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過林葉,落下斑駁光影。銀杏十一月落葉,盛時一片金黃,好不壯觀。
青年懶散地靠著銀杏樹,眉目疏朗,手里把玩著一枚玉扣,透過瑩瑩的光,許是從哪里扯下來的。
站在他對面的是位丹鳳眼的公子,正是上官鶴,面色有些凝重,不知在說些什么。
“阿筠,派去的探子今日來了信兒,說是南疆那伙人有異動,我們要不要采取行動。”
青年有些不屑,眼里閃過一絲危險,“無妨,坐觀其變?!?p> “聶榮老賊似乎和南疆的那撮人取得聯(lián)系了,之前布的網(wǎng)也該收了吧。依我看來,這京都城也不會平靜太久。”
上官鶴笑的分外溫潤,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只聽見一聲冷哼,“都不過是秋日的螞蚱,再留著蹦跶幾日,估計場面會更加有趣?!毕肓讼胗值溃斑@京都城也該鬧上一鬧,有野心的人可不少,盛帝那邊也該做好準(zhǔn)備。”
喀嚓——
顧淮葉有些好奇,但那青年看著太過危險,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轉(zhuǎn)身打算離去,卻一腳踩上樹枝,心下一驚。
聽得破空聲,一道碧色咻地射進了堅硬的樹干,是那枚玉扣。
上官鶴看了謝筠一眼,“閣下又是哪位?”
少女轉(zhuǎn)過身來,一身淺色翠煙衫,裙擺堪堪曳地,眉不描而黛,玉腮微微泛紅,腕間兩只碧色小鐲。
面上有些赧然,硬著頭皮解釋道:“顧家嫡女,顧淮葉。今日本想來這邊轉(zhuǎn)轉(zhuǎn),未料到驚擾了二位,實在抱歉?!?p> 剛剛那枚玉扣明顯是沖自己來的,雖然下手之人故意將準(zhǔn)頭偏了些,但殺意也是清清楚楚的,但凡自己真的聽到什么要緊的消息,今日就該埋葬于這片銀杏林了,無人知曉。
是她。
謝筠有些好笑,怎么在哪都看得到她。
看著青年離自己愈來愈近,也沒法后退,又見青年湊近自己,氣息微涼,顧淮葉臉頰有些發(fā)燙,但目光清明。
星眸深邃,藏著幾分清冽和魅惑,眼角輕佻,唇如溫玉,嘴角微微勾起,“不知顧家小姐是否聽到什么不該聽的,若是聽到了,恐怕我就是你見的最后一個人也說不定?”
謝筠雖然容貌迤邐,但越是美麗的東西,毒性越強,她不想招惹謝筠,更不希望得罪謝筠,自然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若說別的女子倒有可能為此做出一些癡事,但現(xiàn)在的顧淮葉絕對不會。
她分的清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趨利避害是本能,躲著藏著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因為一張臉而不顧其他。
所以顧淮葉也只是在看見謝筠的時候被他絕佳的容貌驚了一瞬。
她之所以一直盯著謝筠,是因為看到謝筠頭上佩戴的那粒小小的紅色瑪瑙珠子,有種奇妙的感覺,似乎在哪見過,究竟是在哪里呢。
還未等她想清楚,顧淮葉便感覺有只手捏住她的脖頸,脖頸上束縛在慢慢收緊,實在掙扎不開,像極溺水的感覺,沒有多余的空氣,視線逐漸模糊。
少女眼角泛紅,噙著淚花,那雙明眸里有委屈、有不甘,她在委屈什么,又有何不甘心。
謝筠偏了一下頭,只是短暫的一瞬間,顧淮葉又看到了,看到了發(fā)帶上那粒小小的紅色珠子,變得越來越清晰,只剩下一片艷色。
或許死前的記憶力總是很好,許多片段變得清晰。
她想起來自己初初醒來時,看到的那抹艷色就是這粒紅色珠子。
“......珠......子?!?p> 謝筠捏著少女纖細的脖頸,聽到幾個含混不清的音節(jié)。珠子,什么珠子?
顧淮葉彎下腰,兩手捂著險些被捏斷的脖子,劇烈咳嗽起來。
差一點,只差一點,果真是心狠手辣,喜怒無常。
青年倒是好整以暇,懷抱著雙臂,好像方才動手之人不是他,冷冷地開口:“你方才說珠子,那是什么意思?”
少女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嘶啞道:“那日,我被人打暈扔進了湖里,本以為就此命絕,沒想到竟被人救了。”
她盯了謝筠好一會兒,又低下頭,有些不情愿的樣子,“迷迷糊糊之間,瞧見一粒紅珠子,同你這發(fā)帶上的一模一樣,想來你就是那位恩人。”什么恩人,分明就是個騙子,救自己就為了親手殺掉自己么,這人真是惡劣得過分。
謝筠看著少女發(fā)頂,眸光閃爍,“這珠子說不準(zhǔn)滿街都是?!?p> 一旁的上官鶴滿臉震驚,他本以為今日顧淮葉決計離不開此處,方才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謝筠動了殺心。聽到現(xiàn)在,又得知謝筠居然還救過這位顧家小姐,愈發(fā)覺得難以置信。
“不,”顧淮葉撇了撇嘴,“我從未見過與這枚一模一樣的。還有,我方才過來是半句話都沒聽到,二位可以放心了。我怕死,自然不會刻意偷聽別人的秘密。”
“嗯。”
“只是這邊安靜,才想著過來待會兒,畢竟大病初愈,受不得半點刺激?!鳖櫥慈~意有所指,這便是在說謝筠今日刺激到她了。
上官鶴心道,這位姑奶奶退親一事還算不上刺激?昨日方遠聽到這個消息,急著過來炫耀,不勝其擾。
謝筠點點頭,“原來如此,既是沒什么事情,顧家小姐還是快回去聽課吧,這邊安靜,自然也是個殺人的好去處。”
“恐怕我今日是上不成課了。”
白嫩的脖頸上,青紫斑駁,看著觸目驚心,若是讓人見著,也不知會有什么想法。
謝筠平時面對的大多是男子,輪到他出手也是一擊斃命,自然不會料到今天這一出。向來有玉面閻羅之稱的燕王殿下,遇神殺神,佛擋殺佛,此刻也不免語塞,一時間氣氛凝滯起來。
上官鶴急忙過來打圓場,“顧家小姐今日就先回家歇息,在下在學(xué)館也有個一官半職,幫您告?zhèn)€假就是了?!?p> “那就有勞這位,”顧淮葉眉尖輕挑,“夫子。”
的確,學(xué)館職位,除了教書的夫子,也就是館長了,況且上官鶴看著年輕,與館長應(yīng)當(dāng)是云泥之別。
上官鶴輕咳一聲,顧家小姐說的也沒錯,自己確實是位教書先生。
二人看著顧淮葉慢慢走遠,有幾片青黃的銀杏落在少女走過的小道上。
“阿筠,這顧家小姐果真和傳聞中不同啊,長得也絲毫不差?!?p> 謝筠白了他一眼,心道,嬌滴滴的,有甚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