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亦都早在人群中鉆了出來,捏住他的腕子反擰,將鞭子卸了下來,厲聲道:“我們嘉穆瑚人賣力干活,只想得口干凈的飯吃,你去告訴達爾滾,不然我們罷工!”
“哎呦喂!你先放開我,有話好說、好說嘛!”金仇赤沒想到這小子力量生猛,手腕痛疼滲入骨髓。
額亦都早看透他們詭計,仍然抓著不放,“你這人愛耍心計,我不教訓你一番,卻不知我嘉穆瑚不是好欺惹的!——叔叔嬸嬸們!將惡粥拿來!”
眾人見額亦都懲治金仇赤,大喜過望,忙不迭地抬進一桶來,俱擦亮了眼睛。
額亦都依然鉗他不放,兜了一瓢,卻被人一手按住——
額亦都用力掙扎,那力更狠,回頭一看,正是安費揚古。
“你是誰?攔我做甚?”額亦都瞧他甲胄齊全,必是達爾滾下屬,故投去厲色。
“請你安分一些,不要在這里胡鬧?!卑操M揚古向后睨了一眼,示意他這四周已經(jīng)布滿了弓手。
額亦都被眾人簇擁著,氣性高昂,早忘卻是身在敵營,竟撇開金仇赤的腕子,徑朝安費揚古胸口擊去;安費揚古沒想到他敢如此放肆,活活地挨了這拳,竟打了個岔氣。
其實這一拳打在皮甲上,安費揚古感嘆他力道猛烈,誰知他不依不饒,又是搶攻過來。安費揚古矮身躲過,去抓他肩膀,額亦都掰開他的手,一腳踢去;安費揚古疾翻身側(cè)避,落地時,早送出一掌,拍在了額亦都的左肩。
額亦都鐵鑄身板,絲毫沒有感覺,再加上眾人喝彩,更加起勁,一個邁步,落到他面前,膀子一甩,竟兜出一陣風來掠過他的耳畔,安費揚古彎身之際斜插出爪來,直戳到額亦都的下顎,額亦都脖間暴紋四起,竟然毫無感覺,抓起他的手來,反掰他臂腕,安費揚古縮手不及,眼見要被他扭斷膀子,只聽“啪”地一記,震天價響,原是金仇赤在背后狠狠地劈了他一鞭子。
“小賊,造反了你不成!”
金仇赤朝人群中伸臂一拽,扯出一個婦女來,那匕首就架在她的頸旁動脈,只須一削,就能被斃,遂吆喝著,“奶奶雄的額亦都,早看你不順眼了!你給我吃粥!不吃?我宰了她!”
“不要輕舉妄動!不好殺人的……”安費揚古有些擔心,畢竟給人吃惡粥,于道不仁。
“覺爾察兄弟無,須你插手,這是上面交給我的差使,讓我好好管束管束這幫野皮子?!苯鸪鸪嗟溃骸柏惱諣敍]有屠他們寨子已經(jīng)是格外開恩,這群螻蟻卻不知好歹,在我覺羅寨肆意橫行,也不看他挑了什么地方!這將是我家貝勒爺?shù)菢O的汗王宮!我看哪,應(yīng)該讓你們坐落在我家貝勒爺?shù)耐鯕獾紫?,剛好震震你們的邪氣!?p> “小子!你跪下吃粥!不然我真宰了她!”金仇赤催促道。
額亦都佇在原地,心里要炸了。
大家為了活命,還是渴望額亦都能夠服軟。
額亦都七尺男兒,活受了天大的委屈,安費揚古看在眼里,這個與自己歲數(shù)相差無幾的少年,竟然真的跪在了他的面前,兜起一瓢來喝。
可那瓢一腳被金仇赤給踢開了,“小子,頭伸進桶里去吸食!”
額亦都咽了口氣,果然將頭伸進了桶中,惹得眾人皆不忍看。
金仇赤又一腳踢翻了桶,“小子,趴在地上舔食!”
