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天，至少有半天要回程，兩天內要到地點。那么地點要先定在哪里呢？”——小賴坐在租的小屋里的床上，正架著被子，琢磨著這個紀錄片拍攝的場地要放在哪里。
沒有免費的地方是肯定的，需要入住很多人，而且這些人只住10天就走，要是自己租一個月肯定是不劃算的，最后小賴定了回家的動車票，并且在離她家一個街區(qū)的地方租了十五天的民宿。小賴之前采訪過一個做民宿的互聯(lián)網(wǎng)產品的負責人，記得有短租民宿這樣的服務。
小賴的家在S市的一個小縣城，離市區(qū)大概有45分鐘的公交車路程，30分鐘內的公交車路程內，有一個火車站，交通可以算是方便的。雖然這都屬于三線城市了，并不太發(fā)達。
而早在知道自己可以做這個帶著綜藝性質的紀錄片的時候，小賴就在同城貼吧豆瓣微博頭條知乎等等——這些媒體們可是對著網(wǎng)上的名單找的，小賴每一個都發(fā)了招募的帖子，留下了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帖子是一篇“2019年11月29日-12月8日用故事?lián)Q宿，這里有酒，來這里休息嗎？“的文章，招募的文字里滿滿都是學生氣和熱情。小賴也在這幾天，有了一個幾個屏幕都是社交軟件的手機。
“啊啊啊就兩天不到我要上哪兒找十個人過來??！”，看著明天都是《十天戀愛實驗室》要開始的第一天了，而人都不知道去哪里湊，小賴歪在沙發(fā)上，煩得吼出了怒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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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這也不知道多少人睡過了你也敢往上面躺“，小賴媽媽一把揪起了已經(jīng)癱在沙發(fā)上的小賴，”你們領導就讓你一個人做嗎？你一個女孩子抗那么大的機器到處跑嗎？你不會叫他多派幾個人來？
這個租房子的費用最后給報銷不，這個網(wǎng)上訂的房子我看你自己付錢了，這個能不能開發(fā)票啊。這個是為了公事，要開發(fā)票報銷的你知不知道？“
我的媽，我媽問那么多問題我先回答哪一個？？——挑報銷的那個回吧，把這是“領導交代的任務”的這個善意的謊言給圓好了比較重要。
“我的媽，這個公司，不是咱家開的。這個領導，也不是咱家親戚，叫我做點什么事情還得給派幾個助手談報銷，以后人家有什么事情哪里敢叫我干？我還混不混了?！?p> “你，你就去問一下，沒有就沒有咯，問一下又沒關系?！边@個深愛著小賴的女人，一輩子勤儉慣了。小賴的爸爸不算會賺錢的，國企下崗那會兒，再上班的時候每個月只能拿到八百塊的工資，但還好，小賴爸是個非常勤勞的，像老牛一樣勤勞肯干的男人，硬是一個人打著兩三份體力活的工，養(yǎng)活了這一大家子，還完了當初生小賴時做房子欠下的一屁股債——當然，能還債，小賴家能有還算小康的今天，和小賴媽的摳門有重大關聯(lián)：
要是不是小賴媽幾十年如一日地不斷削減不必要的支出，小賴也上不了四年下來得花十幾萬的大學。
但小賴媽對小賴又大方，基本不讓小賴在外邊吃住差了。所以小賴其實對錢這個東西，也沒什么觀念——不過其實有也沒有用，因為這個紀錄片，小賴一定要做。而做下來，小賴沒地方拿錢，只能全部自己出。
“但是問一下等下領導對我的印象就特別差了。事情沒怎么做就鬼哭狼嚎的員工誰會樂意要，誰會給他重任??？我以后還怎么升職啊?！毙≠嚴^續(xù)解釋著這錢非自己出不可的理由，畢竟每個月自己消費的大流水，小賴媽是會很關注的。
“升職升職，你能不能腳踏實地一點？”
“我哪里不——”小賴一下子就火了，自己怎么不腳踏實地了，回回一說對未來的規(guī)劃她就說自己不腳踏實地。沒有一個好的目標，不往那里奔跑，自己能到達么？
“好了好了，那你一個人會不會不太安全，還是叫單位那邊安排個伴比較好。”仿佛察覺到小賴又要發(fā)火了，小賴媽提前先軟下，消滅這場紛爭先。
“媽，你怎么那么愛麻煩別人呢。明明一個人可以完成的事情非要所有人圍著轉，你女兒又不是公主也不是領導，沒什么地位，說出來都給人笑好不好?！?p> “好吧好吧，現(xiàn)在房間也看過了，整理好了。我先回去，你自己看吧。反正我好像說什么都錯，也不礙你的眼?！?p> “媽，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小賴五官都快擠在了一起，仿佛要盡力解釋”她沒有礙她的眼“，剛想說下去，她從午夜就盡力豎起耳朵等的手機鈴聲終于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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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望見故鄉(xiāng)月亮。黑夜給了我黑色眼睛，我卻用它去尋找光明······”
