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太后薨逝
頤寧宮中,玄凌與真寧長公主守在太后床邊,太后昏迷中似有夢囈?;屎笈c眾妃皆跪在下方,如今太后這般,眾人無論真心或是假意,都在小聲啜泣亦或暗自拭淚。
玄凌知曉太后如今已到大限,心中悲痛萬分,更是聽不得這般哭哭啼啼,于是冷臉道,“母后如今尚在,哭什么!”
玄凌一句話使得眾人皆收斂了哭聲,皇后拭淚道,“想來皇上與長公主還有許多話要與母后說,臣妾等便在外間等候著?!闭f罷,率先起身,眾妃皆隨于其后,退居到外殿。
季欣然退出之前回頭看了一眼躺著病床上的太后,雖然太后曾經(jīng)暗害過她,也曾為了朱家,與她勢如水火,差點要奪了她的兒子,只是她如今望著太后這幅樣子,知道太后即將要離世,依舊會記起當(dāng)年她初進(jìn)宮時太后對她的好,此時她心中的感受不可謂不復(fù)雜。
殿內(nèi),太后悠悠醒來,向著玄凌與真寧微微一笑,“哀家知道自己就快不行了。如今看著你們,好像有許多話想對你們說,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哀家這一生,只有你們兩個孩子,真寧自出嫁便很少回來,而凌兒,哀家這許多年一直在與你較量,為了自己的權(quán)利,為了皇后,為了朱家,始終在與你,與阿昔對立,現(xiàn)在想來實在是不值許多?!?p> 真寧長公主已經(jīng)淚流滿面,玄凌亦勸太后,“母后不必再說了,都過去了,母后好好歇息才是?!?p> 太后搖搖頭,“哀家現(xiàn)在不說,怕是再沒機(jī)會了。慧生那孩子如今也該說親了,皇帝定要給慧生好好指門婚事才是?!闭鎸庨L公主在握著太后的手,在一旁頻頻點頭。“還有,凌兒,母后死前唯有兩件事,你一定要答應(yīng)母后?!?p> “兒子答應(yīng),母后說就是?!?p> “皇后這一生做過許多錯事,只是她到底是朱家的女兒,哀家這一生都在為了朱家籌謀,死后也不能讓朱家毀在哀家手里,皇帝,你答應(yīng)母后,無論往后皇后如何,一定不要廢了她!”
“母后……”真寧長公主沒想到太后此時還在為朱宜修打算,在她看來,朱宜修實在是沒什么指望。
玄凌亦是閉上眼沉默許久,深深吸了一口氣,方道,“兒子答應(yīng)您。”
“第二件事,”太后繼續(xù)說到,“哀家希望皇帝能冊封玉嬈,哀家是真喜歡那孩子,不止是她像柔則,更重要的是,她像極了哀家年輕的時候,一樣的明艷活潑,又有些天真爛漫。哀家,真想回去那時候?!?p> 玄凌看著流著淚的太后,握緊了她的手,道,“兒子答應(yīng)您,會納甄玉嬈入宮?!?p> 這兩件事都得到了圓滿解決,太后仿佛是透支了力氣般,漸漸氣若游絲,嘴里一會喚著先帝的名諱,一會又喚著玄凌和真寧的名字,而玄凌聽到太后的最后一句話是“別恨我”。
八月十二,太后崩于頤寧宮西殿,駕鶴仙去。
舉國哀痛,太后送入梓宮那一日,孫姑姑觸柱而亡,隨著太后一同去了。
玄凌痛不欲生,極盡孝道,為太后上謚號“昭成”,全號為“昭成孝肅和睿徽仁裕圣皇后”。先帝廢皇后夏氏之后并無再立后,最后唯有昭成太后相伴同葬“獻(xiàn)陵”。又命大臣隆重治喪,自己則著重服為太后戴孝,并輟朝一月不御正殿。
喪儀之后,玄凌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季欣然每日看著,聽著底下人的回報,心中也著實不忍,終是帶了一盞蓮子薄荷湯去了儀元殿。
御案上,各類奏折堆積成山,玄凌埋首其中,眉頭緊鎖,時而嘆息。季欣然不自覺的走上前去想要撫平玄凌皺著的眉,玄凌聽到聲響抬頭見是季欣然,先是驚訝,后又是激動喜悅,驀地起身,連正批閱的奏折都碰落在地,“阿昔!”
