會與你一同去,對了,你庫中可有什么小玩意,我這個做叔叔的,也該備些東西,準(zhǔn)備送給我這個小侄子?!?p> 李舜華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要送的東西,從我這里取,算什么樣子。不給,沒有?!?p> 李覓聽完這話卻突然跳起來拿那扇子頭敲了一下李舜華的腦袋,惡狠狠道:“你個小沒良心的,我在淮南什么好東西沒給你往京里送,如今手頭緊了些,同你要個小東西你竟這樣吝嗇!”
李舜華捂著頭,嘴上卻不客氣地回他:“你自己說說,你都給我送了什么,淮南街頭藝人扎的草蟲子,元宵節(jié)你猜燈謎贏的兔兒爺燈,還有你閑來無事做的泥塑娃娃,還有那許多,你自己算算,要覺得能拿得出手,便拿去送禮?!?p> 李覓聽言更生氣了,他‘啪’地一聲打開扇子給自己扇著風(fēng),卻又覺得自己十分委屈,收了扇子指著李舜華深吸一口氣道:“你你你,這些東西雖不如金玉貴重,但是禮輕情意重啊,李舜華,你幾時變得這樣事故!”
李舜華沒看他,一只手揉著頭,一只手端起來茶盞喝了口茶,不在乎的說:“既然你都說了禮輕情意重,你隨便從庫里將你那些情誼深重的小玩意拿出來送給你未出世的侄子當(dāng)禮物吧,我沒有任何意見?!?p> “你,你”李覓見她這樣,氣的說不出話來,背著手在李舜華身邊轉(zhuǎn)圈,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下來,拿走李舜華手中的茶盞,道:
“我突然想起來,去年我曾給你過一個袖劍,那可是在淮南花重金從一個遠(yuǎn)洋商人手中買來的,價值千金,算的上重禮吧?!?p> 李舜華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有這么回事,那把袖劍她一直帶在身上,劍套華麗精致,劍身鋒利異常,的卻是個好東西。不過父皇大奠她出宮在林中遇刺之時,用那把袖劍刺瞎了兩個黑衣人的眼睛,之后不知什么時候便脫手不見了,等她再想起來的時候,便是幾日之后了。
但是這事不能告訴李覓,不然以他的性子,得知他送的東西派上了大用場,甚至還算是在危急關(guān)頭救了她的命,非得嘚瑟良久,也一定會借口狠敲她一筆不可。
李舜華想了想說:“那東西我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再說,人家出生你送把刀,自己想想,可合適?”
李覓聽言思索了一會兒,覺得李舜華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李舜華見他不說話,覺得自己好像確實有一些小氣,糾結(jié)了一下,道:
“明姑,你帶李覓到庫里,看看他要什么?!?p> 李覓聞言抬頭,臉上又帶了一貫的狐貍笑,嘿嘿了兩聲,便跟著明姑去了。
李舜華見他走了,放了顆糖在嘴里,就著院中貴妃椅舒服的歪了下去。
今日天氣晴朗,高空萬里無云,天藍(lán)澄澈,貴妃椅設(shè)在樹下,陰涼又溫暖,李舜華舒服地躺下,隨手翻開一本李覓剛拿來的《歡情記》……
那廂李覓拿完東西出來,看見李舜華已經(jīng)書舉過臉,看的認(rèn)真。
他突然想到跟著明姑進(jìn)到庫中的情景,好多價值連城的金玉珍寶都已經(jīng)蒙塵,只有幾個箱子擦得光亮,一看就是經(jīng)常翻動,他趁著明姑不注意偷偷打開來看,卻見里面全是從小到大,他給她的各種玩意,最上面的,就是剛被她嫌棄到不行的泥塑娃娃……
他輕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不像平日那樣刻意做出的風(fēng)流的笑,而是帶柔和與認(rèn)真,他一身青衣站在太陽下,眸中細(xì)碎的光亮閃耀,是個溫和的陽光少年模樣。
一旁的知意看著這個樣子的李覓,眼中也漸漸浮出笑意……
過了一會,兩人便去了淑景殿。
剛進(jìn)淑景門,便看見宮人們端著一大盆一大盆的血水,還有許多被血染紅的白布,內(nèi)侍們不斷地抬了熱水送到門前,里面的宮人們打了簾子接了水進(jìn)去,門口跪著四個醫(yī)官,有個上了年紀(jì)的姑姑來回著轉(zhuǎn)達(dá)里面的情況,外面的醫(yī)官聽著,然后交待內(nèi)侍去熬藥。
明德帝站在門口,太后坐在羅凳上,一邊往里看,一邊撥著手中的念珠,晉安公主李瓊?cè)A在身后站著,也是一臉擔(dān)憂。除此之外,還有皇后和后宮一些嬪妃都站在院中等候,淑景殿人多的幾乎無處下腳。
太后看見李舜華過來,道:“阿槿,你來了?!?p> 李舜華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安慰的拍了兩下,說:“您別擔(dān)心,王姐姐不會有事的,一定會順順利利給您生下小皇孫的?!?p> 太后點點頭,抹了抹眼睛,定下心來。李舜華則轉(zhuǎn)過身來,給明德帝還有皇后行了禮。明德帝此時無暇顧及她那么多,只擺手讓她起來,什么也沒說,又看向殿中。李覓站在他身后,勸慰了幾句。
李舜華回到太后身邊,眾人不再言語,皆聽到里面婦人的聲嘶力竭的一聲聲叫喊,還有接生姑姑們的聲音,李瓊?cè)A聽著這聲音,臉皺成一團(tuán),手不自覺拽住李舜華的袖子,李舜華被她這個樣子整的也有點緊張。
她只是以前聽老人們說過婦人生孩子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李瓊?cè)A出生的時候她還小,等有印象就是當(dāng)時的林貴妃將孩子抱了給母后看的時候,她才曉得這是她出生沒多久的妹妹,李瓊?cè)A是她們那一輩最小的,從那以后,便再也沒有過孩子出世。
直到這一輩,王婕妤的孩子,是時隔良久將要誕生的這一輩的頭一個,因此眾人都非常重視,也沒由地都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