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子領(lǐng)著沃夫與提烏斯來到帳篷后方的樹林中,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害怕地冒出頭來,是那個雪地精巫師阿庫瑪·瑪塔塔。
“雪地精?”提烏斯愣了愣,這種生物在法師眼中,就是冒險者們永遠殺不完的小玩意兒,它們數(shù)目眾多,又膽小怕事。雖然有大地精這樣的近親物種,可充其量就是舞臺上給人逗樂子的小丑。
“至圣……奧蘭索大人?!毖┑鼐讕熜⌒囊硪淼貜臉涓珊笞叱鰜?,它的羽毛冠破破爛爛,身上的袍子被撕出了幾個口子,手上的骨杖更是只剩下半截,一副敗軍之將的慘狀。
“噗嗤!醫(yī)師,你什么時候收養(yǎng)的寵物?”沃夫打趣道。
“路上偶然遇見的?!毙⒆右埠芷婀?,他之前給阿庫瑪·瑪塔塔施展的“魅惑術(shù)”應(yīng)該早就消散了,它怎么還會來找自己,而且仍然管自己叫做“至圣奧蘭索大人”?
地精的卑劣性格,玄微子也是聽說過的,一旦遇上比自己強大而仁慈對手,它們就會卑躬屈膝、求饒不止;如果是沒有憐憫心的敵人,地精們又會竭力巴結(jié),說自己多么能干苦力,以求保命——當然,這些行為的前提都是來不及逃跑。
基本不存在地精在見識過對方強大后再度去找麻煩的,像阿庫瑪·瑪塔塔這樣更不像是來打家劫舍的了。
玄微子談了個響指,潛藏在雪地精巫師身上的星光體自行傳導(dǎo)治療效力,讓它恢復(fù)精神,同時問道:“你受傷了?是遇到敵人了?”
阿庫瑪·瑪塔塔被治療之后,精神恢復(fù)不少,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我在被至圣奧蘭索大人教育之后,就回到巢穴之中,認真帶領(lǐng)族人工作。我們在地底里養(yǎng)蘑菇和鼴鼠,而且不斷往下挖洞,挖出更多洞讓小崽子住!”
提烏斯在一旁說道:“好奇怪啊,地精按說沒有挖洞的習慣,它們并不擅長搞建設(shè),這一點它們不如蜥蜴人守規(guī)矩。”
“閉嘴,你個長腿種,我在跟至圣奧蘭索大人說話!”阿庫瑪·瑪塔塔蹦跶著尖叫出聲,一副小人得志的架勢,搞不好還想踹提烏斯一腳。
“我——”提烏斯忍住了罵臟話的沖動,他現(xiàn)在不敢多生事端,畢竟這年頭施法者養(yǎng)什么奇怪寵物的都有,萬一這個雪地精真是奧蘭索醫(yī)師的寵物呢?
“什么狗屁玩意兒,連只雪地精都敢這么跟我說話了?我可是法師!你連給我端夜壺的資格都沒有!”提烏斯心中大罵道,又趕緊甩頭暗道:“不行不行,現(xiàn)在不能亂想,估計都會被奧蘭索醫(yī)師聽見了……”
玄微子沒有理會一大一小兩個活寶,只是抬手虛指阿庫瑪·瑪塔塔,自然使其過往的經(jīng)歷浮現(xiàn)在腦海中。
那是一段紛亂而模糊的經(jīng)歷,不是玄微子使用心靈異能無法窺測,而是阿庫瑪·瑪塔塔的知覺與記憶確實出現(xiàn)了錯亂,雪地精同族的爭斗聲、尖叫聲,還有挖洞的敲鑿聲、塌方聲,然后就是一片片模糊、像是打了馬賽克的影子,非人非獸,以緩慢的速度蠕動靠近,將許多雪地精吞噬。
阿庫瑪·瑪塔塔也曾奮力反抗,它搖動骨杖、引來火焰,可惜憑它那點施法能力,根本抵擋不住來襲的強大存在,很快敗下陣來,只得依循本能逃跑,一口氣沖出地表,在森林中徘徊多日,終于找到“至圣奧蘭索大人”。
“那是什么東西?”玄微子眉頭一皺,因為阿庫瑪·瑪塔塔的腦海中也沒有明確印象,他根本沒法敘述具體形象,讓提烏斯來參考比對。
“我不知道,我只是發(fā)了瘋地逃出來,想要跟至圣奧蘭索大人求救。”阿庫瑪·瑪塔塔一臉可憐兮兮,輕輕拽著玄微子的衣袍下擺,只是可惜雪地精那張面容實在有些不堪入目,所以更多是顯得滑稽。
“估計是什么地底生物吧?!碧釣跛孤栔绨蛘f道:“這樣的東西新舊大陸都有很多,但大多數(shù)深居地底的生物其實無法適應(yīng)地表環(huán)境。但是地底生物之間也會互相廝殺,爭奪生存環(huán)境。”
沃夫摸著大胡子問道:“那要是它們沖出地表呢?”
