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玉姍小產(chǎn)
過了端午,天氣逐漸炎熱起來,玄凌下旨,攜宮嬪一同前往行宮避暑。而欣妃因著即將臨盆,便沒有隨著一同前來。
如今甄玉姍有孕,玄凌自然要讓她住的舒心愜意,便與季欣然商量,將甄玉姍安排在了風景甚美又靠近水榭的桃花塢。甄玉姍自承寵以來一直恩寵不斷,有孕之后份例與待遇更是水漲船高,如今的恩寵僅次于季欣然與沈眉莊。
與甄玉姍的風光不同,如今即使依然住在寬敞華麗的碧桐書院的華妃,復(fù)位之后恩寵卻是大不如前了,玄凌素日也只是為了看和雅帝姬,才循例去到華妃宮中。且如今華妃復(fù)位后慕容一族更加跋扈,朝中越來越多的人參奏慕容父子,玄凌也多次下旨申斥,一系列動作也越來越讓華妃擔心慕容一族與自己在玄凌心中的地位不牢靠。自當日麗容華被廢棄后,華妃身邊只有蕓貴嬪一人可用,但蕓貴嬪容貌平平,一向不太得恩寵,是以華妃有意再扶植人手期望可以得到玄凌寵愛,一來能幫自己固寵,二來也可在玄凌身邊適當為慕容家說幾句話。
五月末,紫奧城傳來消息,欣妃誕下一子,玄凌又得一子,自是喜不自勝,立刻著人送了豐厚的賞賜回去,又為三皇子賜名予淵。但因夫人之位已滿,且玄凌又暫時不希望其他人坐上四妃之位,便沒有升欣妃的位分,但欣妃的用度與份例皆等同于夫人。而欣妃作為如今紫奧城中唯一一位兒女雙全的嬪妃,這樣的幸福與喜悅自然不是升位能比得了的,是而也不是很在意這些。而后宮眾人皆道,欣妃這一雙兒女算是保全了她一生,只要母家不行謀逆之事,她必定會安穩(wěn)度過下半生,即便將來欣妃無寵了,只看在這一雙兒女的份上,皇上對欣妃也不會薄待了,所以想要在這宮中好好存活,子嗣才是關(guān)鍵。否則縱然如皇后一般高高在上,可膝下無一兒半女的,又有何意思。
一月后,玄凌納了一名侍女喬氏為更衣,未幾,又進封為采女,頗有幾分寵愛。宮中年輕美貌的侍女們無一不是向往著有一日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并為此費盡心機。而由宮女成為宮嬪一列的,也往往不在少數(shù),例如平陽王的生母順陳太妃,從前就是針線上的宮女,再如從前的妙音娘子,以及去歲才承寵的甄貴人。
而玄凌仿佛也因為寵愛喬采女的關(guān)系,去碧桐書院的次數(shù)也變得多了。只是與華妃單獨相處的時間確是少之又少,每次去多半都是由喬采女陪著,且若留宿也都是在喬采女閣中,華妃心中雖是不虞,但一想到皇上這樣寵愛喬采女,到底對慕容家也有利,便也只能咽下心中苦水。
之后半月,玄凌始終忙于汝南王與慕容一族之事,整日在前朝與心腹大臣們議事,連季欣然都難見一面,而甄貴人便在這樣慌亂的氣氛中小產(chǎn)了。
起初甄貴人只是午間小憩醒后覺得胎動不適,本以為是因天氣炎熱,且睡夢較多,又心緒不寧所致,待到晚膳時分,越發(fā)覺得小腹墜痛,便令身邊宮女去請了太醫(yī),待到太醫(yī)急忙趕到時,已是沒有了胎氣。
而玄凌忙于前朝之事,實在是騰不出手,便吩咐季欣然調(diào)查此事。季欣然派了心腹太醫(yī)仔細查驗,最后確認致使甄貴人小產(chǎn)的根源便是她日日穿在身上的宮裝。那宮裝的料子事先被浸泡在加了紅花的水中,熏干后方裁制成了衣物,而甄貴人素日愛穿的幾件宮裝皆是如法炮制,日積月累,必然會致小產(chǎn)。而據(jù)甄貴人宮中人講,那些料子是惠婕妤送予甄貴人有孕之喜的賀禮。
季欣然一方面立時封鎖了消息,暫時不將甄貴人小產(chǎn)之事傳回紫奧城,避免是此次未隨行的妃嬪嫁禍,而有所防范或是毀滅證據(jù)。一方面又傳召了所有跟隨來行宮的嬪妃,向眾人說明了原由,沈眉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立刻跪下道,“那衣料是嬪妾送的無疑,只是嬪妾萬萬沒有做過這樣的事,還請淑妃娘娘明鑒!”
