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朝夢醒，便要登山
“我要上山！”
翌日清晨，秋月涼便坐在茅草屋的房檐上，伴著早春微涼的風(fēng)，沖東方那一摸光亮，說出了這樣的決定。
“小風(fēng)風(fēng)，你隨我一同去么？”
而段風(fēng)呢，靠著秋月涼，斜躺在屋頂，一只手從屋檐上垂下來，彎曲的中指上還掛著個酒葫蘆，一蕩一蕩的似乎隨時會掉下去；昨天夜里，兩人便是在這屋頂上睡的。
夜間，秋月涼說要喝酒，喝金陵城最好的花雕；段風(fēng)便去山水樓，取了些名酒。
段雪的身子喝不得酒，而小青畢竟還小，便只有他們兩個人喝；沒有下酒的菜，便就著夜空和晚風(fēng)，兩人從屋里喝到屋外，從小院喝到屋頂，也不知怎么得便在上面睡下了；也許四個人中，只有他們兩個的心情是微微有些類似的吧。
只不過一個還心存希望，另一個執(zhí)念深重。
“秋姐姐說要去，那咱們就去。”段風(fēng)也不睜眼，只舉起手，榨干了葫蘆里最后一滴酒，輕吟道：“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p> “一晌貪歡，一晌貪歡……”秋月涼呢喃了兩句，笑道：“好個一晌貪歡，小風(fēng)風(fēng)，還很有文采呢？”
段風(fēng)道：“這可不是我說的，是小的時候聽老伯說的，以前我不懂，現(xiàn)在大約是懂了?！?p> “徐老伯……”秋月涼愣了愣，便不再說話。
段風(fēng)閉著眼，自然瞧不出秋月涼的異樣，轉(zhuǎn)而道：“我們想上山，可不是一見容易的事；這張地圖畫的簡陋，要想尋到牛首山，首先要找到個坐標(biāo)；我們連自己的位置在地圖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上山？”
秋月涼道：“我們自己找，確實不好找，可那不是有個現(xiàn)成的導(dǎo)游么？”
“你是說蘇狂？”段風(fēng)道。
“他可是劍白的好友。”秋月涼笑道：“現(xiàn)在劍白去了，難道不該出出力？”
段風(fēng)無奈：“人家可是個瘸子。”
“又不是讓他帶我們上山?！鼻镌聸鲎聊チ艘幌拢骸爸灰缴较戮托辛?。”
段風(fēng)：“……”你是魔鬼吧。
“段風(fēng)，你下來?！?p> 屋里傳出段雪的聲音。
秋月涼笑語吟吟：“你家小女朋友來查房了?！?p> 段風(fēng)一個翻身，躍進(jìn)屋內(nèi)，只有段雪一個人躺在床上，小青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起床出去了；沒有打扮的段雪顯得有些虛弱，臉上沒太多血色，嘴唇更是蒼白。
“你要去牛首山？”段雪道。
段風(fēng)道：“我答應(yīng)了秋姐姐幫他查書劍白的死因，總不能食言?！?p> “你應(yīng)該清楚那是什么地方?！倍窝┑?。
他當(dāng)然清楚，那是長著七節(jié)還魂草的地方，段風(fēng)已經(jīng)算清楚了，牛首山上一株，秋月涼手上一株；一株加上一株，就又是一只活潑可愛的小雪雪。
等小雪雪好了以后，就可以，嗯，嗯……
繁衍生息可是關(guān)乎人類生死存亡的大事。
段雪從懷里掏出易筋經(jīng)，交給段風(fēng)：“帶上圓滾滾吧，聽說那里是間千年古剎，易筋經(jīng)是佛門寶典；也許會有些用處?！?p> “師，師兄。”
此時的圓滾滾整個變成粉紅色，小和尚從頭到腳粉嫩粉嫩的，有氣無力的跟段風(fēng)道：“以后，再也不要讓我和女施主待在一起了，會死和尚的?！?p> 就這一晚，他可是被折騰慘了，女施主的胸懷實在是太大了……
段風(fēng)：“……”小雪雪，你到底對圓滾滾做了什么？他都紅了……
……
金陵城，蘇家。
“大漠孤風(fēng)來訪，請?zhí)K狂蘇二爺出門一敘。”
洪亮的聲音，在院落處處響起，整個蘇家無一人未曾聽到；抬頭，只見一高大人影立在墻頭，金色面具遮住了他的容貌，白袍在風(fēng)中錚錚作響。
他終究還是來了，而且是這么高調(diào)，毫無遮掩的來了。
“怎么辦？二弟，你拿個主意，這可怎么辦?。 ?p> 屋里，蘇烈焦急的在床邊走來走去，先前狂言遇上一定宰了這混蛋；可此時大漠孤風(fēng)真的來了，他又如何敢去？
怒目金剛，說到底不過是會些橫練功夫的莽漢而已，蘇家保下那一頁江湖，能有今日，靠的是蘇狂的運作，還有書大先生的照拂。
“大哥，你扶我起來?！碧K狂有些虛弱道：“他不是要見我嗎？我去見見他便是?！?p> 蘇烈急道：“那怎么行？這大漠孤風(fēng)可是要殺你的，說什么也不能讓你去見他！大不了，大哥將那頁江湖交給他便是！”
直至現(xiàn)在，他還堅定的認(rèn)為當(dāng)日來刺殺蘇狂的是大漠孤風(fēng)。
“無妨?！碧K狂擺擺手：“他未必會有什么惡意?！?p> 蘇烈仍是不肯，在房間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急得滿頭大汗。
“大哥！你連我的話都不信么？”蘇狂道：“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蘇烈這才答應(yīng)，扶起蘇狂，幫他穿上衣衫，坐在輪椅上。
