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子并不是馬惜玉的上司,但她的語氣不容置疑。
馬惜玉聳了聳肩,隨便吃了點干糧墊了墊肚子,也躺在了晴子身旁。
沉重的夜幕緩緩降臨,似乎想把整個世界緊緊包裹,沉悶地讓人喘不過氣來。幸好那些來自遙遠(yuǎn)空間的星光刺破了無邊的黑暗,給這個世界的生靈帶來光明和希望。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馬惜玉漸漸打起了呼嚕,晴子緊閉的雙眼卻慢慢睜了開來。
“吁……”仰望星空,晴子輕輕嘆息了一聲,似乎想把壓抑在心中的苦悶和煩惱統(tǒng)統(tǒng)釋放,徹底消散在這個陰冷的世界。
“如果幸運,只要我和馬惜玉沿著這條河流走下去,應(yīng)該很快就會找到李凌和他的女友。”晴子暗暗思忖著。
出發(fā)尋找這對情侶的時候,她和馬惜玉只有唯一的線索——李凌出發(fā)前告訴秦小羽的那句話:“當(dāng)太陽躍出地平線的時候,我們就沿著河流出發(fā),下游的森林和谷地里,應(yīng)該有我們要尋找的東西!”
馬惜玉堅稱李凌沒必要撒謊,那一定就是他們遠(yuǎn)行的目標(biāo),可晴子卻覺得那只是李凌隨意說出的用來調(diào)情的詩句。
現(xiàn)在看來,馬惜玉是對的!李凌和秦小羽的確沒有離開河流附近,這個坐落在美麗的月牙似的小湖邊,曾經(jīng)鋪著鮮花和干草的小屋便是最好的證明。
一想到李凌和秦小羽曾經(jīng)在這里快樂的生活著,狩獵、沐浴、嬉戲、用鮮花和干草當(dāng)做床鋪,晴子的心中竟然躥起了絲絲妒火,甚至忘記了李凌曾經(jīng)解釋過自己為什么要出走。
更加急切地,晴子想要見到李凌,大聲地質(zhì)問他:“為什么?為什么要逃走?作為支援者中的守衛(wèi)者、守衛(wèi)者中的指揮官,為什么只顧帶著心愛的姑娘、不負(fù)責(zé)任的出走?!”
“你忘記自己的身份了么?忘記自己的使命了嗎?!”下一刻,晴子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聲。
她立刻緊閉了嘴巴,悄悄地望了馬惜玉一眼。幸好他并沒有被驚醒,口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浸濕了臉頰上的泥土。這個自稱憐香惜玉的青年此刻睡得就像死豬一樣。
晴子收回了目光,開始回顧李凌和秦小羽出走后,支援者們在這短短的幾個月中,所經(jīng)歷的一系列變故和劫難。
剛開始的時候,葛金很好地領(lǐng)導(dǎo)支援者們擴展和加固了他們在蘇爾特星的第一個基地——起名為龍首鎮(zhèn),而基地所在的高地,則被大家叫做盤古。
第三指揮官庫爾班不遺余力地教習(xí)大家訓(xùn)練戰(zhàn)斗技巧,并召集大家收集和制作足夠多的食物和武器。儼然一場大戰(zhàn)在即的模樣。雖然大家不理解庫爾班的狂熱,但沒有人覺得未雨綢繆是多余的。
在兩個指揮官看似英明的領(lǐng)導(dǎo)下,龍首鎮(zhèn)雖然還不具備一座城鎮(zhèn)的規(guī)模和建制,倒也發(fā)展的有模有樣,分成了工匠、儲備、畜牧、休息、訓(xùn)練等等功能鮮明的區(qū)域。一切都按照大家最初的設(shè)想迅速發(fā)展的。
然而好景不長,所有的一切都被庫爾班派出的偵查小隊改變了。
晴子清晰地記得,當(dāng)那只偵查小隊回來向庫爾班報告發(fā)現(xiàn)了遠(yuǎn)在幾十里之外的蝠人洞穴時,庫爾班雙目中暴漲的光芒。
毫不猶豫地,庫爾班立刻糾集起了大部分的支援者——足足有二百人,也包括參加過戰(zhàn)斗訓(xùn)練的晴子——朝目標(biāo)地進發(fā)。只留下了第一次顯得猶疑不決的葛金和一些老弱的支援者留守龍首鎮(zhèn)。
戰(zhàn)斗被精心安排在一個陰云密布的夜晚,沒有一絲星光能夠穿透那樣濃重的黑暗。
蝠人巢穴的洞口超乎想象的大,大的能夠輕易吞噬一棟房子。入夜后一團漆黑,什么也看不見,但晴子能夠清晰地感應(yīng)到它的輪廓,就像一張巨口,等著讓大家自投羅網(wǎng)。
晴子想要警告庫爾班,直覺告訴她不要輕舉妄動。但沒有人聽她的話,她甚至擠不進被守衛(wèi)者團團圍在中間的庫爾班身邊。
庫爾班和他的親信們經(jīng)過緊張而周密的謀劃后,命令大家在同一時間點燃了手中的火把,嚎叫著向蝠人的巢穴沖了上去。
晴子沒有動,她覺得大家被一個巨大的陰影包裹住了。
在距離洞口幾十步的距離時,無數(shù)被驚動的蝠人沖了出來,它們閃動著寬大的翅膀,撲滅了許多火把,尖嘯著用尖牙和利齒攻擊了沖在最前面的一些人。
伴隨著支援者虛張聲勢的怒吼和凄厲的大叫聲,傷殘和死亡在戰(zhàn)斗開始的同時爆發(fā)!