“那就卻之不恭啦。”提烏斯說道:“地底環(huán)境有很多特殊魔法材料,單純在地表勘探挖掘,鬼才知道要挖到什么時候。所以有地底生物沖出地表,那說明地底有復(fù)雜的環(huán)境和通道,我們反而可以沿著這些通道去探查偵測。而且說不定地底還有什么古代遺跡或者寶藏,有點膽量的冒險者都會去一探究竟?!?p>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當一回深入地底的冒險者?”玄微子忽然回過頭來問道。
“呃……我沒有這個意思?!碧釣跛共惶靼讓Ψ綖槭裁催@樣問。
“如果只是一般的地底生物爭斗,我是懶得理的?!毙⒆又噶酥赴飕敗が斔骸爸徊贿^我發(fā)現(xiàn)它似乎是被心靈異能影響過,所以無法看清襲擊者的形貌?!?p> “心靈異能?”提烏斯有些吃驚,按說這種施法能力本來就很罕見了,自己能撞見一位心靈術(shù)士都是走大運了,怎么可能又來個掌握心靈異能的地底生物?
玄微子笑道:“很反常,對嗎?我也是這么想的?!?p> 沃夫問道:“醫(yī)師你打算去探查嗎?我也去!”
“你個鎮(zhèn)長不當了?三天兩頭往外跑?!毙⒆訂柕?。
“不當了!”沃夫一拍胸膛:“被你點醒之后,我就知道自己不適合當鎮(zhèn)長,這個破鎮(zhèn)長,誰愛當誰去當。反正他們也不需要我多插手。”
“你的選擇,自己承擔?!毙⒆愚D(zhuǎn)眼望向提烏斯:“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來?”
“我?這……”提烏斯可不喜歡爬進地精那又臟又臭的地洞,還是更愿意待在帳篷里。
沃夫扣著鼻孔說道:“薩雷米那個家伙天天傳教,說什么要恢復(fù)忠厚農(nóng)夫在勇敢騎士帶領(lǐng)下推倒法師塔的光輝歷史?!?p> “我去!”提烏斯立刻變了面孔:“我從小就盼著當冒險者了!被野蠻巫師占據(jù)的矮人山陵,有眼魔盤踞的地底裂谷,以及有巨龍筑巢的法師塔,都等我們?nèi)フ鞣兀 ?p> “那就說定了,反正次元口袋里東西都齊全,我們直接上路就好。”玄微子朝著帳篷方向施展御物之法,一陣物件破空飛掠聲,伴隨“砰”地一聲合攏,行李箱模樣的次元口袋隔空飛來。
提烏斯還是頭回見識這么夸張的念動法術(shù),有些緊張不安地問道:“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嗎?可是我……”
玄微子打了個響指,說道:“我解除了你一二環(huán)階的法術(shù)位封印,要是表現(xiàn)夠好,我可以多解除一些?!?p> 沃夫則指了指自己的雙刃巨斧,對提烏斯說道:“我勸你別動什么歪心思,否則把你剁成人棍,讓你活活疼死!”
“知道、知道?!碧釣跛瓜冉o自己施展一個“忍受環(huán)境”,沒有充足魔法物品的法師,實力其實是大打折扣了,低階法師搞不好會被一名普通士兵砍死。
玄微子這時候轉(zhuǎn)向?qū)Π飕敗が斔f道:“帶路吧,我們?nèi)タ纯吹降资鞘裁礀|西霸占了你的巢穴?!?p> “對了,這件事不告訴薩雷米和塔瓦隆嗎?”沃夫問道。
玄微子掃了柴堆鎮(zhèn)一眼,說道:“他們不等我表態(tài)就自己做事,那我做什么也沒必要向他們報備?!?p> ……
“請問一下,教會禮拜堂怎么走?”年輕扈從一身風塵仆仆,一手牽著馬匹韁繩,臉被寒風凍得發(fā)紅,眉毛還帶著絲絲白霜。
此地是萊根城,金冠木自治領(lǐng)西部最大的城鎮(zhèn),地處交通要道,是周圍小型聚落物產(chǎn)中轉(zhuǎn)的重要樞紐。無論是木材、毛皮、糧食還是各類殖民地特產(chǎn),都匯聚在此。
這里有著夯土與石砌混雜的城墻,由于土著幾乎不會逼近萊根城,頂多只有一些流民強盜,所以城防比較疏松。商旅也喜歡來這種地方做生意,比起最偏遠的聚落村鎮(zhèn),還是城市更讓殖民者覺得安心。
同樣,在人口密集的聚落中,基本都會有神圣之主的禮拜堂,供居民祈禱祝福,也是治療傷患疾病的重要場所,沒有人不知道其位置。
可惜年輕扈從上一次跟薩雷米爵士,只在萊根城的教會中停留了一晚,他早就記不清方位,只好向路人詢問起來。
“大路直走到頭轉(zhuǎn)右就看見了?!甭啡丝戳四贻p扈從一眼,問道:“怎么?受傷生病了?”