額亦都竟伏在地上,伸出了舌頭。
金仇赤笑嘻嘻地抬腳去踩他的頭,卻被安費揚古一腳踢開。
“兄弟,你干嗎?”金仇赤滿臉疑惑地問。
“不要欺人太甚?!?p> “啊哈!”金仇赤諷笑道:“你居然幫著他們?唔!我忘了,你好歹也算戰(zhàn)俘吧?那天夜里,你帶著那白妞從圖倫城逃跑,像條喪家犬一樣亂竄,我在隊伍里瞧得真兒真兒的,若不是罕貝勒喂你一口飯吃,你墳頭都該長草了。難怪你起了同情心!你就不怕我去貝勒爺面前告你通外敵么!”
“我只是讓你以人道對待他們!”
“人道?我也想人道啊,可這是貝勒爺?shù)闹噶睿?!……”金仇赤自知說漏了嘴,忙堵口換言道:“安費揚古,這里沒你的事,快回去看住你家白妞吧,和人家偷腥你都不知!哈哈!”
“你少說廢話!”安費揚古怒火被撩了上來,拳頭攥得“喀喀”作響。
金仇赤有些害怕,渾身一怔,“你……你要干嗎?”
安費揚古道:“我只需一招便結(jié)果了三馬兔,你與他比,能承受的住我?guī)渍???p> 金仇赤有些懼怕,提著勇氣鼓起笑面相問:“怎么,你要殺我?”
“三馬兔是死在罕貝勒的眼皮底下,當天你也在場。我殺你,你說、輕不輕巧?”
“你!……”金仇赤委實有些被恫嚇住了,三馬兔乃是寨子中的急先鋒,斬過無數(shù)敵將首級,只口無遮攔,惹怒了貝勒爺,便被冷在一旁。安費揚古殺他,貝勒爺竟然連問都不問,可見他受貝勒爺喜愛不是假的?!坝X爾察兄弟,有話好說,同為貝勒爺效力,一家子的人,何必動氣呢?您是里將,地位比我高,我理應(yīng)該聽您的,可伙房上煮這種粥給犯人,咱們也無權(quán)利過問啊,是不?”
“少廢話!就是我安費揚古說的——換白飯!”
“白飯?你開什么玩笑!”金仇赤心中不愿,但還違不過他,“白飯是給咱們自己家兄弟用的,如果犯人也能夠吃白飯,何以區(qū)分眾弟兄呢!”
“你換不換?”
“不換!”
“我再問你句,換也不換!”
“除非你自己去跟罕貝勒說!”
安費揚古一把扯住他的衣領(lǐng),那個金仇赤臉憋得通紅,像要窒息一般。原來安費揚古用的是利爪,扣住他的喉結(jié),令他苦水不能下咽。
金仇赤憋得兩眼閃現(xiàn)血絲,面目通紅,說不出話來。眾人見寨中兩位將士相互毆打起來,俱圍了上來看熱鬧。見是安費揚古掐著金仇赤的脖子不放,均被驚駭住了;先是三馬兔被他兩招斃命,這金仇赤功夫好歹不賴,居然也被他掐得像個孫子,竟然無一人敢去稟告達爾滾,只怔怔地出神觀望,想看安費揚古如何料理他。
金仇赤面對著眾人,本不想丟臉告饒,可眼下這家伙玩真的,如再不低頭,恐要步三馬兔后塵……
“好兄弟……換罷……”
他從嗓眼兒之間發(fā)出微微的細聲,眾人不知他說的什么,只見安費揚古卸下爪去,將他置在了地上。金仇赤耐不住顏面盡失,跳起身來,直直地朝安費揚古背后捅刀子,額亦都手疾眼快,飛腿過去,踢開了他的腕子,此時,安費揚古才知他背后偷襲,氣得提起那惡臭的飯桶,一股腦扣在了他的頭上,一拳沖去,桶和頭俱破!眾人看得,不知是該叫好、還是該驚呼,卻各個都為之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