當小賴拿起手機把屏幕上中間的按鈕利落地滑向綠色的“接聽”的時候，她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好像是知道這所剛租下的大房子要有第一個客人了——小賴媽媽把灰色抹布在陽臺邊的水龍頭底下和著水揉了揉，搓了搓，攤平，晾在了陽臺邊緣之后，離開了。隨著一聲輕輕的“嘎吱”，小賴聽起來非常耐心友好的聲音被關在了這所租著的空房子里。
”嗯，對，你加一下我微信，我把定位發(fā)給你，里加湖中間那個橋過來就是。你快到了我會去接你。“”嗯，嗯，好，好的，拜拜?！啊辈皇悄莻€美女主播啊，唉“小賴掛斷了電話，嘟囔著，點開微博上一個定位在附近的”城漂“女主播，翻了翻昨天兩人的對話，“好的，我明天會過去的”“好的，隨時恭候小仙女哦。”——聊天界面的聊天非常正常，對方看起來也有嘗試的意愿，她應該會來吧。
“媽”，小賴站直了身子，往前方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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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小賴轉過頭去——突然她好像想起了那場又是以“反正我不管做什么都是錯”“就算我錯，你是不是應該給我做媽媽的一點尊重”的爭執(zhí)為結尾的碰面，“嘶——呼——”小賴扯下自己的發(fā)帶，手不斷地不停揉著、抓著、翻滾著頭發(fā)，又轉了轉脖子，皺著遺傳了她爸的淡又粗的眉，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怒火，又像是煩躁——一陣“瘋子似的”搖頭晃腦和撕扯后，最后她癱在了客廳的黑色斑點布藝沙發(fā)上。癱下去時，她手摸了摸，轉頭看到黑色斑點布上白色的斑點略微泛黃，又坐了起來。
她的身后，是一扇為即將到來的客人打開的門，眼前，是一個茶幾，一個幾字形的沙發(fā)結構，一臺帶著三腳架的攝像機，三扇門。
“嘟嘟”，手機短信的提示響起，“-2500你尾號為6666的銀行卡余額為6532；-673你尾號為銀行卡的余額為5859”，小賴突然在自己的包里翻找起來，找出一張長長的白色小票，“豬肉”“方便面”“泡面拍檔火腿腸”······，看了一眼，她抿了抿嘴，打開計算器算了一會兒，又把票放回粉色大書包米色內襯的隔層——好像她真的能報銷，這回真的是在工作似的。
“嘟嘟——”
小賴打開那兩條未讀，上微信的“文件傳輸助手”復制了一段話，貼上去，刪了個稱呼，又加了個開頭，“和成你好，”，發(fā)送。接著，小賴撿起丟在沙發(fā)上的筆記本，畫了幾筆，米白色空白的紙張上有一個沒有橫線的表格：
1、女淇淇 23 美女主播未定
2、女王魚 18 收銀員 28日晚上到
3、男余兵 23 某大學理科大三在讀 29日上午到
4、男和成 27 某公司營銷總監(jiān) 29日下午到
——28日下午2：45
十位客人，現(xiàn)在只有四個，而這個實驗明天開始，e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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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翻微博、微信訂閱號后臺、TIM、微信、豆瓣、抖音，刷了一會兒后，小賴又點開了朋友圈，把個人之前發(fā)過的招募H5再發(fā)了一遍，又配文“請大家多多轉發(fā)，一起見證一場戀愛實驗吧”云云。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在等著看她沒人捧場的笑話。
“哎，小賴，我就想知道你現(xiàn)在有幾個人了啊”
“干嘛，你要來支持我是嗎？”
“不是，我哪兒有空，就是問問唄。”
“有幾個了，沒有集齊也沒關系啊，我可以慢慢招，慢慢做啊，集在一天我還不知道先拍誰呢哈哈”
呵呵，未知電話號碼和一個不想備注的人?！拔揖褪亲霾怀鰜硪矡o所謂啊，能怎樣，關你屁事”——掛了之后，小賴對著手機冷笑著說了一句。
之前他是怎么對著領導說自己的，我可沒忘記，呵呵噠，小賴冷笑道。也許每個辦公室，都有一兩個這樣的同事吧，不埋頭做自己的事情，卻很會“向上管理”，平日里時刻注意著同事的每一個動向，然后擇不好的報給領導聽。
“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這句老話能成立，也許就是因為某人這樣的人曾經(jīng)給了先賢可怕的感受，所以前輩們才勸我們要有防人之心吧。
哎，不說啦，看看這個項目的進展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