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更多是對于戰(zhàn)錦瑟無視她威嚴的憤怒。才回來幾天,叫囂著給上官氏撐腰。說白了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跟她面前瞎撲棱。
她道:“紫荊處我叫你放出的謠言如何?”
李娘:“太太放心,不過幾日衙門老爺就要到上官府喝一喝茶。晉時咱再做個手腳,不論上官氏怎么猖狂,沒了背后的娘家,光靠老爺庇佑是不可能的。”
楊氏冷冷哼道:“原想著庶子也罷,就算加官封爵也是個庶子。他這般不將我放在眼里,就別指望我會給他好果子吃?!?p> “是了?!遍T窗緊閉,李娘臉色糙黃,她笑道:“您管她怎著呢,跳再高也就那么點,更何況咱三爺可是響當當?shù)男¢w老,竇大人如此看重咱們?nèi)隣敚齺砣帐纵o李大人鋃鐺入獄,能獲利高中的的就是三爺。”
這話楊氏聽得舒心,隨即惆悵道:“可憐青煜,比不得他三弟優(yōu)秀,怕是心里事情沉淀多的很?!?p> 李娘給她順后背,安撫道:“大爺自小由著三爺胡來,可見兄弟間情義至此。您大可放心就是?!闭f著,李娘想起三爺院里的事,說:“您說那白氏如何想的,老奴去她院里,寧愿抱病不見也不肯和老奴說上半個字。”
楊氏冷笑,提起白氏恨到骨子里。竟生生騙她這個婆母一年多。
還不是提前知道風聲,李娘查此事時,她就已經(jīng)做好萬全準備。無論怎么講都不見,真當她沒辦法?
八角樓呈半‘H’形建筑,從地上拔起為中間的‘一’字形設了雕花鏤窗正門。京河從兩邊浮起的建筑穿身而過,尚且能游船從珠簾倚欄欣賞到八角樓內(nèi)奢靡富麗的場景。龍生九子,螭吻居末傳說是與海里的魚所生,因其龍頭魚身,好望喜吞,人們長把其雕在檐角屋脊上,身形像是壁虎被人砍去了尾巴,用來驅(qū)兇辟邪。只是這大多是皇親貴胄,大官貴族才可用的雕飾,而這八角樓,卻能沿用至今,可見其百年酒樓的稱號也不是白得的。
夜明燈奢靡,北方冬日夜長晝短,燈籠打滿亮長街,來往京城居民,嘈雜繚亂。
酒樓驚堂木一拍,霎時靜如止水,人人凝神去聽。樓上雅間外有兩侍衛(wèi)把守,近身不得。
雅間內(nèi)珠簾點翠,古箏聲色音波四起,裊裊繞梁之余令人心神寧靜。大概桌案擺滿酒食,八珍玉食,玉液金波,圍坐十多人,自主位往右數(shù)第三位,正是徐寶鑒。
“云貴絲綢暢銷海外得了追捧,聽聞上月萬歲爺下旨命云貴改稻換桑律令一下來,隔天朝廷兵隊就騎馬踏稻,踩壞了一地的稻苗?!本谱滥涣帕攘葞兹嗣嫔y言,他繼續(xù)穩(wěn)聲道,“這事倒是事小,今日早朝下來,本官倒是被司禮監(jiān)的馮公公攔住,揚言云貴的折子已經(jīng)呈了上來,說的就是騎馬踏苗踏出了幾條人命來。”
槅扇門緊閉,暖爐里炭火噼里啪啦作響,幾位大人年紀鬢發(fā)稍白,在座有從三品司長,郎中,也有從五品兵衛(wèi)長與正二品工部尚書兼天極殿大學士竇賦竇大人。
也正是曾翰林院掌院,現(xiàn)如今為內(nèi)閣文淵閣次輔。
“那這折子...”
他居首位,面紋如溝壑,言談中規(guī)中矩,“云貴知府言官山高皇帝遠,就算不清楚紫禁城里目前是個何等趨勢,也斷然不會真以為那折子一路上能到了皇上手里?!?p> “也是,有那等賦閑功夫不如進京鳴冤鼓直接遞折子給萬歲爺?!?p> 吳郎中搖搖頭沉思,道,“那云貴監(jiān)督太監(jiān)與定廣總督錢四海皆是李閣老的人,這次咱們手下出了事,竇老也受到彈劾,此番不得不防備。萬歲爺年近中年即位,膝下幾位皇子行冠禮后便獲取蕃地,留下來的幾位皇子,皇上又在幾人之間立儲不定,造成幾位皇子攀附權益,結(jié)黨營私,不利于朝廷。這幾年下來,皇上身體愈發(fā)下況,當下之急還是先請柬立儲,六子奪嫡必有血腥?!?p> 孫員外郎孫彬,從五品,言談少,但此時開口道,“這些各位大人都有考慮,昨日朝堂爭議不斷,國庫空虛,絲綢賣出的銀錢折合到公家手里充入國庫,也僅是填入冰山一角?!?p> 吳郎中反問,“孫員外郎所言是先諫言立儲還是填補國庫?”
“立儲是大事,比擬不得。”
竇賦聽得幾人爭論,這時開口,“諫言何事都不如叫皇上趕出那青詞道士,專心料理國事。那宦官無根的佞種,不顧圣躬拼命的往圣極殿里塞道士老兒,蠱惑國君長生不老,搭爐煉藥?!?p> “竇老所言極是?!?p> 幾位幕僚點頭稱道,誰也不敢多加言論,內(nèi)閣六位,首輔與次輔對立是長久之事,可現(xiàn)在皇帝眼前的紅人是青詞道士,是宦官佞臣,他們這些一心為國之臣,朝堂說不上話,折子遞不進去。
眼看著佞臣騎在自己頭上告自己的狀,竇賦總不能學那李淑舍士回本閉門三年,找了個道士在歸回朝堂。這惑亂朝綱的千古名罪,他背不起。
精明的眼看向一發(fā)不言的人,“良恭,你有何之見,為何不言?!?p> 眾人目光聚集一處,竇賦竇老得意門生,懿德年間“連中三元”的驚人少年才子,滿腹經(jīng)綸,仕運得恩師相護一路亨通。年過雙十有五,才思過人,敏達儒雅。
他湖藍色大氅下是一身玄色直裰,唇色偏深,容貌端正英朗,似笑非笑時,眼角皺紋起了幾道,“宦官當?shù)?,國事紛亂,眼下正是用人之際,來年春闈還有些時日,學生做好本職正在委托家父南下巡撫時挑些少年舉人來京深造?!?p> “徐侍郎想必也聽說十日前晚間塘報入京,那錢四海再而三棄城而逃,屢屢戰(zhàn)敗,視朝廷律令于無物。只怕是才批下來的糧草運輸公文就要當做廢紙一張?!?p> 徐寶鑒頷首淡笑,“糧草公文不可廢,錢四海緝拿回京,新人頂上來自然有人來補這個過失,倘若糧草斷了,那我大綏士兵如何鼓舞士氣激退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