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主任是太原有名的周易大師,通過生辰八字看人一生的運勢,很準的?!泵系略匆荒樉把龅膶μK洋和羅亞安說道。
“噯,不敢當,愛好者而已?!壁w主任舉起一只巴掌擺了擺,盯著本子看了半晌,伸手摘下眼鏡,對太原煤老板說:“你今年挺順的,和我上次看的差不多。下半年可能會遇到犯難之事,到時候你可以再來找我,咱們一事一看?!?p> 煤老板連聲稱謝,孟德源扭頭沖蘇洋和羅亞安說:“機會難得,你們二位也可以請趙主任幫你們看看運勢?!?p> 羅亞安搖搖頭,顯得頗為遺憾:“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碧K洋也待拒絕,卻見趙主任正目不轉睛的瞧著自己,目光殷切,就像是好賭之徒守著三缺一的牌局,迫不及待的等人坐下打一圈,于是念頭一轉,改口道:“好??!求之不得,不知道趙主任方便嗎?”
“方便,可以?!壁w主任不太矜持的點了點頭,重新戴上眼鏡,打開小本子,手中握筆,一臉期待的看向蘇洋,那表情讓蘇洋想起了自己以前在考試前聽老師劃重點的樣子。他先把蘇洋的生辰八字記在本子上,然后拿起手邊的那本小冊子翻看了幾下,又扳著指頭冥思苦想一會兒,慢悠悠的說道:“你是木命,命中土勢火多,雖有兄弟朋友幫扶,但本氣不足,需用水滋助。你為人比較直率,熱心,有時候會過于熱心。你很聰明,不過嘛…”
說到這里,趙主任抬起頭,見其余人都在三三兩兩的各自交談,便沖蘇洋一笑,略微壓低了聲音:“老弟,我一向是看到什么就說什么,如果說錯了老弟可別見怪?!?p> 蘇洋忙搖頭道:“怎么會呢,趙主任您盡管說,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趙主任微一沉吟:“你的聰明主要體現(xiàn)在小事上比較多,說到大智慧嘛,似乎還稍微欠缺一些,需要進一步磨練?!?p> 蘇洋聽的心中尷尬,卻也不知該說什么,只好苦笑著點頭稱是。但覺眼眶有點發(fā)脹,臉也熱了起來,好在已經(jīng)喝了不少酒,倒不會讓旁人瞧出什么異樣。
趙主任又低下頭盯著本子繼續(xù)說:“你本人命里財多,適合從事與財務、金融有關的工作,官運一般,不宜從政。有女人緣,但成正果比較難。早年間還算順利,虛五歲起運,好五年,差五年。二十五歲之后這幾年正印在身,運勢不錯。情場得意,有二次桃花之運;事業(yè)順利,有貴人相助,過兩年在工作中會遇到波折,但最終也有辦法應對化解。不過你雖然外表不露鋒芒,心氣卻是挺高,日后免不了碰上些明爭暗斗,處理好了便能名利雙收,若是應對不當,那就可能落得個......”
趙主任思忖片刻,改口道:“那就可能比較麻煩嘍。”說罷合上本子,意味深長的沖蘇洋笑了笑:“我說的這些,只是從人生運勢上提醒一下。你們銀行人最明白不過了,風險總是和機會相伴嘛,只要處理得當,總能夠逢兇化吉的??傮w來講這幾年是你難得的機遇期,老弟你要抓住機會,權衡利弊,膽大心細,爭取多上幾個臺階,為將來的發(fā)展打好基礎。”
蘇洋還在琢磨他之前說的話,聽到最后這句,忙點頭稱謝,趙主任摘下眼鏡,笑瞇瞇的說:“不用謝我,你應該和孟總多喝幾杯,希望你們從此精誠合作,共同進步?!?p> 孟德源在旁邊聽了,端著酒杯起身對蘇洋說:“對!趙主任說的太對了,我們今后就要像一家人一樣親密合作。來,蘇經(jīng)理,我們一起敬趙主任一杯,感謝趙主任的點撥和關照!”
蘇洋應了一聲,舉起酒杯和孟德源一起走到趙主任身邊,趙主任端著杯子站起身,拍著孟德源的肩膀笑道:“好,謝謝,祝孟總生意興隆,財源廣進!”又拍了拍蘇洋的后背:“祝蘇老弟你事業(yè)有成,早日弄個行長當當!”
第二天一早,蘇洋等人離開太原返回湖山,中途繞道唐山去找那家下游客戶核簽。如果嚴格按照股權關系認定,這家客戶只能算是央企子公司的孫公司,盡管如此,那也是央企的根子,牛氣是一定的。幾個人在會客室被晾了一個多小時,氣的羅亞安直翻白眼,孟德源也火急火燎的出去進來好幾趟,直到下午快下班,才有人過來把所有的材料蓋好章。幾個人索性又在唐山住了一晚,次日才返回湖山。
回到支行,蘇洋風塵仆仆的上樓推開辦公室的門,見鄭玉梅雙手抄兜,半坐半靠在秦銳的桌沿上,秦銳站在她身旁,二人對面端端正正的站著一個人,正是孫偉。
“回來啦!”見蘇洋進門,鄭玉梅笑著迎了上來:“路上順利嗎?”
