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回來么?”
琉璃點點頭,沉默好一陣后才回道:“洛瑤從前日去了秀靈山就再沒回來過,我按時送去的飯菜也是一口沒動?!?p> “我知道了,司命府內(nèi)盯緊些,給小白送去的藥千萬不能斷,既然他傻了那就讓他一直傻下去。”
“大殿下,還有一件事,方才天兵來報,太子殿下好像身體不適,受到第八道天雷時就暈過去了,問我們是否要將這個情況上報給天帝?”
照陸離的修為來說不應會這點程度都熬不住,難道他又使了什么計策?還是他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此事先瞞著天帝,還有...讓他們想辦法把這個消息傳到帝后耳朵里?!?p> 我回到天界,耳邊傳來的每道天雷聲都在撕扯我的心,不由自主朝刑臺走去。
陸離的雙手被高高吊起,身上傷口比起幾日前我見他時又多了不少,他垂著頭,在天雷落下的瞬間,只是攥緊手心強忍著,口中卻從未哼出半字,他不再是往日里那個意氣風發(fā)的翩翩少年郎,更像是被困在牢籠里的階下囚。
他犯下的錯應當受到如此的懲罰,本該高興,再露出笑容好好嘲諷他一番,可為何我的心會那么疼,疼到我竟揚不起嘴角,疼到我不敢多看他一眼。
再次抬眼時,正對上他溫柔雙眸,他清澈的眼神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他依舊露出明媚的笑容望著我,嘴角殘留的血跡一滴滴落在地上,我深吸口氣,昂起頭來,居高臨下打量著他,不想讓他看扁我,也不想輸,可我沒辦法再繼續(xù)偽裝自己,藏在袖中的手已經(jīng)開始不停顫抖,我攥緊袖口,決定不再看他。
鐘靈來到刑臺時看到這幕,頓時大哭起來,拽住打算離開的洛瑤,“你看到他現(xiàn)在的模樣了么?這都是因為你!”
鐘靈!一聲呵斥后,陸離好似也沒了力氣,微喘著氣息說道:“放手!別碰她!”
我不敢再回頭,只是推開鐘靈的手落荒而逃。
鐘靈趴在結(jié)界上大聲喊道:“陸離,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p> 半炷香后,鐘靈受召來見帝后,多日未梳洗的帝后如今倒也顯得憔悴不堪。
她此刻也顧不得禮儀,沖到正殿中拉住鐘靈的手,“你去瞧陸離了嗎?他現(xiàn)在怎么樣?天帝罰他每日十道天雷是真是假?”
想起懷煦的交代,鐘靈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點頭道:“是真的,還說為安撫妖界...近日要處死陸離?!?p> “不可能,怎么會這樣?陸離是他的兒子,他不會那么無情,鐘靈,是不是你聽錯了?”
鐘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帝后娘娘,我怎么會用性命攸關(guān),那么重要的事情騙你,陸離他真的快要死了,求您救救他吧?!?p> “本宮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不見天日的屋內(nèi),又怎么能救得了他?!钡酆髶]動著衣袖,無可奈可癱坐在地上。
“鐘靈倒是有一法子能救出陸離,就看帝后娘娘愿不愿意幫我?!?p> 鐘靈從懷中拿出琉璃瓶,“這里面的藥無毒,但能讓天帝陛下暫時昏睡過去,我會命龍魚一族到天界,到時候懷煦肯定會帶兵在正殿阻攔,趁此機會,我去天牢救出陸離,帶他逃離這里,永遠不再回來?!?p> 帝后推開眼前的琉璃瓶,“不行,本宮怎么能給天帝下藥,更何況我了解陸離的性子,他斷不可能與你偷偷摸摸離開,鐘靈,你在想想其他的辦法?!?p> “帝后娘娘,眼下只有這一個法子,不能再耽誤了,相信我,我一定能帶陸離出去?!?p> 帝后猶豫片刻,眼神逐漸變得堅定,收下琉璃瓶放在懷中,“好,本宮答應你,只要能救出我兒,我什么都不要了?!?p> ......
