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六月,原本應(yīng)是酷暑盛夏,可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已經(jīng)足足下了五天五夜,大壩一朝決堤,洪瀉千里。
余笙一只手拎著水壺,水壺中的水是廚房剛剛燒好的,另一手撐著傘匆匆穿過院子,她先將水壺放在門口,隨即將傘收攏放在門外,擰了擰衣衫上的雨水后便拎起水壺進(jìn)到屋里,“姑娘,瞧這雨的架勢怕一時半會是停不了,方才劉韋來稟報公主,說他們軍隊的大帳已被淹了,公主特允他們暫時挪入了西院那邊?!?p> 游婧芝正盤坐在炕桌前研究棋譜,一手拿著棋譜,一手執(zhí)著棋子,滿心都正在棋盤之上,她頭也不抬,心不在焉道:“西院那邊原是屠宰祭祀牲畜用的,以前我每每經(jīng)過都能聞著一股子血腥臭味,如今大雨,只怕那味道更甚,也是難為他們了。”
余笙將水壺輕放在紫檀圓桌上的小炭爐上暖著,從茶罐中取了些許茶葉放入茶壺中,將沸水沖入茶壺中,用沸水洗茶后將茶水倒入桌下的木桶中,隨后又再次將沸水倒入茶壺中。
“姑娘,吃茶!”余笙將泡好的茶水端到棋盤一旁。
雖大雨將暑熱沖淡了一些,可添了一些潮熱之感,游婧芝伸手摸了摸茶碗,遂又將茶碗擱到了一旁,“放涼一些再吃吧?!?p> 余笙站在一旁看游婧芝下棋,說道:“劉韋雖平時待咱們不甚厚道,仍會偶爾克扣一些供給咱們院里的東西,可今日卻讓我不甚討厭他了?!?p> 游婧芝聽她這般說,有些好奇的抬頭看她:“哦?可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余笙細(xì)細(xì)說道:“皇陵處在山中,地勢較高,故而一時大雨影響不到咱們這里,可山外的村落便遭殃了,大壩決堤,已經(jīng)淹了好幾個村子了,死傷者不計其數(shù),災(zāi)情很是嚴(yán)重,劉韋一聽這事,二話不說便帶著軍隊趕去救人了,很得民心?!?p> “看來他也并不是一無是處,竟還有些憂國憂民的古道熱腸?!庇捂褐⑵遄臃畔?,眉頭緊鎖,“只是......這場大雨怕是要讓百姓遭殃了,待災(zāi)情報到京師只怕還要幾日?!?p> 游婧芝垂首思量了片刻,繼續(xù)對余笙道:“你去吩咐廚房,這幾日我們的飲食莫要鋪張,順便再清點(diǎn)下咱們這邊的存糧?!?p> “我這就去?!庇囿项I(lǐng)命便又出了房門。
游婧芝起身穿上鞋子,取了傘也出門去往慶瓏房中。
剛到門外便聽見屋內(nèi)有人正在說話,說話的人正是游景覃:“母親,每逢洪澇必有疫情,咱們也應(yīng)早些防范才是......”
“母親......”游婧芝入內(nèi)。
慶瓏正臥坐在炕上,炕桌上放著一碗熱湯,游景覃坐在慶瓏對面,面前也放著一碗熱湯。
慶瓏見游婧芝發(fā)梢濕了,衣袖和鞋子也都已濕透,忙坐直了身子,十分憂心:“你這衣服都濕了,夏冰,快給姑娘也端碗姜茶來暖暖身子。”
冬雨搬了個凳子放在炕前,夏冰去盛姜茶。
夏冰奉上一碗熱氣騰騰的姜茶,游婧芝入座,她看了眼慶瓏碗中的姜茶已經(jīng)見底,而游景覃那碗也已喝下大半,游婧芝正覺的潮熱難耐,便只是將姜茶放在了炕桌上,“先放放,我等下再喝。”
看著眼前這碗夏冰熬的姜茶,游婧芝突然有了想法,“四弟弟說的是,每每洪澇后,總是容易引發(fā)疫情,夏冰自小學(xué)醫(yī),醫(yī)術(shù)不遜色宮中太醫(yī),不如讓夏冰開一些可預(yù)防疫情的方子發(fā)放給災(zāi)民和各家各戶?!?p> 游景覃很是贊同,“如此很好。”
夏冰作揖,柔聲細(xì)語道:“我這一身醫(yī)術(shù),今日終也能造福百姓,總算不辜負(fù)這些年的潛心研習(xí),能救民乃是我的福氣?!?p> 言罷,夏冰便挪身去開方子了。
游婧芝恭順對慶瓏道:“母親,我未提前稟明母親,便讓余笙去廚吩咐,自即日起咱們的飲食不可鋪張,節(jié)儉一些糧食以備萬一,順便讓她清點(diǎn)了下咱們現(xiàn)在的余糧?!?p> “你做的很好。”慶瓏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看你們姐弟二人如今都已懂體恤民生百姓,我很是欣慰,我是皇族中人,你們也是皇族之后,咱們受著天下百姓的跪拜供養(yǎng),必也要為天下百姓負(fù)責(zé)?!?p> 游婧芝、游景覃二人起身作揖,游婧芝回了句“女兒受教”,游景覃則回了句“兒子受教”。
此時,門外傳來余笙的聲音:“公主,余笙請見,姑娘可在您房中?”
余笙回房后見游婧芝不再屋里,便猜想她應(yīng)是來了慶瓏的房里。
慶瓏道:“快進(jìn)來,你們姑娘在我屋里?!?p> 余笙在門口用手帕擦了擦鞋子上的泥漬后進(jìn)屋。
游婧芝正發(fā)愁自己這碗熱氣騰騰的姜茶如何下肚,見余笙濕淋淋的進(jìn)來,心想她來回奔波必然受了些寒氣,便忙將姜茶端給她:“你全身都濕透了,快喝一碗熱的姜茶!這可是夏冰熬的!”
余笙喜笑顏開的接過姜茶,“姑娘待我真好?!?p> 慶瓏一眼看穿游婧芝的小心思,“你也就欺負(fù)余笙是個直腸子,你不愛喝也要喝,對女兒家身體好,將來你成婚后便懂了。”
夏冰本正在謄寫藥方,聽這話便給游婧芝又端來一碗姜茶,笑道:“姑娘,我熬了一大鍋,足夠喝的。”
游婧芝瞥了眼夏冰,打趣道:“都說你最溫柔,實則是個最壞的!”
余笙喝完姜茶,回稟道:“我方才已經(jīng)去廚房吩咐過了,順道去了趟金嬤嬤那里,她說料想到公主和姑娘會過問,她便已經(jīng)提前將糧食都清點(diǎn)好了,也已為菊苑留夠了余糧吃,多出來的糧食只要等公主一聲吩咐她便安排賑災(zāi)之事?!?p> 慶瓏滿意的頷首而道:“金嬤嬤總能想在事情前頭,她一向是最有心的?!?p> 夏冰在一旁將藥方寫好雙手奉給游景覃,“一共兩個方子,其一是煎水服用的,另外一個是將藥材做成香囊可以掛在身上或家中,這兩個都有預(yù)防瘟疫的作用,重災(zāi)之地可用第一個方子,災(zāi)情稍輕的地方可用第二個方子,更為便捷一些?!?p> 慶瓏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紅瑪瑙串,心中盤算了一番:“隨時留意縣府那邊糧食發(fā)放的近況,若是縣府糧倉告急,咱們便立刻開粥棚,覃兒帶著男丁隨著劉韋去救災(zāi),咱們這些女眷便帶著菊苑的婢女們一起做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