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婆去世,丈夫無能,若是再招惹上一樁“強搶民女”的笑話,江府恐怕就真淪為別人眼里的笑柄了。
再加上安氏的苦苦哀求。
最終。
還是陳氏出面,掏出一大筆銀子,才將安氏的未婚夫打發(fā)走,然后以一介女流之身,出頭露面,操持公公婆婆生前留下的生意。
萬萬沒想到的是。
她在外面錙銖必較,夜以繼日,只求保住家族生意的時候,安氏卻懷孕了。
那碗“避子湯”本就是假的!
當時生意尚不穩(wěn)當,再加上內(nèi)宅有小姑添亂,陳氏不得不暫且忍下,白天在外維持生意,夜里獨守空房、暗自垂淚。
直到江姨娘出閣,兩個兒子長大,江家的生意也穩(wěn)妥下來。
陳氏也身懷有孕,本能騰出手來對付安氏,但她為了給腹中孩子積德,選擇隱忍不爭,眼睜睜看著安氏與江妙珠奪去了丈夫的所有注意力。
直到有一天。
她在池塘邊喂魚,江妙珠忽然沖出來,將她撞進了池塘里面,多虧有下人聽見呼救,將她及時救了出來。
但當時腹中的孩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江吉祥,因此落下了胎里病,打從出生起,便身體虛弱,小病不斷。
更可怕的是。
當時才三四歲的江妙珠反而倒打一耙,哭訴是陳氏想將自己推下去。
江全平以“小孩子不會說謊”為由,鬧著等陳氏的孩子生下來,便要休妻,然后扶安氏上位。
陳氏心冷。
再不留手,直接與兩個兒子商量,以江全平犯了癔癥為由,將他軟禁在江府,然后把安氏送去鄉(xiāng)下莊子。
自然不可能好吃好喝養(yǎng)著。
不僅去除奴婢,而且需要自給自足,每日辛苦下地勞作,才能換得一天的吃食。
就這么過了一年。
安氏被接回府時,曾經(jīng)被養(yǎng)得油光水滑的皮膚,輕盈柔弱的楊柳細腰,不僅變得黝黑結實,而且腰背佝僂,頭發(fā)枯黃。
猶如一個賣菜的阿婆。
之前還哭著喊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江全平,在相隔一年,見到真人后,忽然安靜了。
現(xiàn)在想起來當時那個場景。
陳氏仍覺得尤為解氣!
“舅母真是好手段?!?p> 邵佑嫣感嘆不已,如果陳氏當時直接以寵妾滅妻為由,殺了安氏,雖然快刀斬亂麻,卻也留下也無窮后患。
畢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活人爭不過死人。
到時候,舅舅恐怕整天傷春悲秋,感懷逝去的安氏,甚至將其當做心底的白月光,把補償心理投射在江妙珠身上。
而陳氏不殺安氏,卻打破她楚楚可憐的表象,毀了她的皮囊,相當于釜底抽薪。
這一招,簡直令人拍手稱快!
“哪里哪里。”陳氏擺擺手,一張富態(tài)的面容上,露出不好意思,解釋道:“她若不是對我的孩子出手,我也不至于氣瘋了,想出這樣的招數(shù)?!?p> 畢竟在出閣前。
她學得也是琴棋書畫,讀的也是《女德》、《女戒》,信奉的也是夫為妻綱,以夫為天。
直到她的膝蓋中了一箭。
才陡然發(fā)覺另一個廣闊天地。
家族生意是自己照料的,兩個兒子也是偏向自己的,江全平一個吃啥啥不夠,干啥啥不行的紈绔子弟,還想讓自己伏低做???
醒悟之后。
她便朝著“河東獅吼”的方向狂奔而去,一去不回。
雖說她與外甥女投緣。
但有些事還是不能不解釋,尤其聽說,江妙珠在回府之前,與邵佑嫣關系很是不錯。
陳氏斟酌著語言,說道:“我雖然恨安氏,但她整日怨天怨地,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已經(jīng)是得了報應?!?p> “幾月前,江妙珠被人送回來,她不說緣由,國公府的事,我們也不敢隨意打聽,便跟以前似的,放她在安氏身邊養(yǎng)著?!?p> “我問心無愧,不可能將她們娘家當祖宗似的供著,但也沒有苛刻薄待,要吃有吃,要喝有喝。”
這番解釋,是為了什么,邵佑嫣心里明白,點點頭,說道:“我自然知道舅母是個寬厚的?!?p> 別說陳氏現(xiàn)在沒必要出手。
就算她演技過人,真的暗地里磋磨江妙珠母女,自己才懶得管那閑事。
“表姑娘心思剔透,我那兩個女兒,若是能繼承一半,以后也不用愁了。”
陳氏笑容滿面。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邵佑嫣既然嘴上肯這么說,就說明,江妙珠在她心里,根本沒什么地位。
說不定,還是自己那個小姑子,逼著女兒過來接人的。
回想起在門口見面的場景,她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對的,笑容也更加真誠。
敘了會兒話。
邵佑嫣談到正題,也是她肯來江府接人的真正目的,狀似無意的問道:“舅母,我母親身邊的那兩個丫鬟,你可知道?”
“知道?!?p> 陳氏回答的干脆利落,道:“一個叫瓔珞,一個叫紅梅,不是嗎?”
“對,正是她們二人!”邵佑嫣連連點頭。
見她有興趣,陳氏便將自己所知道,都一籮筐倒了出來:“不怕表姑娘笑話,江府其實底蘊淺薄,比不上國公府,家生子掰著指頭都能數(shù)出來,其中瓔珞又是最最出挑的,公婆在時,將她指給了你母親。”
“至于紅梅,她無父無母,是從人牙子手里買來的,不知怎么,入了你母親的眼,跟著去了國公府。”
家生子因為父母的賣身契都在主子手上,而且往往從小培養(yǎng),所以無論是忠心,還是做事,都比半途從人牙子手里買來的要好的多。
甚至到了家族傾倒,樹倒猴孫散時,有些家生子都比一些親戚可靠。
“瓔珞的父母還在世嗎,可有什么兄弟姐妹?”邵佑嫣接著問道。
對母親的丫鬟,關心到這個程度,已經(jīng)是有些古怪了。
但是在沒有其他好辦法的情況下,也只能不顧風險,趁著江姨娘沒有反應過來時,將大局落定。
陳氏笑容不變,仿佛沒有聽出任何不對,順著便回答道:“都在世,有一個哥哥,當初攢了錢贖身,現(xiàn)在正準備科舉,還有一雙弟妹,分別陪著吉祥,還有苗苗、芽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