小白近日穩(wěn)定了許多,就是這瘋瘋癲癲的毛病還是沒能好轉(zhuǎn),他嘴中不停斷斷續(xù)續(xù)重復著兩句話。
——陸離哥哥...快跑...來...
——壞人...救我...了...
這十二字毫無關(guān)聯(lián),但詳細的他又說不出什么,若是強硬再問他些什么,他便不肯再開口,也許他是在說快跑,陸離是壞人,讓我們救他。
“小白,你不是喜歡小雨云?師姐把它送給你,讓它陪你玩,好嗎?”
小雨云變出彩虹蹭著他的臉。
小白抽抽涕涕鉆進我懷中,我輕輕拍著他,“師姐身邊只剩你了,你一定要好起來。”
他突然抬手抹去我的眼淚,“不...哭。”
我破涕為笑,摸摸他的頭,“嗯,不哭,我們都不許哭,等師姐報完仇,就帶你回云宮,以后沒有人再能欺負我們?!?p> 洛瑤...
小白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時,好像受了驚嚇般,身子發(fā)抖,用手捂住眼睛,嘴里開始不停重復著那十二個字。
我心疼的摟住他,“小白,你別怕,不是陸離來了。”
“你好些了嗎?”懷煦蹲下身子,伸手想安慰小白,可他連滾帶爬躲進桌子里,桌上的水果也因他不停用頭撞著桌子而落在地上。
我用手扶住小白的頭,輕輕拉著他從桌下出來,“司命,你帶他先回屋吧?!?p> 多次觀察的司命發(fā)現(xiàn),小白每次見到懷煦或者琉璃時,都會忽然犯病變得癡傻,要說懷煦與陸離是兄弟,長得難免有幾分相像,以小白目前的精神狀態(tài),將其認錯也算勉強能說得過去,可他為何會害怕每日送藥來的琉璃,這兩者到底有什么聯(lián)系,他不停重復的十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司命仙君?懷煦用余光掃向司命,暗中打量他的反應。
“小仙近日照顧小白沒休息好,一時疏忽,竟晃了神,還望大殿下見諒?!彼久卸Y后,便帶著小白進了里屋。
“懷煦,你找我有事么?”
“陸離他說想見你,你去嗎?”
我最終還是走進昏暗的天牢內(nèi),這里比起鎖妖塔好不到哪里去,陰冷的空氣,潮濕的地上甚至還有水珠,陸離面色蒼白,虛弱地靠在墻上,他身上好像不止有天雷留下的傷口,還有斑斑點點細微的傷痕。
“洛瑤...你終于來了?!?p> 陸離激動地朝我走來,可手腕的鎖仙鐐緊緊束縛著他,終究他還是在我面前停了下來,垂下手臂。
以他的修為,這些根本困不住他,但現(xiàn)在卻如此狼狽,就連他周身的仙氣也淡去許多,那晚我昏迷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應該不再是仙身才對...
“你找我?”
陸離點點頭,眼睛里閃著星星,他拿出一件銀白色的護甲遞給我,“過幾日是你的生辰,我在牢里沒什么東西能送你,這護甲是用我的龍鱗做的,你穿上它,再有我的倒鱗護身,便沒人再能傷得了你?!?p> 躲在牢門外的懷煦瞇起眼睛,眼神中透出難以置信,喃喃道:“他居然把自己的倒鱗也送了出去...”