玄凌緊緊的抱住季欣然,貪婪的吸著她烏黑秀發(fā)散發(fā)的香氣,長久的不愿放開。
“四哥瘦了許多?!奔拘廊恍奶鄣恼f道。
“阿昔怎的來了?可是不再惱朕了?”玄凌的聲音因疲憊而顯得有些沙啞。
“四哥近日因著太后的喪儀著實勞心勞力,臣妾給四哥燉了蓮子薄荷湯,四哥喝一些吧。”
“好?!?p> 玄凌喝著湯,季欣然又道,“當(dāng)日臣妾已告知了甄玉嬈即將出宮之事,宮中的大事小情一向傳播甚快,此事亦是許多妃嬪皆知,可就在甄玉嬈臨出宮前一晚,四哥卻臨幸了她,此事的確讓臣妾很是難堪,也著實氣惱了很久。只是四哥日日去漪瀾殿看望臣妾,臣妾心中不是不感動的,其實臣妾早就不生氣了,只是不敢見四哥,亦不知那般光景下能與四哥說些什么,又逢太后薨逝,臣妾眼瞧著四哥整日這般勞累憔悴,臣妾心下實是心疼?!?p> 玄凌聽罷握住季欣然的手道,“朕無事。有阿昔這番話,朕已不覺得辛苦,朕只怕阿昔不能原諒朕?!?p> “只是甄玉嬈畢竟已是四哥的人了,四哥打算如何安置呢?”
“母后臨終前,有兩個遺愿,一個是命朕冊封甄玉嬈,另一個是……永不廢后!”
季欣然聽罷并不覺得有多驚訝,她知道太后生前始終都在為皇后,為朱家籌謀,更何況如今朱家一脈幾乎也無法復(fù)起,旁支更是借不上力,而太后一死,皇后在宮中只能孤身奮戰(zhàn),若不再立下遺愿,只怕皇后很快就會被廢黜,太后真是到死都在為朱家鋪路,而玄凌也不能違拗其心意。
季欣然微笑道,“四哥心中早已視臣妾為妻子,臣妾并不在乎名義上的后位,四哥也不必為此而煩惱,必該遵從太后遺愿才是?!?p> 玄凌將季欣然摟入懷中,沉默許久方才嘆道,“朕終是委屈你了。”
而此時季欣然心中所想?yún)s與方才口中說的背道而馳,她當(dāng)然想做皇后,不為其他,只為死后能與玄凌葬在一起,否則哪怕朱宜修活著時再不得臉,死后亦是要與玄凌同葬的。只是她也知道,若是玄凌無視太后的遺愿,一意孤行廢了皇后,那便是向天下宣告他是個不孝不悌之君。所以季欣然眼下能做的只有讓朱宜修暫時繼續(xù)占著皇后的名位,至于能占多久,且看著吧。
太后薨逝,按例上至皇親貴族,下至黎民百姓,皆要守三月國喪,即三月內(nèi)不能行嫁娶之事,不能歌舞酒樂,夫妻間亦不能同房,而玄凌身為天子,與宮中眾妃只需守孝二十七日即可。
時至九月,宮中眾人孝期已滿。真寧長公主也即將帶同承懿翁主返回吉州,至于承懿翁主的婚事,玄凌與真寧長公主皆看好今年的狀元郎,承懿翁主自己也認(rèn)可,玄凌便賜婚于二人,待喪期過后,二人便可擇日完婚。狀元郎也被玄凌指派至吉州任上為官,待歷練幾年后再調(diào)回京中。
而甄玉嬈也被玄凌依照太后的遺愿冊封為常在,只是并沒有讓她繼續(xù)與甄嬛同住一宮,而是將她遷居到了敏昭媛的長麗宮,敏昭媛一向愛吃醋耍小性子,甄玉嬈與她同住一宮,自然不會有好果子吃。至于皇后,早在之前玄凌與她的關(guān)系本有些緩和,只因當(dāng)時的祺婕妤告發(fā)柔嬪私通一事而被皇上再度厭棄,玄凌答應(yīng)了太后可保她皇后的名位,卻也只是讓她擁有皇后的名義,幾乎不再踏入鳳儀宮,對她則又恢復(fù)到了曾經(jīng)慣有的冷漠。而皇后自太后薨逝后,不知是傷心太過還是難過于自身在這宮中再無依靠,大病了一場,整日待在鳳儀宮中,甚少出門,也免了各宮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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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季欣然有閑暇時間,便帶了月晴和清漪往上林苑去逛逛,好巧不巧的就遇見了剛被冊封為常在的甄玉嬈。
