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都城咸陽
今日的咸陽城倒是熱鬧,來來往往的行人過客,路邊偶然能碰到幾個賣糖人的藝人。
可能是前幾日接連下大雨的緣故,今日突然放晴,這直打下來的烈日竟讓人有些睜不開眼。
趙雅來到咸陽城門,手里拿著一個褐色包袱,數(shù)日的漂泊,面容不似之前般亮麗,有些憔悴。
與之前不同的,還有她脖子上多了一塊玉佩,深紅色的繩子系著,玉質(zhì)看起來不菲。
“放我進去,我是秦國丞相的女兒?!?p> 趙雅和守門將士爭論,右手緊緊抓著脖間的玉,雖看著落魄,眼中還是一貫的盛氣凌人。
“讓開,別搗亂!”守門的一小兵根本不信,伸手朝她肩膀處一推,趙雅跌落在地。
小兵力氣用得很大,倒在地上的趙雅覺得身體疼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主何時受過這種氣,一時忘了如今的處境,趙雅忽然抬頭,冷冷睨了眼小兵。
“若,若無文書,不能證明你的身份,我等是不會放你進城的?!?p> 小兵被她這眼神嚇住片刻,還是堅守職責。
趙雅還未站起來,就聽到了一個聲音,“出了何事?”
夾雜著絲絲冷冽,聲音像是能把人凍住……來者不善,趙雅突然想到這個詞。
忽然頭有些發(fā)暈,她一手撐地,艱難從地上站起來,小兵剛剛砸到她肩膀處,還在隱隱作痛。
轉(zhuǎn)身,看到了已經(jīng)下馬的男子。
男人面容冷峻,身披一件黑色披風,即便是平常衣著,卻掩不住與生俱來的矜貴。
他的目光從趙雅身上一掃而過,繼而投向別處,“需要我再問一遍?”
這話,顯然不是沖著趙雅來的。
“不敢不敢,”一將領(lǐng)推開面前的小兵,忙著陪笑,“稟告公子,這女子說是范丞相之女,叫著嚷著要進城。”
許是因公子傒的到來,原本喧鬧的城門口霎時安靜不少,那位將領(lǐng)的回答結(jié)束,四周靜了幾分。
聞言,男人默了片刻,將手中長劍仍向身后,侍從立刻接住,他緩緩上前,走到趙雅面前。
“你說,你是范相的女兒?”他唇角微彎了幾分,看似在笑。
趙雅卻看懂了他眼中的警告,沒有絲毫害怕,她同男人直視。
“我是,”斬釘截鐵的兩個字。
這男人讓她覺得危險,可事到如今,她只能繼續(xù)走下去。
只有冒充范雅,做了范雎的女兒,她才能活下去。
她如此淡定,面色沒有絲毫變化,這讓子溪覺得有趣,眉間一挑,“那你有何證據(jù)證明……”
話未說完,面前的女人忽然暈倒,子溪也不知怎的,竟沒躲開,任她倒在了自己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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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間,趙雅夢到了前些日發(fā)生的事。
“你叫什么名字,要去哪里?”
旅舍中,一臉單純的女子將吃食端到趙雅面前,坐在她身邊發(fā)問。
這位女子,是真正的范雅,范雎的女兒。
沒有接她遞來的飯碗,趙雅淡淡回答,“我叫趙雅,去秦國投奔親戚?!?p> 她給自己扯了一個身世,單純無害的女孩兒沒有任何懷疑,便相信了。
至于為什么會選擇去秦國,她想,或許是因為那是異人的家,落葉歸根,他總有一日,會回國的。
厲后牢中對她說了一句話,“不要再想贏異人,那是個狠毒的家伙?!?p> 對此,趙雅不置可否,糾纏了好幾年,異人已經(jīng)成了她骨子里的執(zhí)念,她絕不可能輕易放下。
她全部保留,所言幾乎沒一句實話,可那個傻姑娘,卻是掏心掏肺,把所有一切都告訴了她。
從她的嘴里,趙雅得知了秦國丞相范雎有一女兒,自小與祖母生活,直至祖母死后,行完孝道,才離鄉(xiāng)前來秦國,尋其生父。
范雅說二人同是尋親,同命相連,不如搭個伴,同行去秦。趙雅身上的銀兩已經(jīng)不多,范雅有馬有糧,她自然不會拒絕。
趙雅,范雅,范雅的乳母崔媽媽,三人白日擠在狹小的馬車內(nèi)趕路,夜間在客棧歇腳。
狹小的馬車趙雅暫時可以忍受,可發(fā)了霉味兒的被子床褥,她實在是睡不了。
夜間,趙雅一人坐在桌前,拿一根鐵絲撥弄燭火。
燭火忽暗忽明,外面有時會響起隆隆的打雷聲。
趙雅朝窗戶那兒斜了一眼,外面漆黑一片。看來明日,依舊是個下雨天。
這幾日都在下雨,去秦的行程只能耽擱,馬車也慢了下來,如此,不知何日才能到秦。
可,若到了秦國,她又能去哪兒呢?
現(xiàn)在的她,已是一個死人,早不是趙國公主……
忽然她想到了異人。
今日路上聽說,秦趙之戰(zhàn)趙國慘敗,秦將白起坑殺趙軍四十余萬。
父王聽到這個消息時會是什么表情?會做什么?
想了會兒,趙雅輕輕一笑,燭光的晃動中,這個笑有幾分嗜血。
沒實力舉兵秦國,可殺一個質(zhì)子,倒是他可以辦到的。
四十萬將兵死在長平,趙國定是民怨沸騰,不論是為解一口氣,還是平息眾怒,異人,都必死無疑。
想到這兒,她竟莫名松了口氣。既然她拼死拼活,失去一切都得不到的東西,不如……干脆毀掉!
記得在趙國時,一日她用李皓鑭做要挾,逼異人到宮中見她,異人一到便中了她的機關(guān),被她用網(wǎng)圍了起來。
那不是普通的網(wǎng),是用荊棘所編制,若是奮力掙扎,必定被扎得鮮血淋漓。
她承認,自己確實狠毒,為達目的,可以不惜任何代價。
一直以來,她以為占有便是愛,所以她愛異人……
“想什么呢?”
一個輕巧的女音打斷了她的思維。
趙雅回過頭,“沒什么?!?p> 她一直想不明白,范雅如此單純,是如何活到現(xiàn)在的?
敢救不知底細的人,別人說什么都信,秘密可以隨便同人說……
“你日后,做事說話當心些。”
為何要叮囑她這一句,趙雅從不是樂心腸的慈悲人,或許是念著她的救命之恩,權(quán)當報恩了。
范雅眼中透著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今日晚膳見你沒吃什么,就喝了點兒水,你不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