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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拭

第七十一章 大義奸商

山河拭 程小程1 3200 2020-01-09 09:00:00

  這一趟鏢損失慘重,鐘以士自責不己,她若不是想要給父親上墳,或許就不會接盛懷嶺的這趟鏢了。

  她想到了高翔,意識到自己犯了與高翔同樣的錯誤,人在面對重要的關口時,絕不能有私心雜念,否則僥幸心理往往會讓一個人失去理智。

  她向謝玉田要會勝鏢局轉過來的鏢單,她要知道這一鏢損失有多大,盡管她有心理準備,那將是一個特別巨大數(shù)字。

  謝玉田看著她可憐楚楚的樣子,有些心疼,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p>  她不知道這三個字是什么意思,謝玉田是個城府很深的人,他的話旁人不易猜透。

  謝玉田走鏢多年,第一次折了弟子,心里痛極,等大火熄了,親自到廢墟里翻找,見弟子已燒得僅剩骨骸,越發(fā)難過,找出自己的衣服,鋪在地上,將弟子的骨骸小心地揀出來,邊揀邊淚流不止。

  “這個仇一定要報!”黃義道。

  “那伙賊人是直隸一帶的,他們要過黃河去往山東,大概是由山東再折返回直隸某處?!辩娨允康?。

  “我去追?!秉S義道。

  謝玉田將弟子的骨骸抱在懷里,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件事自有為師來了結?!?p>  謝玉田拿出銀兩,讓黃義和尹四兒去州城采買馬匹。

  張行也將母親的骨骸包好,請謝玉田幫他打開父親的棺材,放了進去。盛懷嶺要過去幫忙,被謝玉田攔住道:“盛老板是商人,凡事要討吉利,您就別靠近棺材了。”

  重新釘好棺材蓋,張行忽然跪到謝玉田面前:“謝大俠,請您收張行做弟子,我要學習武功,為父母大人報仇!”

  “你起來吧,我不收徒了?!?p>  自從上次失鏢,險將謝家鏢局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謝玉田已有所醒悟,門下的弟子太多,靠他吃飯的人太多,順風順水時自是無限風光,一旦遇到過不去的坎,這么多人都是他的責任。

  這次突犯眼疾,讓他更加堅定一個想法,再不收一個徒弟。

  張行見謝玉田拒絕,道:“我現(xiàn)在無家可歸,只能跟著謝大俠,您要不答應,我便不起來?!?p>  謝玉田道:“令堂的臨終遺言你忘了嗎?要你照顧好妹妹。我將你們兄妹兩個送回山西老家,你們好好過日子,不叫你考官,便去做個小生意,安安穩(wěn)穩(wěn)的比什么都好?!?p>  “父母在,到哪里都是家,父母不在了,山西哪里有我的家。我本生在京城,山西老家的宅子早就沒了,我還回去干什么!”

  “真是命運弄人啊,原本父母雙全,家財萬貫,轉眼之間便人財兩空,天可憐見的?!笔褞X道。

  謝玉田轉身回到自己車上,見秀兒還在沉睡,睡夢里眼角還掛著淚滴,想到這兄妹兩人從此無依無靠,心里一陣酸楚。

  鐘以士走過來,有心要勸他收留張行兄妹兩個,可是想到自己也是寄人籬下,便不好可口,只是定定地瞧著秀兒發(fā)呆。

  “你到車里歇一歇吧?!敝x玉田道。

  鐘以士搖頭。

  張行跪爬過來,抱著謝玉田的雙腿,苦苦哀求。

  “不是我心硬,而是我已發(fā)誓不再收徒,起來吧,你父母的仇,我替你報?!?p>  “不收張行做徒弟也行,我便認您做義父……”

  “胡說什么,令尊令堂剛剛過世,你認什么義父!圣人的書都念到狗肚子去啦!”謝玉田怒道。

  張行被罵得啞口無言,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盛懷嶺道:“謝大俠,你便收下他吧,你弄丟了人家的家產,收留這兄妹倆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p>  張行道:“謝大俠沒弄丟……”

  謝玉田喝道:“住嘴吧,去靈車上守著你父母去。”

  張行鐵了心要學武,仍是不為所動。

  鐘以士看不下去了,賭氣道:“謝大俠不收你,我收你,給我磕個頭,我做你師父?!?p>  謝玉田愣了,張行也愣了。盛懷嶺拍手叫好:“好,莫看鐘兄弟年紀和小張相仿,但他的武藝的確不差,在輝縣我便看他那把大刀耍得俊美。小張,快磕頭,跟著他不就是跟著謝先生了嘛!”

  張行聞聽覺得有理,忙轉過身來,向著鐘以士連磕三個頭,口稱:“師父在上,請受小徒張行一拜。”

  謝玉田哭笑不得,道:“以士,你如此輕易就收徒了?這可是你的第一個弟子。”