“是不是你做的也不能憑你一面之詞,誰知你是不是嫉妒甄貴人有孕蓄意謀害呢?不過事情原委本宮自是會調(diào)查清楚,召你來也是循例問問話,但本宮也會給你機會辯白,你且先說來聽聽吧?!笔珏荒樀脑频L輕,讓人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回淑妃娘娘話,嬪妾與玉嬪自幼相識,所以與甄貴人也是早年就認識的,且不說比之宮中其他姐妹情誼還要深厚些,便是無甚情誼,嬪妾便是要害她,也不會把害人的東西這般明目張膽的夾雜在自己送出去的賀禮中,再者,”沈眉莊說到此處臉頰微微泛紅,卻立刻又目光堅定道,“說句不知羞恥的話,以嬪妾今時今日的恩寵,遲早會有身孕,嬪妾又何必因嫉妒去陷害甄貴人?再不濟,退一萬步講,即便嬪妾不能有子,而如今宮中位分高者,皆有子嗣,之后便是瑾貴嬪與嬪妾了,瑾貴嬪與身體有恙的秦芳儀作伴,而延福宮封宮,瑾貴嬪不問世事,若甄貴人此胎生下來,不論男女,皆是該有嬪妾撫養(yǎng),那嬪妾便是這孩子的母妃,又怎會去害他呢?”
沈眉莊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jù),以季欣然素日對沈眉莊的印象,也覺得她實在沒必要這么做,只是淑妃看著在座之人議論紛紛,便又問到,“你所說的這些只是你無需謀害甄貴人的理由,但卻不能說明你確實沒有做過,你可還有確實的證據(jù),證明你沒有害過甄貴人?”
“嬪妾那些賀禮在當日送去之前都是給敬恪夫人看過的,敬恪夫人也令太醫(yī)檢查過,確保沒有問題,嬪妾才帶去棠梨宮的!”
季欣然眼光看向敬恪夫人,敬恪夫人起身說到,“回淑妃娘娘,的確如此,這兩年來宮中小產(chǎn)的人太多,臣妾為保萬全,凡是從暢安宮送出去的東西都是要經(jīng)過太醫(yī)檢查的,前些日子欣妃產(chǎn)下三皇子,臣妾宮中送出的賀禮也是這般。臣妾聽太醫(yī)說,若要使這衣料充分沾染藥物,至少要浸泡一日一夜方可,可當日那些布匹送出之前,惠婕妤是將所有賀禮都帶到臣妾殿中,由臣妾身邊的太醫(yī)查驗過,方才送去的。所以臣妾可以為惠婕妤擔保,那些布匹在出暢安宮之前皆是無害的?!?p> 季欣然隨即又著人拿了甄貴人宮中出入賀禮所登記的冊子,發(fā)現(xiàn)布匹除了方才說的那些,并未有額外添置的了,這也就說明,沈眉莊并沒有再令宮女趁敬恪夫人不注意時,又回宮額外拿了加了料的布匹。這樣一來,沈眉莊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掉大半了,可以肯定她送的布匹至少在出暢安宮之前是沒有問題的,那么問題就只能出現(xiàn)在棠梨宮。
“那么你再說說到了棠梨宮之后發(fā)生了何事?”季欣然示意敬恪夫人坐下,又問到沈眉莊。
“嬪妾……”沈眉莊想到當日去了甄嬛處,賀禮也是交由甄嬛一同送去的,不知此事會不會連累嬛兒,當下便有些猶豫,待看到季欣然似乎能直視內(nèi)心的眼神,便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皨彐斎杖サ教睦鎸m,因著玉嬪與甄貴人同住一宮,便先去了玉嬪處與她閑聊一會,而后嬪妾給甄貴人的賀禮,也是交由玉嬪幫嬪妾一同送去甄貴人處的。”
“本宮有些不解,其他嬪妃即便送布匹也是普通宮緞,為何你送的卻是上好的蘇繡?而你明明可以直接將賀禮直接送去甄貴人處,為何又要先放在玉嬪處,再由她交予甄貴人呢?莫非此事玉嬪也有參與?”
