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應歡麻木的移動視線,看著那門框掉石灰,緊接著一個中年女人粗噶的聲音響起,“臭丫頭,快把門打開,不知道我今天會過來嗎?”
傅應歡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垂眸看了一眼手機上日期,確實是過了一個月時間,到了每個月媽媽來要錢的日子了。
她沒有動靜的這一會兒時間,門被人從外頭踹開,門口站著一個身材肥碩面帶油光的中年女人和一個滿臉陰邪、胡子拉碴的男人。
男人才把腿放下,很顯然剛才急促踹門的就是他。
那個中年女人是她的親媽李秀梅,那個男人是她的親弟弟傅應龍,只比她小三歲。
李秀梅拉開傅應龍,率先從門外走進來,絲毫不客氣的走到傅應歡放錢的盒子那里,把盒子從床底下拿出來,而后打開盒子數(shù)錢。
十幾張紅色鈔票加一些零錢,一點都不厚,她很快就數(shù)完了,長滿橫肉的臉上浮現(xiàn)出濃烈的兇狠,綠豆大的眼睛死死地瞪著傅應歡,仿佛她看著的不是她的親生女兒,而是什么殺父殺母仇人。
“怎么才那么點錢?你是不是出去大手大腳的花了?”
盒子里錢的數(shù)量和上個月相比只少了5元錢而已,并沒有太大的出入。
每次李秀梅來拿錢,總要鬧上一出,把她貶低到塵埃里,貶得一無是處,再帶著傅應龍離開,這次少的這5元只是剛好給了她借題發(fā)揮的理由。
傅應歡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情,垂著頭一言不發(fā)。
她不反抗不說話,在李秀梅眼里就成了好拿捏,好擺布,剛好出門的時候她在老公傅大洪那里受了氣,現(xiàn)在可以在這個臭丫頭身上發(fā)泄出來。
這么想著,李秀梅把錢揣進兜里,對著傅應歡沖過去,幾個大巴掌呼到了傅應歡的臉上,用的力氣大到她鼻血一下子流了出來,口里的牙齒也松了幾顆,鮮紅的血從嘴角溢出,一張臉看著就觸目驚心。
李秀梅用力抓著傅應歡的頭發(fā),一邊打一邊怒斥,“好你個敗家玩意兒,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長大,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還敢亂花錢,我今天打死你個敗家玩意兒?!?p> 在面對李秀梅的暴行時,反抗只會得到一頓更加殘暴的毒打,傅應歡抿緊了唇,把口里的血咽下去,而后閉上眼睛,任由李秀梅在她身上拳打腳踢。
她這一刻突然想起了吃午飯的時候看的那個視頻,視頻里的幾個女孩受到了幾個男人殘暴的對待,她們可以報警,可以得到警方的保護,自己呢?
施暴的人是自己的母親,自己可以報警把母親送進警察局嗎?
她不能,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一個母親二字,就足以壓得她一輩子都不能反抗。
否則她又會像六七年前一樣,李秀梅來問她要錢,她想去醫(yī)院看病沒有給,結果李秀梅鬧到了她工作的地方,讓她那份還算可以的工作直接沒了,離開的時候同事還在她背后指指點點,仿佛她罪大惡極一般。
之后的幾份工作也是一樣,只要她少給了李秀梅一分錢,李秀梅就會到她上班的地方鬧,而那些和她相處得還行的同事紛紛站在了李秀梅身后,站在道德制高點譴責她,說她不孝順,賺了錢連父母都不照顧,說她不配為人。
她們只看到了李秀梅如何哭窮,如何指責她,卻沒有看到李秀梅在背地里左右開弓的打她,有一次打得狠了,她的一只耳朵直接聾了,眼睛也視物模糊。
身體殘疾以后,不等李秀梅去她上班的地方鬧,老板都會看她不慣,將她辭退。
不停的找工作,不停的被辭退,每個月還要節(jié)省節(jié)省再節(jié)省,然后把所有錢留下來讓李秀梅拿走,她的人生帶著無盡的黑暗,看不到光明,所以她漸漸的開始社恐,不愿意和別人接觸,害怕別人的目光和言語,性格也變得木訥,逆來順受的。
此刻的她只能等,等著李秀梅打累了,今天的事情也就過去了,等到下次發(fā)工資之前,她可以過一段相對平靜的日子。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李秀梅今天的火氣格外的大,打了傅應歡十幾分鐘,見人都不反抗,冷笑一聲,開始上腳踹,一邊踹一邊罵,什么難聽罵什么,罵得附近的幾戶都聽不下去,紛紛打開門來查看情況。
直到她罵傅應歡十八歲的時候大半夜的不及時回家,就是活該被人拉進小樹林的時候,傅應歡麻木的臉上終于有了別的反應,痛苦不堪交織在她的眸光里,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她突然站起身推了李秀梅一把,用力吼道:“你閉嘴?!?p> 李秀梅摔了個大屁墩,呲牙咧嘴的從地面爬起身,原本平息一些的怒火又涌了上來,“好呀,你還敢推老娘,你有膽子勾引男人做出那擋子事兒,還不興人說嗎?才成年就不潔身自好,到處勾引男人,當初要是知道你是這么個不知羞恥,還不孝順的東西,我就應該將你按屎盆子里淹死?!?p> 十八歲那年是傅應歡一輩子的痛,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舊事被李秀梅提起,那一日的悲慘遭遇陡然浮現(xiàn)在腦海里,她蹲下身捂著耳朵,不停的搖著頭哭喊著,“別說了,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媽媽,我以后乖乖聽話,再也不會少一分錢,你別再說了。”
李秀梅就樂意看傅應歡痛不欲生的表情,也不動手了,嘴皮子叭叭得更歡了。
傅應歡絕望的看著李秀梅,目光再掃過門外圍觀的鄰居,濃墨的黑徹底斷絕了她向往光芒的心。
她再也受不那些言語侮辱,猛地起身向著一邊的墻壁撞去。
只聽一聲沉重的悶響,傅應歡的世界安靜了,她身體滑落,臉朝地的趴在地上,鮮紅的血從她頭頂涌出,圍觀的人見鬧出了人命,都忍不住回避。
生活在這狹小筒子樓的,生活條件都不太好,可也沒有誰像這個可憐女人一樣,三十歲的年齡,頂著一張五十歲的臉,骨瘦如柴的,每個月都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抽血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