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她既慶幸自己跟著去了,又無比后悔自己跟著去了。
燕浽遠遠的看見一道光在林子里閃過,便朝著那處去了,還沒走近,便聽見一道極其慘烈的叫聲,那聲音很是痛苦,驚得她汗毛都立起來了。
她忍住身上的不舒服,走的近了,才聽到蘇恪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說!你的同黨在哪里?”
“道……道長饒命啊,我……我真的沒……沒有同黨,我也沒有害人啊?!毖鄾月犇锹曇?,和剛才那痛苦的聲音有些相似,她被那些樹擋住,看不到具體的情形,正欲出去時,就聽到蘇恪冷聲道:“你是妖,只要是妖就該死?!?p> 聽著蘇恪冰冷的聲音,這聲音分明與她平日里聽到的沒有任何差別,可她卻感覺這不是她所認識的蘇恪。燕浽整個人一愣,感覺整個身體都有些發(fā)冷,她本來想出去看看,但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挪不動步子,是以她聽到了蘇恪后面的話。
“這世上,我最恨的就是你們這種妖物,不好好的守住自己的本身,非要幻化成我們?nèi)祟惖哪印D慵热徊缓煤玫亩阒?,選擇出現(xiàn)在這世間,妄想迷惑我們,就該知有此一劫,今天落到我的手中,是你自尋死路?!?p> 話音一落,燕浽便聽到那妖凄厲的慘叫道:“你如此濫殺無辜,是會受到我們妖族的報復的!”
蘇恪滿不在乎道:“盡管來,就算你們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你們,總有一日,我要你們妖族消失在這世上?!?p> 后來燕浽便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她不知道蘇恪什么時候?qū)⒛切⊙o殺了的,也沒看見他是如何殺的,可那人方才那般痛苦,她只是聽到聲音便覺得渾身發(fā)冷,無法動彈,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
她想不明白,明明白日里蘇恪是那樣溫暖的一個人,怎么忽然就變了呢?怎么會那么殘忍的殺害一只妖呢?她就一直愣在那里,直到蘇恪拍了拍她的肩膀才讓她清醒過來。
蘇恪看著一臉嚇壞模樣的燕浽,微皺了皺眉,聲音又恢復了白日里的樣子,“你都看見了?”
燕浽低著頭問他,“蘇恪,你為什么那么討厭妖族?”
蘇恪聽到燕浽的話,后退一步一步靠在樹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燕浽,“你真的想知道?”
燕浽側(cè)頭看他,略點了點頭,“我想知道?!?p> 蘇恪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思緒方才對燕浽講了一個故事。
那是一個很悲傷的故事,故事中的小男孩原本幸福美滿,和父母妹妹一起生活,他娘親一直教導他要與人為善,擁有一顆善心,他也一直是那樣做的,他們那里每個人都是如此,是以有人落難,他們都很熱情的去幫助他們。
那一日小男孩救回了一對逃難來的夫婦,那里的人都很熱情的歡迎他們,幾乎每一家人都從自家拿出東西來幫他們在那里安了家,可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的善意竟然把他們自己的命給搭了進去。
小男孩從城里回來時,整個村子一片狼藉,到處都充斥著鮮血的味道,見到的是所有人的尸體,他的父母,妹妹,還有平日里的玩伴,沒有一個活物,整個村子共一百多人,只有他,因為進城去買東西逃過一劫。
他當時想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如此殘忍,也并沒有注意到前些日子被他救回來的夫婦不見了,他只是將妹妹的尸體好生打扮一番放在床上,又將父母的儀容整理好,但他力氣太小,搬不動他們,只好任由他們躺在地上。他不愿意相信,整日都在跟那些父母還有妹妹說話,偶爾還同其他人說上一兩句,仿佛他們還在一般,如此整整過了四五日,他終于支撐不住暈了過去,等他再醒過來時,便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躺在一張很是素雅的床上,旁邊還坐著一位老人。
后來他才知道當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原來他當初救下來的并不是什么落難的人,是變化成人形的狼妖,他的父母妹妹,朋友還有那些人都是被他們殺了的,不為其他,只為取樂。
老人是個道行很深的人,他當時路過那處,發(fā)現(xiàn)那里妖氣肆虐,他找遍整個村子,只發(fā)現(xiàn)他一個活人,便將他就了回來。
后來男孩發(fā)誓,一定要殺了狼妖為村子里無辜死去的人報仇,再后來他便外出游歷,一路上尋找有妖出沒的地方,就是為了找到當年的狼妖。
燕浽看著蘇恪,他臉色極其不好,“那個小男孩就是你是不是?”
