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目睽睽中,神婆出場了。
這次的神婆也很不一樣。不是以往灰白頭發(fā)、往臉上涂抹各種顏色的年老婦人。倒是一個有著高挑的身材,身著由各式布塊縫補而成的一件長袍,頭上也蓋了一條暗棕紅色的長條薄布。遮著面紗的臉上,雖只透漏一雙無波無瀾的瞳孔,但通身的氣質(zhì)便足以讓人們的眼神再無流轉(zhuǎn)。
烈烈風聲已經(jīng)為這場肅殺的祈福舞起了太久的前奏。
樂師的指尖撥動了。
“嘩”的一聲,兩條水袖刀似干凈利落的出鞘,破空處一陣嘶鳴。悄然而緊密的鼓點接踵而來,也不見那臺上女子如何使勁,卻真真聽得每展一次的動作過時,似皆有刀鋒迎面而來。兩根纖纖手臂時有隨著身姿顯露出來,隱約間的暗紅色指甲與死人般慘白皮膚,著實讓人心弦一緊。
“刀舞袖,是她,和密信上不二。”
茶樓上細細品嘗香茗的公子此時停了手,另一側(cè)榻上的高個子見他如此,便如他心意回道:“不錯,此事應該和毛府青背后的那幫人脫不了干系了?!?p> “也是老頭子手里暗渠眾多,要不然誰能想到當初被貶的一個小官,竟然在邊陲之地玩起這種勾當?!备邆€子接完話,剛在想補一句粗話,卻想到面前這個古靈精怪的記茬鬼,只得默默仰頭把手里的茶盞一干而凈。
臺下的舞者在伴奏里倏然雙手再次一散,一曲驟罷。
觀眾愣愣的回過神來,接二連三的響起齊刷刷的掌聲。
“我的天啊,終于跳完了。聽著這曲子別扭的慌,感覺跟刀刮得似的,還好以后我不做神婆,這曲子膈應人?!避兔卓鄲赖拇曛郑⑿乱矁龅玫闹贝蚨哙?,實在沒什么心情欣賞這曲舞蹈,點頭表示同意。
“不過神婆換了個人后,是好看。”牛栓呵著氣,縮成一團道。
“呸!色狼!”芡米不顧凍得僵直的手就要去抓牛栓,阿新只好連忙抱住芡米,并怒瞪了一眼牛栓。牛栓也只得憨笑了兩下,繼續(xù)縮著。
這一動靜鬧得不大不小,底下的人都光顧著剛才的舞蹈沒怎么注意,倒是吸引了茶樓上的兩位偏了偏目光。
“哎呦,這么小的孩子,不會也是來看舞蹈的吧?這舞我也不覺多么神奇啊。”
高個子一只手撂起手中的小茶盞接著玩,看對面人有些入神的盯著那邊,不由得好奇。
“認識?不虧是京師一枝花啊,剛來就吸引了無數(shù)的目光?!?p> 小個子聽了這話,橫掃一道斜眼過來,知道他在打趣前些天自己被那毛家小姐送了手帕的事情?!安皇?,見過一面而已?!?p> “喲,我還是這么大第一次聽講我弟弟這么說話,來,快跟哥說說,是不是看上哪個小姑娘了?”高個子一聽完,瞬間丟了茶盞,胡子拉茬的大臉瞬間在矮個子面前放大?!翱煺f快說,剛才你還執(zhí)意拉著我換位子,肯定有貓膩!”
矮個子立馬嫌棄推開面前臭烘烘的臉,“不換位子,要是被毛府青的人看到怎么辦?”
“你騙三歲小孩?這種最低級的防范措施我做過不下千百遍!”
看自家哥哥纏得緊,小個子也只好邊扒拉著他哥的臉,無奈的急忙編了一個瞎話。
“應該是那家閣院的學生,過幾天見學時要是看見我,辨認出來我曾在這里出現(xiàn)過,我必然要被毛府青懷疑上。”
高個子立馬對這番辯解警惕了起來,倒不再放肆。
“說到你要去見學,老頭子交代你要和毛箐打好交道,爭取多打探點消息?!?p> “早知道了,遮遮掩掩,我朝的大人們不都是這么不光彩做事的么?”較矮一點的那位有些無趣的將雙肘支在桌上,十根有些凍得泛白的手指把玩著手中的瓷杯。
“唉,也不知老頭子為什么一定要讓我們兩個走這趟單子。算了,趕緊干完回去了?!?p> “哥你還是少嘟囔吧,老頭子的厲害你我又不是沒領(lǐng)教過?!?p> 兩人結(jié)束了談話,望向那場臺上靜靜站立毛府青身側(cè)的那位女子。
“這般華麗出場的美人,不知道開的,是秋末的菊,還是催人上路的罌粟呢?”
被風急速打著卷兒的旗帆,烈烈地唱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