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莊頭
三牛樂的一蹦三尺高。
在寧家村小娃的眼里不管是有什么好玩的,沒了寧彎彎就沒了靈魂。
她總能帶著他們玩出不一樣的感覺。
“你擱這先等一下,我叫栓柱和鐵蛋去!”
等三牛一溜煙的跑了,寧彎彎無聊的往周圍一看,沸騰起來的小心臟又瞬間平靜下來。
街旁一戶人家門口坐著兩個孩子,大的不過四五歲,小的也就兩三歲。
倆孩子穿著臟的瞧不出本來顏色的衣服,面黃肌瘦,目光呆滯,呆呆的仰頭望著對面流口水。
寧彎彎順著他們視線望過去,那邊是村中的那條小溪,小溪邊有一棵柳樹。
柳樹有些年頭了,寧彎彎都無法環(huán)抱過來了。
按時節(jié)來說這時的柳芽應(yīng)該很長了,但這棵樹上卻光禿禿的沒有半點綠色。
因為柳芽能吃,剛長出來就會被摘掉。
寧彎彎頓時就明白了,這倆孩子是餓了。
手里的雞蛋它突然就變沉了。
想了想,寧彎彎還是不好意思空著手去請里正幫忙,畢竟她是有底線的人。
于是她給了那倆孩子一個雞蛋,拿著另一個去了里正家。
至于三牛他們?nèi)齻€來了找不到她的問題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
里正家的房子在村里那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倒不是做里正會有多少錢,實在是人家兒子孫子一個賽一個的能干。
寧彎彎剛把門打開一條縫,一只尾巴光溜溜不長毛的大黑狗聽見開門聲就嗷嗷狂叫著奔過來。
看清是寧彎彎后來了個急剎車,調(diào)轉(zhuǎn)腦袋夾著尾巴嗚咽著又跑回了自己窩里。
它可還記得小時候剛會咬人的時候沖著她吼了幾聲,結(jié)果被她抓住,把四肢嘴巴綁起來差點被拔光毛做狗毛帽子的慘烈經(jīng)歷!
后來它的尾巴就再也沒長出毛來!嗷嗷,到了冬日里可冷了!
寧彎彎瞧著大黑狗的表現(xiàn)滿意的點點頭,笑瞇了眼睛。
正想抬腿邁過門檻進去呢,就見一個穿著深色長衫的少年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從里面沖出來,躲避不及,倆人迎面撞了個正著。
人到?jīng)]事,就是啪的一聲那個還熱乎著的雞蛋掉地上摔碎了。
少年忙后退一步,躬身施了一禮。
“小子莽撞,失禮,失禮!”
抬頭發(fā)現(xiàn)是寧彎彎才松了一口氣,忙整理了下儀容,又重新施了一禮,極為規(guī)矩的喚了一聲:“子姒妹妹?!?p> 此人正是里正最得意的小孫子,祁正,字千塵。
養(yǎng)就枝頭金鼎實,千花陌上已成塵。
名和字都是他爺爺取的,只望他有梅花的傲骨和出塵,將來走了仕途能夠獨樹一幟,堅持己見,剛正不阿,造福一方。
這年頭讀書的目的就是當(dāng)官,所以每一個讀書人都被寄予厚望,鄉(xiāng)下人猶甚。
供養(yǎng)一個書生不易,一大家子就指望他能改換門庭,跟著雞犬升天。
所以壓力頗大。
若不是有祁千塵時時喚上一聲自己的閨名,寧彎彎怕是都要忘記自己到底叫啥了。
糾結(jié)的瞧著地上已經(jīng)清黃不分的那個破雞蛋,寧彎彎還是對這個少年露出個燦爛的笑臉。
“千塵哥哥你怎么這會子還在家呢?我哥都走了半個時辰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嗎?”
祁千塵的臉色頓時爆紅,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沒有,沒有,老師昨天給我和匪月兄壓了今年童子試的考題,我昨晚……昨晚睡得遲了,誤了時辰。”
嗯?寧彎彎一怔,這事她可沒聽她哥提,瞧著他房里昨晚熄燈的時辰也沒比往日晚。
果然神童是跟平常人不一樣的。
祁千塵說罷又忙慌慌的道:“那我這就去私塾了!”
說罷也不等寧彎彎回答就急急的出了門。
沒幾步卻是又折身回來,望著地上的雞蛋問道:“子姒妹妹,你可是有事?”
“這不是月底了嘛,我是來給里正爺爺送禮的!”寧彎彎說的十分鄭重。
說罷低頭又瞧瞧那個雞蛋,語氣就有些外強中干。
“這是剛下的,還熱乎呢!”
祁千塵疑惑的瞄了寧彎彎一眼,不大明白為什么月底就要送禮,不過寧彎彎的思維向來都不是他能理解的,也沒有糾結(jié)。
略一想,又回了自家院子。
片刻,一陣風(fēng)似的出來,把一個籃子塞給了寧彎彎。
“拿著,進去吧,我爺爺在后院跟你們寧氏的族長說話呢!”
說完一溜煙的跑了。
寧彎彎低頭瞧著那半籃子的雞蛋。
拿人自己家的雞蛋去給人家送禮?
嗯,有才!比她強!她怎么就沒想到呢?
寧家的族長叫寧長生,就是原先寧家這個莊子上的莊頭。
據(jù)說在幾代人前寧長生的祖宗跟寧彎彎家的祖宗血脈還挺近。
后來寧彎彎的祖宗發(fā)跡回老家置辦了這個莊子,就一直交由他們這一支打理。
據(jù)寧懷運說就是自家祖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剩下些不遠不近的親戚留在老家給個事做,算是照拂。
打?qū)帍潖澮患野醽砗螅瑢庨L生也就脫離出去,正趕上原先的族長病死,他在寧家一族里也算是有威信的,就被選上了。
里正家里是三間亮堂的大瓦房,東西各有幾間廂房,在寧家村也算是殷實人家。
里正家里人口不少,但不知道是不是都下地干活去了,院子里并沒有人,倒是廂房里有淅淅索索的打掃聲。
后院的菜地已經(jīng)翻好,老槐樹下栓著頭老黃牛,里正拿著一把快有他高的大竹掃帚在老黃牛身上賣力的掃著。
鄉(xiāng)下人眼里耕牛地位高,照顧的十分精細。
牲口皮厚,又愛生寄生蟲,這樣掃一掃會覺得十分痛快。
寧長生也就四十來歲的樣子,按輩分,寧彎彎該叫他一聲四伯。
就見他不耐煩的在里正身邊轉(zhuǎn)悠:“我說祁叔,我這都說半天了您倒是吱個聲?。 ?p> 里正還是沒理他,一邊掃還一邊絮叨快要開始春耕了,叫老伙計賣力干活別偷懶。
老黃牛享受的瞇著眼,身上的毛都被掃成一條一條的。
也不知道嘴里是有東西,還是單純的磨牙,不停的咀嚼著,白色的泡沫就順著嘴角緩緩?fù)铝鳌?p> 等掃累了,里正把掃帚靠墻放好,從腰間取下自己的煙袋鍋子,在鞋底磕了兩下,裝了些煙葉,又從懷里掏出兩塊火石,擦出些火星點了火,抽了兩口扭頭朝屋里喊了一嗓子。
“老三媳婦,六郎去私塾了沒?”
六郎就是祁千塵,他在家行六。
屋里馬上就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走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