蘇恪揚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來,“不錯,我曾經(jīng)以為我再也不會對別人說起這件事,可我現(xiàn)在居然能以旁觀者的身份說出來,你說,是不是挺可笑的?!彼蹲右粫海澳闱?,妖就是這么的毫無理由,輕而易舉便殺了我所有的親人,還是用一個根本不能算是理由的理由,取樂?他們把我們的命看的真輕賤啊?!?p> 蘇恪忽然聲音發(fā)狠道:“自那時起我便發(fā)誓要殺盡天下的妖,我要讓他們永永遠遠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燕浽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她從來不會這些,而且,她也沒辦法安慰他,因為,她現(xiàn)在,也是一只妖啊,也是他所厭惡的妖啊。
蘇恪看著燕浽,嘆了一口氣,“我這個人想來都是有仇必報的,是不是很殘忍?”
燕浽沒辦法回答他,他從家庭和睦變成孤家寡人,自己不曾經(jīng)歷過,沒辦法去評價他的所作所為,可她又覺得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樣,不是每一個妖都是該殺的,可她不能說,只能搖了搖頭。
蘇恪瞧著她一臉茫然的模樣,知道她可能接受不了他的想法,可他這些年能活著,還努力修行,就是心中的信念支撐著他,他不想讓自己身上的悲劇在發(fā)生在別人身上。
“這里的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我們就此別過吧。”
燕浽一愣,抬頭看著他,她覺得他那樣的想法是不對的,可是自己現(xiàn)在沒辦法勸他,只得兩廂沉默。
蘇恪帶著燕浽回了村子,雖然說了就此別過,可他總不能讓一個小姑娘獨自待在這偏僻的地方吧?況且還是個生的好看的姑娘,萬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辦?便還是將她帶了回去。
之后他便獨自一個人提了劍,不知往哪里去了。
他們借宿的那戶人家見蘇恪一個人走了,卻把小姑娘留在了此處,有些疑惑的問她,“這位小姐,你們這是怎么了?那位公子怎的一個人走了呢?”
燕浽對他們笑笑,“沒有什么,多謝你們的招待,我也要走啦?!?p> 說完轉(zhuǎn)身也離開了,只留下一臉不解的夫婦。
云容想,既然后來她的妖丹會到蘇恪的身上,最后肯定還是跟了上去的。
她也沒有想岔,燕浽同蘇恪分開幾日后,心下想明白一些,她不能就這么放著蘇恪不管,雖然他現(xiàn)在對妖有很深的恨意,但她相信她總能幫助到她,是以,她又找到了蘇恪。
后來的事情大都都不是很重要,唯一重要的是他二人經(jīng)過一年多的相處竟互生了情意。
不得不說燕浽隱藏的極好,蘇恪從未懷疑過她的身份,他二人相處過程中互相愛上了對方,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但蘇恪父母已逝,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當年拜了救他的人為師,加入了明月閣,他也告訴過燕浽他師父是個道行很深的人,可燕浽當時沒太在意,她壓根兒沒想到會被她師父看出她的原身。
明月閣雖是個修行的地方,卻并沒有太多的規(guī)矩,那里的人若是哪一日想要娶妻生子了,只需要知會一聲便可,是以,蘇恪便帶著燕浽回了明月閣。
只是她沒有想到,這一去,她便再也回不來了。
明月閣沒有什么禁制,所以她很是順利的見到了蘇恪的師父,很自然的,他師父一眼就看出了燕浽的原身,很自然的,他順口就問了出來,“恪兒,你將這小妖帶回來,是有什么事情?”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燕浽沒具體說,只是云容從她面上的神色得知,后來的事大約都是極不好的,只說她的妖丹是被蘇恪親手生生的剖出來的。
云容聽到此處很是震驚,妖丹對于妖族來說是很重要的,生生的被人給剖出來,那種痛苦類似于被人千刀萬剮,況且是在她清醒的時候。
那段回憶似乎很是痛苦,她絲毫不想去回憶,若說蘇恪只是剖了妖丹,她不至于如此恨她,畢竟是她欺瞞在先,是她自己控制不住,要喜歡上一個恨極了妖的人,她不怪他。
可是她沒想到蘇恪做的那般絕,剖了她的妖丹不說,還對她施了法術(shù)讓她維持住了人形,每日割下一塊肉來喂了貓,因著法術(shù)的緣故,她的傷口無法愈合,她亦無法死去,足足折磨了她近一年。
在這一年里她從最開始的難過,到后來的絕望,最后完全磨滅了對他的愛意,靠著對他的恨保住了一絲魂魄。
后來的事情云容大概也清楚了。
她沒想到一個人竟然能殘忍到如此境地,對于一個自己愛上的人都能頃刻間化為恨意,實在是有些難以理解。
但她又覺得有些唏噓,蘇恪的村子一百多口人被狼妖殺了,可轉(zhuǎn)世后的葉清秋竟然為了一顆丹藥,害了整個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