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后,熊大維接到一個電話,聽著電話里能凍傷人的聲音,熊大維就知道對面是誰。
唱片公司法務(wù)部的許瓔珞許小姐。
許小姐以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通知他,下午三點到唱片公司法務(wù)部來,有要事處理,過期不候。
熊大維推了推癱著的魏良富:“你那位學(xué)姐相招,走吧?!?p> “學(xué)姐?”魏良富怔了下,旋即道:“哦,許小姐啊,什么事?下一次銷售分成,不是在明年一月嗎?這才十二月中?!?p> 熊大維像個名偵探一樣搓著下巴:“從她的語氣來看,估計,是沒什么好事的?!?p> 魏良富渾不在意,道:“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還能壞到哪去?”
兩人準(zhǔn)時的來到廣播路的陽光傳媒總部。
從走進大樓內(nèi)開始,周圍的工作人員就對他們指指點點。
也不可能再有人跟前兩月一樣,過來問他們要簽名。
兩人也不在意,逕自上了電梯。
倒是同電梯內(nèi)的兩個小姑娘,看到是他們倆,嚇的縮在角落里,舉著文件擋住半邊臉,像只受了驚嚇的小貓一樣。
魏良富還特意對人家笑了笑,結(jié)果嚇的人家小姑娘抖了一下。
引得熊大維笑出了聲來,調(diào)侃他道:“說你丑你還不信,你看都把人家小姑娘嚇壞了?!?p> 魏良富郁悶的說不出話來,只能自己生悶氣,樣子好像變得更可怕了。
電梯門一開,兩個小姑娘飛快的逃走了。
熊大維和魏良富直接來到唱片公司法務(wù)部的會議室,許瓔珞早已等在里面。
還有她那個可憐的小助理,躲在角落里盡量避免大佬的注視。
許小姐依然眉頭緊鎖,面如冰霜,交疊著又長又直的雙腿,側(cè)著身靠在椅背上。
手上捏著一只筆,無聊的點著桌面,抬頭用凌厲的眼神,瞟了兩人一眼。
魏良富本來還想說一句“學(xué)姐“,套套近乎,愣是被人家一個眼神給嚇的咽下去了。
許瓔珞小姐手指按著眉心輕輕揉了揉,道:“坐吧?!?p> 等兩人坐下之后,她沉默了片刻,轉(zhuǎn)身坐直正對著兩人,道:“我不想和你們說那些無用的客套話。
我就直說了,公司決定,你們未售出的專輯磁帶,將被全部召回?!?p> 熊大維和魏良富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都愣住了。
熊大維思忖道:“是磁帶被燒的關(guān)系嗎?”
許瓔珞頷首道:“是的,東都的音像店集體要求退貨,唱片公司考慮之后,決定召回所有未售出的專輯磁帶。
當(dāng)然,我本人明確向公司提出過反對意見,以如此一種可笑的理由取消發(fā)售,奈何領(lǐng)導(dǎo)公司的,都是一群裙帶關(guān)系爬上來的蠢貨?!?p> 小助理驚慌失措的看了自己老大一眼,張張嘴,然后明智的閉上了,繼續(xù)躲在角落里,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熊大維聽的心中暗笑,這位大小姐恃才傲物,真是什么真話都敢說,誰的面子也不給。
魏良富并沒有表現(xiàn)出惱怒,除了感覺意外,他倒是沒有其他感想,
大概是各種各樣的壞消息,已經(jīng)聽的太多了吧。
想想也明白,墻倒眾人推嗎!
熊大維盡管有些遺憾,同樣坦然接受這個壞消息。
許瓔珞語氣中帶著不情愿,道:“雖然我不想做一個帶來壞消息的人,誰讓這件事情從頭就是我負責(zé),
不管怎么說,合同就是合同,下面我們來談?wù)勝r償問題。”
“居然還有賠償?”熊大維挺意外,心道:唱片公司倒也不錯。
許瓔珞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熊大維是怎么想的,她剛知道唱片公司總裁的決定時,也很意外。
許瓔珞淡然的道:“和你想的不一樣,是你們賠償唱片公司?!?p> “咋?”驚的魏良富家鄉(xiāng)話脫口而去。
熊大維歪著頭看著許瓔珞,等她解釋。
許瓔珞從文件里抽出當(dāng)初簽訂的合同,翻到最后兩頁,
她指著其中一條,慢慢的道:“因為專輯作者,非專輯質(zhì)量之外的原因,使專輯無法銷售的,將由專輯作者賠償唱片公司因此受到的損失?!?p> 她停了幾秒,等熊大維他們理解下這個條款,道:“也就是,因為你們受到封殺抵制,音像店選擇退貨……
唱片公司認為,所有責(zé)任都應(yīng)有你們兩人承擔(dān),由此造成的損失,將由你們兩人賠償。
這其中包括磁帶的生產(chǎn)成本,運輸成本,發(fā)行費和廣告費。“
熊大維喃喃的道:“還可以這么玩?“
許瓔珞拿出另一份文件,道:“這是市場部的統(tǒng)計,你們的專輯總計發(fā)行了四十一萬張,公司應(yīng)付你們銷售分成總額七十萬,已付四十萬。
仍有六萬六千一百張未售出,每張未售出專輯,你們要賠償唱片公司八點五元。
你們需要賠償?shù)慕痤~為五十六萬一千八百五十元,扣除已付給你們的銷售分成,你們需要向唱片公司另外賠償,二十六萬一千八百五十元?!?p> 熊大維笑了:“等于說,我們倆把所有未售出的唱片買下來了?”