甄玉嬈遠(yuǎn)遠(yuǎn)地也看見了季欣然,連忙快走幾步至近前請安,“嬪妾給熙貴妃娘娘請安?!?p> 季欣然如今雖是與玄凌將話說開了,但不代表就能看得上甄玉嬈了,因而看向甄玉嬈也是一副懶得理會的模樣,仿佛可有可無般說道,“起來吧?!?p> 相比季欣然這般冷漠,甄玉嬈卻很是溫和且恭順道,“嬪妾今日無事,便想著來上林苑逛逛,不曾想貴妃娘娘也在此處,是嬪妾擾了娘娘的興致,若娘娘無其他吩咐,嬪妾就先告退了?!?p> 季欣然這才抬眼看了看她,“唔”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甄玉嬈便帶著侍女恭敬退下。
月晴在一旁說道,“娘娘,這甄常在費了這么大勁,更是搭上了自己的名節(jié)才成為了皇上的嬪妃,怎得如今竟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呵,甄玉嬈,年紀(jì)雖小,卻是個比她姐姐更有成算的人?!?p> 清漪輕輕說道,“憑她如何,皇上心中只有娘娘,根本就不在意她,反正她也不是娘娘想要結(jié)交之人,不如趁此機(jī)會無聲無息的了結(jié)了她。”
“在這宮中,死是最容易的事,她之前有太后依靠,一向趾高氣昂,如今太后駕鶴西去,她雖留在宮里,卻是皇上迫于太后遺愿,不得已而為之。用盡了全力,卻只是個小小常在,又不受皇上待見,這般羞辱才更讓她生不如死,誰知這般云淡風(fēng)輕的背后又是什么呢?”
自喪期過后,玄凌與季欣然二人又恢復(fù)了蜜里調(diào)油的狀態(tài),整天膩在一處,每月至少有一半的日子都宿在漪瀾殿。對于季欣然的這般盛寵,宮中眾妃除了幾個與季欣然交好的,其余幾乎沒有不背地里嘀咕的,只是再不滿,也不能跑去皇上和貴妃面前說,尤其是胡蘊(yùn)蓉,本想著仗著自己是皇親的身份,能抬高自己的位分,只是自當(dāng)日冊封被皇后攪的如今還只是個昭媛?;屎蟛荒軓U,其后還有貴妃,她便是再往上,也只能屈居人后。如今皇上更是很少來她這里,心中的氣悶不能向皇上和貴妃發(fā)泄,便只能發(fā)泄給才入宮的新人了。
一日,以胡蘊(yùn)蓉為首的一眾妃嬪,如睦貴嬪、恬貴嬪、祥容華、王良媛等人,一同來到甄玉嬈所居的漫音閣。
甄玉嬈見眾人到來,有些詫異,卻也來不及多想,忙上前請安,“嬪妾給各位姐姐請安?!?p> 胡蘊(yùn)蓉一面嫌棄的看著漫音閣的陳設(shè),一面又不屑道,“免了吧,本宮可當(dāng)不起甄常在的姐姐。”
甄玉嬈面上有些掛不住,卻還是依禮問道,“不知各位姐姐今日到漫音閣來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聽說甄常在你這里如今日子不大好過,這馬上就入冬了,咱們一向關(guān)心宮中姐妹,這不,給你送了些東西來,只是咱們也沒什么好物件,甄常在你就湊合著用吧?!?p> 祥容華等人無論家世高低,均是官家小姐,哪里看得上甄玉嬈這等不齒的上位方法,因此縱然嘴上說著這樣的話,心中也滿是鄙夷。
甄玉嬈不明所以,卻還是讓侍女收下,并謝了恩。侍女見送來的衣料都是暗色深色,一看就不是常在級別的料子,一筐煤炭也都是黑炭,且都十分潮濕,連下人屋子里都不用這樣的炭了,一時無措,看向甄玉嬈,“小主……”
甄玉嬈這才認(rèn)真的看了她們送來的東西,也是十分惱怒,她早知胡蘊(yùn)蓉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此番前來只怕沒什么好事,卻不想竟這般羞辱她,便是再想壓制心中的怒火,也不免泄露在面上幾分。
見此,胡蘊(yùn)蓉說道,“甄常在別誤會,咱們姐妹們都聽說了你初次侍寢時,皇上命人將你所穿戴的衣衫首飾盡數(shù)燒毀,又言道宮中眾人不得再穿與貴妃相近的服飾,所以本宮為了妹妹啊,也是煞費苦心,挑選了許久才把貴妃素日愛穿的顏色樣式摘出去,剩了這些給你送來,妹妹再制成衣衫穿在身上,肯定不會再和貴妃一樣了,這樣也免得妹妹再被皇上怪罪。畢竟,你如今住在本宮宮里,本宮也總得為你著想不是?”
