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瑄大搖大擺地入座以后，才緩緩收回看向仇四的目光，裝出好奇的樣子沖賭妓問道：“那個刀疤臉是誰？看樣子你們都很怕他？”
賭妓啞然失笑，眼前的這位看來還真是初入杭州城，居然連仇四爺這樣的人物都不認(rèn)識，但礙于文瑄執(zhí)著要問，賭妓也只得簡單了解釋一番。
氣定神閑的刀疤臉果然就是文瑄要找的仇四，永昌賭坊正是他手中握著的一處最大的斂財之地。
仇四早年間曾帶著手下弟兄強(qiáng)硬地壟斷了杭州城內(nèi)幾種見不得光的產(chǎn)業(yè)，也因此闖出了赫赫威名。
在杭州城內(nèi)，無論是游手好閑的地痞無賴，還是到沿街巡視的官府士兵，見到了都免不了要招呼聲“四爺”。
文瑄聽過后陷入了沉思，照賭妓所言，仇四是用自己的真實(shí)身份在杭州城拼闖出來的名號，其身上不僅找不到半點(diǎn)明教的影子，反而卻與官府來往頻繁。
如此說來，他就更加洗脫不了出賣明教的嫌疑了……畢竟他如今在杭州的名望和地位是明教給不了他的，反之，只要他與元廷相互勾結(jié)，去做朝廷的鷹犬，那便可穩(wěn)?，F(xiàn)有的江湖地位。
“公子，咱們還玩骰子？”賭妓小心翼翼地催促了一句。
文瑄這才回過神來看向賭桌，打量起圍坐在桌邊的賭客們。
畢竟賭坊是見不得光的地方，所以無論是紈绔子弟，還是士子官紳，進(jìn)到這里免不得都要換上一身華美常服，以防被人認(rèn)出。
如此一來，那名與文瑄同樣是百姓打扮的賭客便格外引人注目。
這人個子不高，皮膚黝黑，滿臉麻子，唯獨(dú)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一邊在賭桌上擺出氣吞山河的樣子連連下注，一邊摘下破舊的烏帽給自己扇風(fēng)，身邊隨侍的賭妓則被他安排在身后一盞接一盞地奉茶。
“一百兩！壓大！”麻子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骰盅，猛然一拍桌子喊了一聲。
“一百兩？客官，咱們這賭桌上可是押定離手，您可得想好了，這萬一……”莊家微瞇著眼睛，指著桌上的百兩銀鈔確認(rèn)了一遍。
一百兩畢竟不是個小數(shù)目，頓時引起了屋子里大部分人的注意，抬身湊到附近看熱鬧。
“一百兩而已，難不成永昌賭坊不敢接？”麻子臉一臉蔑視地反問。
莊家皺了皺眉頭，略微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見那邊不動如山的仇四仍舊是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后才緩緩打開了骰盅。
“大！居然真是大！太神了！”麻子臉右手邊的一名紈绔子弟大聲贊道，他自從發(fā)現(xiàn)這個人運(yùn)氣好后便連連跟注，這半個時辰里已經(jīng)贏了幾十兩銀子，麻子臉更是收獲頗豐。
擲骰子的莊家是混跡賭坊多年的老手，骰盅里的三個骰子對他來說有九成把握搖到自己心中所想的點(diǎn)數(shù)，否則也斷然不敢開這樣大的盤，可這個新來的麻子臉卻能夠連續(xù)猜對九輪，實(shí)在是讓人有些匪夷所思……難道真有人運(yùn)氣那么好？
“這是二百兩銀鈔，您收好了?！鼻f家取出一百兩銀鈔，連帶著麻子臉的下注一起遞了回來。
“不急。”麻子臉嘿嘿直笑，將二百兩銀鈔給推了回去，指了指賭桌道：“我還沒玩夠呢，這次我下三百兩。”
麻子臉說話的時候輕描淡寫，可被其他人聽在耳里卻是振聾發(fā)聵，這可是整整三百兩銀子，若放在尋常的地面都可以開個小賭坊了，這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接啊！”
“就是！什么時候永昌賭坊還有不敢接的活了？”
一幫賭客看熱鬧的不嫌事大，紛紛跟著起哄，整間屋子的注意力此刻都在這里，更有甚者干脆將椅子都給搬了過來，準(zhǔn)備觀看這出好戲。
“看不見四爺還在這嗎？你們瞎起什么哄！”負(fù)責(zé)這內(nèi)院的中年男子瞪著眼睛呵斥了眾人一聲，然后沉聲沖莊家道：“我來?！?p> “呦，居然連李六指都親自出馬了，沒想到今日還能見到這樣的熱鬧！”一名永昌賭坊的老客品了口茶，興致昂然地說道。
眾人定睛看去，這中年男子居然真的人如其名，伸出的右手長著六根手指！
李六指將袖子挽上去后，舒展六根手指朝骰盅一抄，其小指和第六指便穩(wěn)穩(wěn)地拖住了盅底，其余四根手指則緊緊握住了盅罩，搖晃起來忽快忽慢，骰子撞動骰盅發(fā)出的聲音好似在奏出一首清脆悠揚(yáng)的樂曲，整套動作行水流水，看上去賞心悅目，眾人不禁大聲叫好。
聽到李六指親自搖骰盅發(fā)出的聲音后，仇四終于睜開了眼睛，能讓自己這名副手親自出馬，足以見得今日賭坊里來了一路多高明的“神仙”。
麻子臉與仇四對視之間仍舊掛著一副不屑的神情，仿佛是在挑釁一般。
李六指一氣呵成地完成了整套動作以后，將骰盅干凈利落地重新按在了桌上。
“這位爺，不知道您這次是押哪頭呢？”李六指輕笑著問，六根手指卻始終未曾離開過骰盅，看樣子是想等麻臉下注后便立刻開注。
從往骰子中注入水銀的一些平常手段，再到由賭妓配合莊家合伙出千的簡單把戲，可以說這永昌賭坊中的手段多不勝數(shù)，這個李六指敢站出來接這三百兩銀鈔的堵住，想必定是有著能立于不敗之地的看家本領(lǐng)。
麻子臉卻毫不留情地啐了一口道：“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居然連賭桌的規(guī)矩都不懂，還敢自稱是杭州城的賭圣？”
其用意很簡單子一一讓李六指將手離開骰盅，避免他耍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李六指的臉色也逐漸凝重起來，若是放在平時，這樣的大買賣自己求之不得，可久在賭場的自己眼下竟然也看不透這個始終帶著壞笑的麻子臉是如何能夠每次都精準(zhǔn)無比地猜對點(diǎn)數(shù)的。
待李六指的手指離開骰盅以后，麻子臉便開始摸著下巴思忖，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您到底要押在哪邊？”李六指催了一句，這次就連仇四也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帶精光朝這邊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