  “他不算第一個弟子,丐幫的幫主趙凳應是以士的第一個弟子?!辩娨允抗室鈿庵x玉田。

  盛懷嶺道:“呀!連丐幫的幫主都是鐘兄弟的弟子,失敬,失敬,真未想到,鐘兄弟這么年輕,竟有如此高的造詣?!?p>  “你就胡鬧吧?!敝x玉田道。

  幾個人就地支起鍋灶,燒水煮飯,等到午后,黃義和尹四兒由州城回來,謝玉田賠了看院子的老人一筆錢,重新找個人家借宿一晚,翌日一大早,進入太行陘。

  這回是輕車熟路,很快便到了鐘以士父親的墳地。

  謝玉田由車里取出早已備好的香燭等祭品,張行忙接過來,一行人齊齊來到鐘興禮墳前,鐘以士磕頭哭了一場,張行也給師爺行了祭拜大禮。

  看到張行規(guī)規(guī)矩矩的祭拜,謝玉田不由感慨,覺得鐘以士這個徒弟收得正確,鐘家總算是有個男丁前來哭墳了。

  拜完鐘興禮,張行忽然向著鐘以士道:“師父,弟子想將父母大人也葬在此處?!?p>  鐘以士一怔,不知所措,看著謝玉田等他的意見。

  “弟子是這樣想的,師爺一個人葬在此處,實在孤單,不如便再添一座墳,讓他們有個伴,每年弟子還可以同師父一起前來上墳祭拜。另外,弟子的老家離此地尚有幾百里路,便是到了那里,弟子一人不識,雖有同族親人可以操持,卻少不了問七問八,迎來送往,弟子著實不想和那些人應酬?!?p>  謝玉田道:“怎么不行,只是……”

  謝玉田欲言又止,將張行請到一旁,商議半天,終于定下來。黃義尹四兒等人掘開凍土,開始打壙。

  盛懷嶺嘖嘖稱贊:“鐘兄弟這個徒弟收得值……”

  謝玉田道:“盛老板,嘴上積點德吧。自古商人重利輕別離,在你的眼里,何事都離不開一個利字,哪里懂得人情的可貴?!?p>  盛懷嶺被臊的臉紅,躲到自己車上取暖,再不下車。

  墓穴挖好,謝玉田命黃義伐掉一些樹木,辟出能過得車駕的路,指揮靈車一直行到墓穴跟前。

  小吉要過來相幫著抬起棺材,謝玉田不許他動手:“小吉,你站到墓穴后面掌著眼,瞧著壽坊安得正不正?!?p>  謝玉田師徒四上張行,四人圍定棺材,謝玉田一個人抬棺尾,黃義他們三人抬棺頭。黃義一搭手,覺得其重無比,剛要開口說話,謝玉田道:“抬棺不語,你們當心些腳下?!?p>  平日里謝玉田抱起兩百斤的碌碡都不在話下,此時抬起棺尾卻有些吃力。鐘以士見他腳步踉蹌,忙過來相幫,伸手一試,心里馬上咯噔一下,起了疑,張勝祥身材瘦小,其妻僅剩一把骨骸,棺木雖是上好的楠木,卻也不會如此沉重。

  想到謝玉田要她放心,想到將盛懷嶺激走,想到不讓小吉沾手棺材,鐘以士忽然明白了,這棺中大有文章,看來張家最貴重的金銀財寶定是都藏到了棺材里。

  果不其然,墳頭堆好,謝玉田并未為張勝祥立碑,只在墳頭上壓了塊石頭,讓張行兄妹磕了頭,催促眾人離開。

  鐘以士不由暗贊二爺思謀過人,沖他露出詭秘的一笑,低聲道:“我放心啦。”

  謝玉田瞧了她一眼,半晌才反應過來,道:“你的心放得也忒慢了些?!?p>  張行賞了靈車,眾人上馬奔平陽城方向而去。

  朝廷禁鐵,不止禁在販運,連鐵礦和煉鐵廠都一并監(jiān)管起來,只有一些膽大的人夜里私采礦產,在山里偷偷煉鐵。

  越是掙大錢的生意,越是有人冒死去干,衙役官差也能從中大發(fā)其財,誰管朝廷的禁令。

  盛懷嶺很快便采購了五大車青鐵。其實他本未帶那么多的錢,但他覺得千里遙遠來一趟山西不容易,能多帶些貨回去便多賺一些,便算計起謝玉田的五千兩銀子。

  謝玉田知道這趟鏢的風險,堅決不借,道:“那筆錢不能動,謝某丟了張家的財物,張家兄妹如今一貧如洗,錢是要留于他們度日的?!?p>  “是借不是要,到了南方,青鐵出手錢便回來了,到時我付您一成的利?!?p>  “有多大的碗便盛多少的飯,盛老板,做人最忌貪心?!?p>  “青鐵已經(jīng)裝車上,再卸下去車錢工錢都得掏……”

  “那是你的事,謝某做討厭別人要挾。”

  這時謝玉田已經(jīng)特別反感盛懷嶺了,精打細算的商人他見過無數(shù),從未見過如此嗜錢如血的主。

  盛懷嶺不想放棄多出的一車青鐵,仍是糾纏不休。見謝玉田毫不通融,便又去游說鐘以士,請她從中說和。

  鐘以士道:“您只算著多一車貨多賺些錢,就沒想過萬一被官府查獲,要多賠一些錢嗎?咱們合約上可是定好了的,只保匪盜,不保官兵?!?p>  “賭一把啦,誰叫他們等著鐵用呢!”

  “誰等著鐵用?這么一大批青鐵,多少鐵匠鋪子能消耗完?”

  “鐵匠鋪子能用多少,當然是大主顧啦。”

  謝玉田聽到有大主顧要用這么一大批青鐵,不由起疑,問:“你和我說實話,這批青鐵到底作何用處?”

  “不能說?!?p>  “那謝某幫不了你,快些退掉多出的一車貨,咱們起鏢?!?

程小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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