許瓔珞點頭道:“可以這么說。”
魏良富呆了片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嘲諷著道:“居然還可以這么玩。”
許瓔珞用別樣的目光,盯著他們兩個,
她預(yù)想中,兩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后,或者會生氣,或者會大吵大鬧,或者干脆砸了這件會議室。
是正常人,聽到唱片公司如此處理,必然會暴怒。
但他們太鎮(zhèn)定了,好像要賠錢不是他們兩個。
她抿著嘴思索了幾秒鐘,然后對角落里的助理擺擺手,命令著道:“你先出去?!?p> 小助理站起來,不解的問道:“有什么……”
許瓔珞直接一揮手,提高聲音,道:“出去。”
小助理抱著文件落荒而逃,出門之后乖乖的帶上房門,守在門口瑟瑟發(fā)抖,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錯了,惹這位羅剎女生氣了。
許瓔珞沉默了片刻,道:“我并不同意唱片公司的做法,但這家公司不是我的,我說了不算。
唱片公司的做法,實際上并沒有法理依據(jù),你們可以向法院起訴,要求你們的正當(dāng)收益。
我個人認為,你們勝訴的可能性非常大。”
熊大維問道:“這種官司要打上多久?”
許瓔珞想了想:“短的話,五個月,長的話,也需要一兩年,他們很可能通過漫長的訴訟,拖到你們自動放棄?!?p> 公司和個人打官司,天然占據(jù)優(yōu)勢,就是通過漫長的訴訟期,拖垮個人。
因為你個人總要生活,要去賺錢養(yǎng)家。
三天兩頭拉你去法院,你什么都不用干了,三五個月你就受不了。
熊大維并不奇怪唱片公司會落井下石。
因為商人們都會這么干。
趁著兩個人被媒體圍剿,狠狠的咬上一口。
唱片公司從自己兩人身上奪走五十六萬。
倒是很奇怪,許瓔珞明明是唱片公司法務(wù)部的人,為什么會站在他們的角度提出建議?
熊大維直接問道:“許小姐為什么會幫助我們?難不成是看在老魏學(xué)弟的份上?”
許瓔珞微微搖頭,語氣也溫和了很多,道:“當(dāng)然不是,我討厭唱片公司的做法,就這么簡單。
另外,也有欣賞你們的原因。
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和你們大吵一架,很意外,你們沒有。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你們這樣的人?!?p> 熊大維向她點點頭,很是感激,道:“謝謝許小姐。也就是我們?nèi)绻唤邮?,就要在法院和唱片公司打上幾個月的官司?!?p> “毫無疑問,是的?!?p> “到時候會有一大幫媒體來,圍著我們再做上兩周的新聞?!?p> 許瓔珞想想兩人當(dāng)前的狀況,也認為會是這樣。
“就算我們打贏官司,我們也永遠要不到這筆錢。”
許瓔珞道:“我不想騙你們,是的?!?p> 熊大維和魏良富互相看了看,兩人歪著身子湊到一起低聲商量幾句之后,熊大維道:“我們可以接受唱片公司的方案,但是有兩個條件。”
許瓔珞已經(jīng)猜到了他們的決定,她看著兩人的樣子,就知道他們不會去打官司,寧愿花錢,然后斬斷和唱片公司的一切關(guān)系。
“說吧,我會盡量為你們爭取?!?p> 熊大維文問道:“召回的磁帶會怎么處理?”
“填埋銷毀,或者裝上船,直接運進公海里丟掉?!?p> “我們愿意付這筆錢,但是所有召回的磁帶,都要還給我們?!?p> 自己花錢買下的,當(dāng)然要拿走。
許瓔珞想想,那畢竟是他們的作品,他們應(yīng)該是舍不得,道:“我會爭取的,問題不大,由公司銷毀還要公司花錢?!?p> “二嗎,“熊大維哼了一聲,道:“唱片公司以后不允許以任何方式,再出版我們的專輯,這項要寫在合同里?!?p> 已簽訂的合同里,唱片公司可以任意出版兩人的專輯,只要把錢給夠就行。
許瓔珞忽然笑了笑,瞬間沒那么冰冷,道:“可以,合理訴求,畢竟,都撕破臉了?!?p> 熊大維一攤手:“好了,我們沒條件了?!?p> “你們很……果斷!”許瓔珞此刻對兩人頗為贊賞,他們選擇了在她看來是最好的辦法。
她接著說道:“我欣賞做事果斷的人,其實,我早就知道這一天會發(fā)生?!?p> 許瓔珞拿出壓在最底下的文件袋扔給兩人,道:“三個月前,公司就收到了這些照片。”
里面都是熊大維和魏良富在片場打人的照片。
“公司給你們壓了下來?!痹S瓔珞輕描淡寫的道:“在灣港市,陽光傳媒還是有點力量的。
只要你們走出灣港市,這種東西必然會曝光,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全廣做出的決定太草率了,他們至少應(yīng)該先通知你們。“
魏良富倒是很瀟灑的一笑,道:“學(xué)姐,我和大熊吶,都覺得做人嘛,應(yīng)該堂堂正正,
打了就是打了,我們不否認,他們不管潑什么臟水過來,我們接著就是。”
熊大維也毫不在意的道:“我們不后悔我們做過的事,也不會畏懼為此承擔(dān)后果?!?p> 許瓔珞沒有剛才的那種冰冷,眉心也舒展開,白的毫無瑕疵的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道:“現(xiàn)在是私人時間,我們算是朋友吧?”
“當(dāng)時是朋友,你為我們考慮,我們十分感激?!?p> 許瓔珞嗯了一聲,手臂支在桌面上:“作為朋友,我想問一下,你們接下來準(zhǔn)備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