原來那點點的傷痕,竟是他拔了自己的龍鱗。
若我再待下去,肯定會心軟,那又怎么能對得起師父和若芙,我淡淡回道他:“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我不需要?!?p> 陸離好害怕這次洛瑤走了后,就再也看不見她,拼了命想將她留下,哪怕只是多看她一眼。
“洛瑤,等等,我還有東西要給你,今日他們給我送來了點心,我一瞧都是你喜歡吃的,所以我一口都沒舍得吃,全部給你留著了?!?p> 陸離用衣袖抹去淚水,吸了吸鼻子,本想拿起碗里的點心,可看到自己沾滿血跡和灰塵的雙手時,連忙在衣袍上擦了擦,端起碗遞給眼前的人,“這會我的手有些臟,你自己拿?!?p> 點心?他現(xiàn)在的樣子讓我回憶起在凡界,他為我偷點心的情景,那些快樂和幸福歷歷在目,我的眼睛瞬間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可如果他真的那么愛我,為什么又要做出傷害我的事。
我不能再被他欺騙!絕不能!
我推開他手中的碗,點心灑落一地,“我說了我不要!”
“陸離!你這是在向我贖罪么?還是當我和以前一樣好哄?只要一塊點心,一句愛我的謊言,我就心甘情愿把自己所有一切都給你?”
“那我要怎樣?你才能相信我?”
“除非...你...死...了...”
陸離愣在原地,好像靜靜在思考什么,待洛瑤走出牢門時,不顧鎖仙鐐割破自己的手腕,也要趴在門上望著洛瑤的身影,他聲音哽咽,但還是微笑地問道:“洛瑤,你明日還會來看我的,對么?我等你...”
“不會!”我忍住淚水,在走出天牢的那刻,卸下所有偽裝,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痛哭,拽著一旁懷煦的衣袖,“我愛陸離,我真的好愛他,為什么他不也把我殺了,為什么偏偏要這樣折磨我?!?p> 懷煦蹲下身子,手足無措,只是一遍遍重復道:“洛瑤,很快都會好起來的,會好的...”
陸離小心翼翼撿起點心,一點點吹掉表面灰塵放回碗中,叫住巡夜的天兵,“看在昔日的情份上,幫我把這護甲和點心送去給洛瑤?!?p> “太子殿下,你對我們像自家兄弟一般,我們都時刻銘記在心里,末將想放你出去,但就怕...”
“我已經(jīng)不是太子,不必再這樣稱呼我,看管犯人也是你們的職責,不用放我出去,我也不會走,幫我把東西送去就行?!?p> 懷煦在星耀宮門口攔住想要進門的天兵,“不好好看你的犯人,到這來干什么?陸離要是再跑出去,你們就提頭來見?!?p> “大殿下,這些東西是太子...不,是二殿下讓我送來給洛瑤仙子,還請通融一下?!?p> “拿來,我會轉(zhuǎn)交給洛瑤,等等,再把這喜帖給他帶回去,見了陸離,你就說已經(jīng)親手給了她,這喜帖也是洛瑤寫的,你可記???”
天兵躲開懷煦舉起的手臂,“這恐怕不妥,還是見了洛瑤仙子,末將再回去復命好些。”
“陸離已不是太子,兵權(quán)自然也會交在我手中,你仔細考慮清楚?!?p> “末將往日受過太子殿下恩情,不是那趨炎附勢的小人,若大殿下執(zhí)意不肯叫洛瑤仙子出來,那只好按事實情況回去復命于太子殿下?!?p> 懷煦提起天兵的衣襟,“你敢威脅我?”
“末將不敢。”
懷煦松了手,輕笑一聲,鋝了鋝他的衣襟,“我若沒記錯,你家中可還有年邁的奶奶?對了,還有兩個弟弟,一會我就派人去你家中問候,不過...你是想讓誰活著呢?”
天兵咬著牙,跪在地上,“末將知錯,還請大殿下饒過我的家人。”
“那你回去知道該怎么復命了么?”
“知...知道了?!碧毂舆^懷煦手中的喜帖,垂頭喪氣離去。
懷煦將護甲放置在星耀宮內(nèi),至于那盤點心則隨意倒在花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