“哦!不是,我是來尋找教友支援的!”年輕扈從已經(jīng)覺得自己是教會的一份子了。
“那你小心點,現(xiàn)在萊根城教會的日子可不好過?!甭啡苏f這話時,眼珠子警惕地掃了掃周圍。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年輕扈從記得萊根城教會的確不算太繁榮,可也不至于日子不好過,上次他還在那里喝了兩大碗奶油濃湯呢。
“還能有什么事?那個赤紅伯爵要取締萊根城的教會?!甭啡苏f道:“小伙子,我看你也是有虔誠信仰的人,趁現(xiàn)在麻煩還沒上身,就趕緊跑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赤紅伯爵?是萊根城的領(lǐng)主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喂,你別走啊……”年輕扈從還沒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個路人裹緊衣服,一聲不吭地扭頭離開了。
年輕扈從捉摸不定,只得牽著馬匹,按照指路來到教會的禮拜堂。然而此時禮拜堂外一片寂寥,甚至沒有人掃雪,這完全不合規(guī)矩。
誰不知道神圣之主教會的圣職者們掌握治療傷病的神跡?每天都會有來教會禮拜堂的病人,就算沒有掌握神跡的圣職者,來祈禱祝福的人也是絡(luò)繹不絕的,怎么可能會有禮拜堂外空無一人的情況?
年輕扈從上前敲門,敲了好幾次,砸在厚實木板上的拳頭都隱隱發(fā)痛了,才有人前來開門,而且非常謹慎地開一條小縫隙。
“禮拜堂不開放了,回去吧!”
陰暗中吐出一句話,眼看著門縫就要合上,年輕扈從喊道:“我是薩雷米爵士派來的!請求教友的支援!”
大門后面的人沉默了一陣,說道:“你等一下?!比缓蠖Y拜堂大門再度牢牢閉上。
年輕扈從環(huán)顧四周,禮拜堂附近似乎變成了某種禁地,沒有人敢靠近,遠處街道上的行人稀疏,偶爾有幾個朝自己望來,就像見到什么倒霉鬼一樣,避之無恐不及。
等了好一陣子,禮拜堂的大門才重新打開,走出一名頭發(fā)蒼白的消瘦老人,正是萊根城教會的主教,他穿著一件樸素的白色牧師袍,說道:“你是薩雷米教友的扈從?快進來吧,馬匹拴在門外?!?p> 拴好馬匹,年輕扈從趕忙進入禮拜堂中,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昏暗,完全沒有神圣之主禮拜堂那種光輝燦爛、明光熠熠的氣象。
“薩雷米教友叫你來做什么?”老主教問道:“他在柴堆鎮(zhèn)遇到什么難題了嗎?”
“老爺在柴堆鎮(zhèn)已經(jīng)開始修建禮拜堂了,但是苦于人手不足,希望萊根城這里能派幾位教友前去協(xié)助?!蹦贻p扈從掃視一圈,發(fā)現(xiàn)此地神職人員不如自己之前來過的多。
老主教也回頭看了一眼,嘆氣說道:“你不知道,赤紅伯爵打算取締教會在此地力量,我們不少人都受傷了?!?p> “怎么會?他這么做不怕引起教會的反擊嗎?”年輕扈從只覺得不可思議。
“教會現(xiàn)在……恐怕也是無力應(yīng)對了?!崩现鹘趟坪跻采n老了不少:“你趕路很累了,先去歇息吧。凱爾登,你帶這位教友去休息。”
老主教坐在長椅上嘆息,年輕扈從只得跟著那個叫做凱爾登的神職人員離開。
兩人來到一側(cè)廚房,凱爾登給年輕扈從端來一杯熱牛奶,問道:“你怎么回來了?柴堆鎮(zhèn)日子不好過嗎?”
“還好吧,主要是情況比較復(fù)雜?!蹦贻p扈從也是憋了一肚子的話,看對方跟自己差不多大,于是痛痛快快地傾訴起來:“現(xiàn)在柴堆鎮(zhèn)除了我和老爺,還來了一位翠環(huán)賢者,老爺跟他似乎有些矛盾。而不久前聽說還有一伙法師來到柴堆鎮(zhèn),聽老爺?shù)恼f法,他們是來找什么古代遺跡的?!?p> “遺跡?你是說土著守護著的遺跡?”凱爾登眼神中止不住地流露出興奮之色。
“嗯,最初也是柴堆鎮(zhèn)的獵人發(fā)現(xiàn)的?!蹦贻p扈從有些疲憊:“其實大家耕田勞作、好好過日子不行嗎?非要為了這些東西打打殺殺,這多累啊?!?p> “對、對對?!眲P爾登連連點頭,說道:“你餓了吧?我給你弄些吃的來,你就現(xiàn)在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主教都會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