“快沖上去!把火把扔到洞穴里面,燒死那些畜生!否則,大家都會死在黑暗之中!”庫爾班大叫著指揮大家前進,絲毫沒有在意前面那些同伴凄慘的叫聲。
直到這時,大家才驚恐地意識到:在這樣漆黑的夜晚,如果不能把大部分蝠人堵在洞穴之中,用火焰和濃煙殺死它們。等手里的火把燃盡后,大家就會成為這些具有夜視能力的飛行獸的活靶子,干等著被獵殺而死。
“庫爾班是對的!”這是晴子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她立刻大叫起來,招呼落在后邊的人跟著她一起行動,甚至來不及去想庫爾班和他的親信們怎么會想出在漆黑的夜里發(fā)動攻擊這么愚蠢的決定。
很快,許多人反應(yīng)過來,頂著一連串迎頭飛出的蝠人,不要命地朝洞口沖了上去。
但遠(yuǎn)遠(yuǎn)不夠!不少膽怯的支援者借著火光,看見了那些被蝠人的利爪割裂的身體,腳步反而停頓了下來。
一個沖在前面、面孔稚嫩的年輕小伙甚至瑟瑟發(fā)抖,腳步不住地往后移動著。
晴子經(jīng)過他身邊時,大喊著讓他跟上自己的腳步,準(zhǔn)備將手里的火把投擲進蝠人的巢穴中。
“懦夫!”一聲怒吼從不遠(yuǎn)處炸響。緊接著,晴子看見庫爾班出現(xiàn)在了小伙的身側(cè),不由分說地舉起了手中的長矛。
晴子目瞪口呆地看著面相兇惡的庫爾班,不知道他要干些什么。
小伙在最后時刻轉(zhuǎn)過了頭去,也許是被嚇傻了,也許是臨死也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是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眼看著庫爾班的長矛刺向他的脖子,穿透而過足有半米的長度。
晴子的心在一瞬間被提到了嗓子眼,又好像被一只大手緊緊地攥住了,無法呼吸,無法動彈。眼看著庫爾班慢慢抽出了他的長矛,然后一腳踢在年輕人的肚子上。
“砰!”年輕人的身子倒在了晴子的面前,劇烈的抖動著,血漿從喉嚨噴了出來,濺在她的腳下。
年輕人看見了頭頂?shù)那缱?,向她伸出手來,想要尋求幫助,卻早已發(fā)不出聲音來。
晴子驚恐地倒退了幾步,才如夢初醒地跪下身子,有些慌亂地用手掌按在他的脖子上,想要阻止血液的流失。
身后再次響起長矛穿透血肉的聲音,以及兩聲短促的慘呼,庫爾班又接連殺死了兩個企圖逃跑的同伴。
“逃跑的人都得死!就像那些野蠻的畜生!”庫爾班大喊了一句。守衛(wèi)隊長馬強和其他幾個親信就像得了失心瘋般一陣歡呼。
庫爾班的手段狠辣而有效。很快,大家都不再猶豫,簇?fù)碇缓宥?,將手里的火把使勁朝洞穴深處扔了進去。
所有人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矛和尖木,對準(zhǔn)洞穴的方向,想要將那些來不及飛出的蝠人堵在洞穴里面。同時,一部分人還要面對洞穴外面、來自頭頂?shù)墓簟?p> 戰(zhàn)斗持續(xù)了大半夜,洞穴里面再也沒有蝠人沖出來時,天空中蝠人的攻擊卻愈來愈頻繁了。
隨著最后一個火把的熄滅,蝠人的攻擊也到了高潮。大家在黑暗中朝頭頂胡亂地刺著,想要阻擋蝠人的襲擊??上閭円宦暩哌^一聲的慘叫幾乎讓大家的精神徹底崩潰。
“躲到洞穴里面去!”不知是誰在混亂之中大喊了幾聲。
眾人立刻擁擠著、互相踩踏著沖進濃煙彌漫的洞穴,守在洞口處附近抵擋著蝠人的攻擊,也終于穩(wěn)定了陣腳。
也許戰(zhàn)斗進行的太過慘烈,連群星也看不過去,硬生生穿透了云層,將明亮的星光照射在洞穴所處的大地上。
盤旋在周圍的蝠人知道再難殺死這些躲在洞口的突襲者,在空中盤旋許久后,才不情愿地飛掠而去。
眾人待在洞口不敢輕舉妄動,一只等到天亮的時候,才有一些膽子稍大的人朝洞穴深處走去,想要看看究竟有多少蝠人被濃煙熏死在里面。
晴子沒有進去,她甚至不敢想象里面的情景,哪怕敵人是一些野蠻的畜生,她也不愿看到那些凄慘的死狀。
但她還是聽到了其他人的描述,說里面簡直就是那些活該斷子絕孫的禽獸的地獄。里面幾乎沒有幾頭成年的蝠人,也許它們?nèi)硷w走了,被濃煙熏死在洞穴深處的全是一些幼崽,許多幼崽的身上粉嫩光滑如嬰兒皮膚,身體也只有拳頭大小,面目卻十分可憎……
一場戰(zhàn)斗,足足損失了三十多個支援者,傷者更是達到了近半之?dāng)?shù)!
更加讓人寒心的是,庫爾班和他的親信們居然厚顏無恥地歡呼著勝利,甚至在龍首鎮(zhèn)的廣場上載歌載舞、舉辦起了篝火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