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峨嵋山二十里有個村莊,名叫大峨村。
村子名字起的隨意,但依傍峨嵋這一方寶地,倒也興盛繁榮。
村民們借著峨嵋山的名頭,開些鋪面賣售香燭、茶點、小手工,或是將自家居處改成客棧酒店,招待來往旅客,不愁生意。
村東頭的小六家里不富裕,盤不起店鋪,只能每天早上拖著個小破攤子,上街售賣包子。
好在他做包子的手藝是祖上流傳下來的,口味獨到,尤其是獨門做法秘制的大肉包,香味撲鼻,口感緊實,來買的人絡(luò)繹不絕。
便連村四巷里的狗,每天早上聞到香味,都會流著口水過來,眼巴巴的望著他的籠屜。
“去去去…”小六用腳踢踹開幾條湊的近了的狗,“這大肉包是用來賺錢的,我自己都不舍得吃,你們這些畜生還想要?”
狗兒們被驅(qū)趕,稍微跑開幾步,但不散開,仍是狗眼汪汪的看著小六,神態(tài)有如嘴饞的幼童。
小六實在是被狗兒們看的煩了,從自己吃著的素饅頭上捏下小半個,遠(yuǎn)遠(yuǎn)扔出去,讓它們一陣哄搶。
再就扯著嗓子喊:“包子嘞~剛出籠的大肉包喲,兩文錢一個,快來買呀~”
但今日起的有點太早了,街上就他一個人,喊了半天,沒人過來。
小六也不急,他的包子有口皆碑,不愁賣不出去。
這不,不一會來了一個人,眼睛看著小六,眼神渾噩,好似失神。
小六看到他這神情,笑道:“客官是聞到香味餓了吧?一文錢一個的素饅頭,兩文錢一個的大肉包,客官您來幾個?”
那人蓬頭垢面,滿身污穢,隔著丈余,仍能聞到他身上散發(fā)著的惡臭。
小六這時也已看出來,對方不像是買的起包子的主。
想必是個乞丐,聞到香味過來。
小六心地好,從籠屜里拿出一個饅頭,對半分了,將大的那半遞給這人,道:“嗨,都不容易,我每天早上兩個饅頭的量,今天少吃一點,分一半給你罷?!?p> 對面乞丐不接。
小六嘆口氣,道:“老兄,別嫌棄,我家里還有老小要養(yǎng)活,只能給你這個素饅頭了,多了實在沒有?!?p> 對面那乞丐看著小六,又看了看小六手里的饅頭。
突然張嘴,咬向小六。
小六覺得喉頭一痛,想叫,卻叫不出聲音來。
乞丐力氣極大,竟用嘴巴一口把小六叼了起來,雙手撐地,如同虎狼咬著獵物,飛奔離開。
地上,只剩下了掰作了兩半的饅頭,和小六淌出來的鮮血。
眾犬聞到氣味,都跑過來,搶奪地上饅頭,一些個頭小的狗,便只能嗚嗚的低頭,貪婪的舔著未干的血。
乞丐用嘴巴咬著小六的脖子,一路拖行到一小道上,似乎也累了,放下小六,眼睛四處張望。
地上小六早已沒了生機(jī)。
便在這時,有一人打小道經(jīng)過,身著道袍,腰別長劍。
看到地上尸體,和乞丐滿身鮮血,身著道袍的人怒喝道:“汝乃何人,膽敢在此行兇!”
乞丐眼神渾噩,望著道人。
片刻后,張嘴,咬向道人,滿嘴猩紅,面目猙獰,有如回魂僵尸。
道人忙拔劍出手,刺向乞丐額頭。
乞丐如失了心智,面對長劍襲來,不閃不避。
額頭被一劍洞穿。
道人拔出長劍,雖然一招殺敵,可心有余悸。剛才乞丐撲向自己時的神情,他只看了一眼,便揮之不去,如逢夢魘。
拔出劍后,道人默念一段清凈心法,朝地上乞丐尸體說道:“我是正道門派紫云觀的弟子,你這歹人死我劍下,不冤?!?p> 不知道為何,道人想起乞丐那血盆大口,仍然感到心里忐忑,再不敢稍作停留,也忘了掩埋兩具尸體,快速離開。
道人離開后,過了一炷香功夫。
那被洞穿了額頭的乞丐,手抓著地面,竟掙扎著坐起!
乞丐攀爬著來到小六尸體旁,手如獸爪,抓向小六胸前。
破膛而出。
乞丐放入嘴里咀嚼,如食干糧。
他的臉色突然變的紅潤,如同常人酣眠后的精神煥發(fā)。
額頭上被洞穿的地方,傷口竟奇跡般的合攏,只余下一處大疤痕。
乞丐仰頭,眼里不再渾噩,散發(fā)著懾人精光。
他突然開口,語調(diào)怪異,似乎多年未說話的人自言自語,道:“正道門派…和我那九十九個好兄弟…等我修回了元神,再來和你們親近?!?p> ——
自打上代掌門葉鴻遠(yuǎn)以來,風(fēng)老太爺已經(jīng)忘了山里有多久沒出過天才了。
葉鴻遠(yuǎn)小時并不了了,五歲就被風(fēng)老太爺相中,直到二十歲,學(xué)了十幾年的劍,使起華山劍法來還是歪歪斜斜的,甚至連剛上山學(xué)了半年劍法的師弟們都不如。
但華老太爺不急,不顧眾長老的置疑,堅持把葉鴻遠(yuǎn)留在身邊,慢慢打磨。因為他知道,根骨天資這東西,是騙不了人的。
他第一眼看見葉鴻遠(yuǎn),摸了葉鴻遠(yuǎn)周身的骨骼脈絡(luò),問了他幾句關(guān)于武功的事情,就認(rèn)定了這是一個學(xué)劍的天才。
百年一遇,是風(fēng)老太爺當(dāng)時脫口而出的評價。
事實證明,葉鴻遠(yuǎn)是天才。他用他那歪歪斜斜的劍法,折服了同輩的弟子,折服了上代長老,折服了整個江湖。
四十歲后,葉鴻遠(yuǎn)如重劍開鋒,光芒畢露,三年清風(fēng)神功大神,一朝頓悟靈狐劍法,尋遍天下劍客切磋,未遇過敵手。
五年前華山論劍時,葉鴻遠(yuǎn)持一柄長劍,僅用華山派入門基礎(chǔ)的華山劍法,就力挫七大門派十大家族派來的劍術(shù)高手。
轟動了整個武林,甚至有人用“劍神”“劍術(shù)第一人”等稱號來形容這位新晉的劍法大家。
江湖人都說,華山派風(fēng)老太爺偷了華山整座山的靈氣,全傾注在了葉鴻遠(yuǎn)一個人身上。
有傳的更神的,說葉鴻遠(yuǎn)早已突破武人體魄,開始修習(xí)劍仙之道。
但就在這個時候,葉鴻遠(yuǎn)走火入魔了。
風(fēng)老太爺想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得意弟子,老淚縱橫,恨不得躺在那里的,是自己。
或許華山派靈氣真的被葉鴻遠(yuǎn)吸光了,華山派三代和四代弟子中,再沒有出過一個超常的。三代的元陽尚且劍法還過的去,走到江湖上不至于辱沒華山派的聲名??伤拇茏?,據(jù)幾位長老說,比他們當(dāng)年,有如云泥之別,沒有一個天資好一點的,身上能看到劍術(shù)大成的希望。
嘆一口氣,風(fēng)老太爺看向此時正緩緩走進(jìn)來的四代弟子周為,眼神殷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