胡蘊(yùn)蓉說完,睦貴嬪、祥容華等人都低頭偷笑,甄玉嬈更加氣惱。嬪妃們穿的衣裳,除了花紋樣式不同,顏色就那么些種,哪個嬪妃不都是這樣穿的,若都認(rèn)真起來精挑細(xì)撿,那滿宮的嬪妃都不用穿衣裳了。且給她送來的這些衣料,連更衣、采女的儀制都趕不上,根本就是給宮中嬤嬤們穿的,她一個常在如何能穿?!
胡蘊(yùn)蓉說罷又吩咐自己的侍女道,“你們還不快去看看甄常在是否還有與貴妃相似的衣衫,抓緊處理掉,務(wù)必要讓甄常在沒有后顧之憂才是。”
侍女們立時去翻甄玉嬈的衣柜,甄玉嬈主仆才要阻止,跟隨胡蘊(yùn)蓉來的幾人紛紛攔著,“咱們姐妹間,不必客氣,這都是舉手之勞罷了?!?p> 甄玉嬈勢單力薄,哪里是她們的對手,只能眼看著她們將自己的衣裳剪了或是燒了,跟在甄玉嬈身邊的侍女霧藍(lán)是她從家里帶來的親信,在府里跟著甄玉嬈一向是好吃好喝的,哪里見過這般陣仗。
而其他人仿佛看不見這邊發(fā)生了什么一般,睦貴嬪說道,“還有這炭啊,妹妹也將就著用吧,快要入冬了,貴妃一向畏寒,皇上更是把今年貴妃的炭火份例足足漲了三倍,咱們姐妹們是比不起的。宮中嬪妃多,又有皇子帝姬,一層一層發(fā)下來,到妹妹這里,只怕更是少之又少?!?p> 恬貴嬪又道,“是啊,姐姐的炭火也不多,實在難勻出來一些給妹妹,便邀各位姐妹一道,一同湊出了這些炭火,想來總比沒有的好,否則只怕妹妹熬不過這個冬天。只是要苦了那些奴才,拿了他們的炭火給妹妹,怕是他們冬日也不知要怎么過呢?!?p> 內(nèi)務(wù)府一向是季欣然在打理,內(nèi)務(wù)府總管又是季欣然的親信,自然是按照季欣然的心思做事,季欣然與甄玉嬈的恩怨眾人皆知,因此內(nèi)務(wù)府給甄玉嬈的份例也是苛刻的厲害,季欣然即便知道了,也懶得理會。而甄嬛即使身為嬪位,卻也向來不得寵,即使想接濟(jì)甄玉嬈,也做不了許多。
眾人又惡作劇般的命人燒上這一筐濕炭,只是濕炭哪里能燃的起來,直熏的滿屋子都是煙,霧藍(lán)一邊護(hù)著甄玉嬈,一邊大聲道,“別點了,嗆死人了,我家小主就算位分再低,也無需眾位小主來漫音閣吵鬧!”
睦貴嬪邊笑邊說道,“不點怎么能暖和?甄常在可別不識好歹,咱們姐妹可都是可憐你才好心來幫你,你得學(xué)會感恩才是啊?!?p> 眾人在漫音閣耍了一通威風(fēng)才盡興離去,而甄玉嬈因著今日之辱,更加堅定了想要得寵的心。為何貴妃的份例可以多出三倍有余,她卻連基本的炭火都得不到,若是她的位分高了,哪怕比不過貴妃,至少不必被胡蘊(yùn)蓉和睦貴嬪這樣的小人羞辱。
季欣然收到消息后,只是微微一笑,“無需理會,冬日漫長,誰都有感到寒冷的時候?!?
虞姬存希希
甄玉嬈被欺負(fù)這段改編自劇中安陵容被貞嬪和康常在欺負(fù)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