一番話說的沈眉莊冷汗直流,謀害皇嗣,一個不好這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季欣然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皆是犀利無比,沈眉莊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回答,以確保不會因自己的疏漏而連累族人和嬛兒。
“回娘娘,蘇繡雖華美精致,只是嬪妾素來穿蘇繡皮膚便會起紅疹,是以皇上雖有賞賜,但嬪妾卻無福消受,又不敢拒絕皇上一片心意,便將這蘇繡贈予甄貴人,甄貴人素來得皇上喜愛,彼時又得身孕,自是配得上這蘇繡的。而嬪妾當日確實是想把賀禮送去甄貴人處的,只是玉嬪道當時還未選好要給甄貴人的東西,許是玉嬪想看看嬪妾都送了什么賀禮,作以參照吧……”
沈眉莊越說越?jīng)]有底氣,這是什么理由?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若真的要作參照,當時直接就可以看,何必一定要留下來才能看,況且即便真的不知道送什么,身邊還有姑姑幫忙打點,況且她也聽說賀禮是第二日傍晚才被送去甄貴人處的,她當時并未在意,心意表達了就好,如今想起來確實頗有疑點,只是心里覺得嬛兒并不是這般狠毒之人,她去歲這個時候才失了子嗣,又如何會害旁人呢,怕只是湊巧罷了。
“本宮可是聽說那賀禮是玉嬪第二日才送去給甄貴人的,若說此事是玉嬪做的,倒也符合這布匹浸泡了一天一夜的說法,玉嬪,你怎么說?”
甄嬛面無懼色,從容說到,“回娘娘,嬪妾當日確實參照了惠婕妤的賀禮規(guī)制,著人挑選了許多物件,而甄貴人原與嬪妾很是親密,嬪妾想一切都打點妥當再去給她道喜,加之嬪妾那幾日身子不爽,是以便耽擱了些時日?!?p> 甄嬛說完,季欣然良久沒有接話,也沒有再問,殿內(nèi)一時寂靜無比。許久之后,季欣然才道,“本宮在這召你們問話,私下里也派了人去查,其實結(jié)果不外乎兩種,一是在玉嬪的瑩心堂中下藥浸泡了布匹,二便是甄貴人身邊的人在將這些布匹裁制新衣之前,暗地里下了藥,究竟結(jié)果如何,很快便有分曉,你們且先回去吧,結(jié)果出來之前,煩請各位妹妹都好好待在自己的住處,約束好自己的宮人,莫要到處走動?!?p> 眾人散去后,芊玉服侍季欣然到內(nèi)室休息?!澳锬镄睦锟捎谐伤??”
“結(jié)果無非就是本宮剛才說的那兩個,甄貴人位分低,素日也得不到什么好東西,難得有幾匹精致華美的蘇繡,自然是要日日穿在身上,方顯有孕后的尊貴。且甄貴人原是玉嬪的侍女,自小服侍在身邊,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且不說是不是在玉嬪小產(chǎn)傷心難忍之際,便只是平常,這種背叛認誰也都無法承受,且從甄貴人有孕以來,皇上幾乎就沒召幸過玉嬪,若說玉嬪心里一點都不怨恨,那才是奇怪了。”
“若真是玉嬪做的,那娘娘方才當著她的面說了那兩種結(jié)果,豈不是在提醒她?”
“無論是誰做的,本宮就是要讓那人知道,她的一舉一動,本宮都知道,她越知道本宮在盯著她,就越緊張,越緊張就越容易露出馬腳。至少結(jié)果到底如何,咱們慢慢等著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