“是大哥沒本事，才讓人欺上家門；若是二弟你的腿沒有斷，今日定無人敢壓我蘇家門楣！”蘇烈黯然道。
坐上輪椅的蘇狂倒是笑笑，顯得分外灑脫：“這又怎么能怪到大哥頭上？是二弟的命，命，你想躲是躲不掉的?！?p> 院里眾人被大漠孤風(fēng)的氣勢壓得抬不起頭來，終于，蘇家大爺推著蘇狂的走出房門。
“不知孤風(fēng)大俠來見在下，有何見教？”蘇狂坐在輪椅上，顯得很平靜；哪怕是名震東南的大漠孤風(fēng)，也沒能從這位身體殘缺的文雅書生身上，奪去半分風(fēng)采。
看到蘇狂，蘇家的人似乎是尋到了主心骨一般，紛紛抬頭一雙雙眼睛盯著大漠孤風(fēng)，氣勢如虹。
大漠孤風(fēng)道：“不知蘇先生可還記得，牛首山上的故人？”
“牛首山古寺，富麗堂皇，風(fēng)景如畫；乃是蘇某今生見過，最瑰麗的建筑?！碧K狂道：“自是不曾忘卻?！?p> “可愿故地重游一番？”
“故我所愿，不敢請耳！”
“好！”大漠孤風(fēng)笑道：“書先生得友如此，必是此生無憾了。蘇先生高潔之士，今某借先生之才一用，他日定當(dāng)厚報。”
“你敢！”
蘇烈剛琢磨過來大漠孤風(fēng)什么意思，對方已經(jīng)飄然而去，往身旁一看哪還有蘇狂的影子？就連那輪椅，都被一齊帶走了！
當(dāng)真是掘地三尺，寸草不留……
……
這時，段風(fēng)已經(jīng)帶著蘇狂回到了草廬，小青和段雪都已回了金陵城；就只剩下秋月涼，還在草廬上坐著，提著空酒壺面向東方。
草廬里的這三人，便是前往牛首山的全部人馬了。
蘇狂沖大漠孤風(fēng)問道：“不知我是該叫你大漠孤風(fēng)，還書院長?！?p> “還是叫我段風(fēng)吧?！倍物L(fēng)摘掉面具，幾人接下來要一同登山，還是坦誠相待得好：“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我假扮書劍白的？”
“從一開始就知道?！?p> “哦？”段風(fēng)有些疑惑。
“我知道真的劍白在哪里，自然知道你是假的?！碧K狂笑道：“找人來假扮白馬書院院長，本來就是他自己的主意。”
“那楚狂徒？”
“你猜的不錯?！碧K狂道：“也是劍白他自己找來的，他說要把金陵城的水?dāng)嚮?，渾水，才更容易摸魚?！?p> 段風(fēng)在心里默默道：老陰比！
“劍白他，出什么事了？”蘇狂問道。
段風(fēng)再次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蘇狂道：“你這么急匆匆的來找我，還知道昔日‘牛首山’的舊事，想必是劍白出了什么事；這并不是太難猜的事情，是他受了什么傷，需要回山治療么？”
“他死了?！?p> 場上一陣沉默，無論是輪椅上的蘇狂，還是草屋上的秋月涼。
“他怎么會死了？”蘇狂聲音有些細(xì)微的抖動，不仔細(xì)去聽是聽不出的：“前日，他還說要為我介紹他的夫人，怎么就死了？”
“我可以去看看他么？”
段風(fēng)抬頭望向秋月涼，她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請！”
段風(fēng)伸手將蘇狂引進(jìn)了書劍白尸體的房間，他還躺在那里，下面鋪著層被子，死人自是不會動的。
“他是被一個會地遁的刺客殺死的，而且那刺客會用見血封喉；我們猜測，這刺客可能與當(dāng)日在蘇府刺殺先生的是同一個人?！?p> “會地遁?！碧K狂皺眉道：“是地精么？”
“地精？”
蘇狂道：“是山上的一種精怪，因為會遁入地下，我和劍白將其稱為地精；可地精，應(yīng)當(dāng)不具備攻擊人類的能力才對??；更別說千擊樓的見血封喉……”
“這一點，我們也不是很清楚?！倍物L(fēng)道。
“怪不得，你們要上牛首山。拿圖來……”蘇狂看段風(fēng)懵懵的模樣，道：“我知道劍白有一份前往牛首山的地圖，怎么，還信不過我？”
其實段風(fēng)并不是信不過蘇狂，只是覺得這個家伙，好強(qiáng)的氣場。
秋月涼不知什么時候進(jìn)了屋，遞給段風(fēng)那兩張黃頁。
蘇狂接過段風(fēng)專遞的地圖，在人字小峰的上方不遠(yuǎn)處標(biāo)記了一個叉號，白馬書院的先生向來是筆不離身：“這里是牛首山，金陵就在北面不遠(yuǎn)處的這里；而我們的位置，在金陵南面一點，其實兩者距離并不遠(yuǎn)，只是現(xiàn)在沒人敢去上山罷了?！?p> “在牛首山之前，還有另外一座山；當(dāng)初，我與劍白就是誤入了這座山中，最后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走上了牛首山；想來，也許是山上那位高人有意收劍白為徒，所以才行了許多方便；為了避免麻煩，我們最好還是繞過前面那座山，從西面一點，也就是這里登山為好?！?p> 說著，蘇狂用筆在圖上又標(biāo)了個記號。
“大約，就是這樣了，你們還有沒有什么補充？”
段風(fēng)從蘇狂手里接過黃頁，遞給秋月涼，夾在兩尊氣場強(qiáng)大的大佬之間，感覺自己成了工具人……
秋月涼看著地圖，只說了兩個字。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