“挺順利的,鄭行長,我把放款材料準備一下,明天就可以去放款了?!?p> “好!太好了,終于可以放款了,你辛苦了?!编嵱衩沸Σ[瞇的點點頭,向孫偉指了一下:“正好,孫偉今天過來報道,明天去分行辦手續(xù),你放款的時候帶著他一起去,給他介紹一下情況,先跟分行的人混個臉熟?!?p> 蘇洋點頭答應,鄭玉梅又對孫偉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回自己辦公室了。孫偉滿臉歡欣的走上前來,小聲說道:“洋哥,謝謝了?!?p> 蘇洋擺手道:“別謝我,讓你來主要是銳哥的意思,何況你以后是跟著銳哥干,你該好好謝謝他才對。”
孫偉答應一聲,走到秦銳身邊微微一欠身:“謝謝銳哥,以后我一定好好工作,請銳哥今后多批評,多指教?!?p> 秦銳盯著孫偉看了一會兒,“嗤”一聲笑了出來,孫偉不明就里,只好也跟著干笑幾聲。秦銳指著蘇洋對孫偉說:“你這樣讓我想起他剛調過來的時候,也是這么老實巴交的。挺好,一看就是實在人。”
秦銳點了顆煙,翹起二郎腿繼續(xù)說道:“不過呢,干客戶經(jīng)理這活,光老實可不行,還得機靈,有時候還得不要臉,”說著又是沖著蘇洋一指,“你看他,就已經(jīng)修煉的很不要臉了?!?p> 秦銳說話時表情一本正經(jīng),孫偉想笑卻沒敢笑,又見蘇洋一臉正色的回敬道:“這全都靠銳哥的言傳身教,你趕緊拜師,多請銳哥喝酒,讓他也好好教教你,保證半年就能超過我。”
三人一起笑了起來,孫偉被這輕松的氣氛感染,也不像剛才那般緊張了,就勢對秦銳說:“對,以后還請銳哥多教教我,啊——不是教不要臉。”
三人又是一陣哄笑,孫偉又道:“以后銳哥就是我的師傅了,要不這樣,晚上我請客,敬銳哥幾杯,就算正式拜師吧!”
秦銳笑著說:“不用見外,以后咱們都在一起上班,吃飯的機會有的是?!?p> 孫偉忙道:“不不不,不是見外,銳哥,我是真心想要表達一下謝意,再者也是想多聽聽你的教導,也好讓自己趕緊進步。”
秦銳見他說的誠懇,便看向蘇洋:“那,你晚上有空嗎?”
蘇洋點頭道:“我沒事兒,不過晚上不開會嗎?”
“嗨!”秦銳擺擺手:“這星期都沒開,估計老鄭也過了那個勁兒了?!?p> 在解放路支行,上到行長,下到保安,但凡在“出去吃什么”這件事兒上犯難時,八成都要找秦銳拿主意。
“吃”是秦銳最感興趣的話題之一,從優(yōu)雅靜謐的豪華餐廳到人頭攢動的街邊燒烤、從會員制的高檔會所到好快省的便利快餐、從深巷里退隱名廚必須提前一周預訂的私房菜館,再到夜市上光膀子大哥穿著大褲衩顛勺的露天排檔,秦銳都如數(shù)家珍,并且對其優(yōu)劣點評的頭頭是道。
如此深厚的理論功底是靠不避寒暑的實踐換來的,秦銳對“吃”的執(zhí)著全行有名,他常常不惜在午休時驅車往返十幾公里,跑到城郊國道邊某個其貌不揚的小店去品嘗一道菜或者一碗面;也會在早上五點半出門,只為避開早高峰,去市區(qū)邊緣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吃早點。正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我早起的唯一動力就是吃早點,這也是我能按時上班的主要原因?!?p> 所以今晚盡管是孫偉請客,但在“吃什么”這個問題上,還是交由秦銳決定?!熬徒?,別動車了。”下班后,秦銳帶著二人走進后面的小區(qū),來到一棟老式居民樓前,旁邊一樓陽臺傳出一陣炒菜的香氣,窗戶上掛著一個油乎乎、臟兮兮的小牌子,方方正正的寫著《湖香居家常菜》六個字。
秦銳帶著二人走進樓道,拉開左手邊那一戶虛掩著的防盜門,剛要往里走,孫偉在后面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有些局促的笑道:“哎,銳哥,您這…這不是給我省錢嗎?咱換個地方吧。”
秦銳呵呵一樂:“省錢?你想多了,你以為這里便宜嗎?”說罷輕輕掙開胳膊走了進去,孫偉只好也跟著走進屋里。
這是一間普通的四居室住宅,除去廁所廚房,所有房間都被擺上了桌椅,最大化利用了每間屋子的空間。孫偉打量了一下陳舊的桌椅和發(fā)黃的白粉墻,一臉抹不開的看向秦銳:“這是不是太簡陋了?銳哥,我請您吃飯,咱還是找個好點的地方吧?!?p> 秦銳挑了張空桌坐下,一手掏出根煙遞到嘴里,一手拿起桌上那張破破爛爛的菜單,一邊點煙一邊說道:“你放心,我不跟你客氣,吃飯在乎的是口味,環(huán)境無所謂。蘇洋知道,我平時就喜歡鉆地攤兒,這地方對我來說就算條件很不錯的了?!?p> 蘇洋跟著坐下,點頭道:“對,銳哥就是湖山地攤兒文化代言人。不過話說回來,很多難登大雅之堂的好東西往往都藏在地攤兒里,大飯店就算能做,也做不出地攤兒那個味道?!?p> 孫偉還想再說什么,秦銳已經(jīng)把老板喊了過來:“油淋腰花,清炸大腸,爆炒肚片,鰈魚尾,熘肝尖,炸個花生米,拌個豆腐皮兒,再搬箱純生!”
蘇洋夸張的犟了犟鼻子:“騷,真騷,全是下水?!鼻劁J一邊劃拉著手機,一邊側臉沖蘇洋吐了一口煙,淡淡笑道:“別嫌棄下水,吃喝拉撒本就是一套活,崗位分工不同而已,不分高低貴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