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并不代表徹底失去了理智,擔心傷口感染的李凌,并沒有冒冒失失地跳下水潭,游回到山洞那邊,而是一直等到了第二天黃昏。
皮膚依然傳來燒灼的痛感,但他驚奇的發(fā)現,除了皮膚變得有些發(fā)硬發(fā)白,那些黑色的斑點和皴裂的血痕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它們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是多么驚人的恢復力?哪怕有著世界上最神奇的藥水,哪怕只是一些細小的傷痕,也絕難在一天之內完好如初。
再次回想起那些墻壁上的畫作,那些之前在他眼里如顛如狂的身影,最后的一絲疑慮于被徹底消除。
剩下的,只有和欣喜和期待,以及按捺不住的激動。
“果然,所有表面上的瘋狂都是為了下一次的從容鋪路罷了!”李凌隨口說出了不知從何處聽來的這句話。
再也舍不得浪費一分一秒,他縱身跳入水潭之中……
黎明時分,峽谷之上的星光漸漸隱去。尖聲呼嘯的狂風夾雜著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黑色砂石貫穿了整個石壁峽谷,谷底再一次變得昏暗如夜。
一個雙腿被堅韌的藤蔓緊緊束縛在黑色樹干上的人影正在狂風中玩命地嘶吼著,雙手更是抓著兩團不知是何物的東西奮力地揮舞著,壯如瘋魔。
直至烈日當頭,峽谷底部難得的布滿陽光,所有的風塵和聲音才銷聲匿跡,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好像這里是個絕對的死地。
黃昏時分,尖嘯的狂風和嘶吼的人影再一次出現在谷底中央,如同清晨的一幕再度重演,直至深夜。
……
千里之外的山林間,一片人為清理出的空地上,一個年輕姑娘正一手攥著幾種不知名的漿果,一手拿著木勺在石鍋中仔細的攪拌著。
她的神情專注無比,仿佛正在為心上人熬制最美味的湯粥。
蒸騰的熱氣噴在她蒼白的俏臉上,斑駁的陽光落在她稍顯清瘦的身影旁,美的讓人心動、讓人心疼。
一鍋湯粥,足足花費了她大半個時辰。才起身朝空地邊緣的小屋里走去。
姑娘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才緩聲道:“八寶粥已經做好了,奈音!”
小屋里沒有任何動靜。姑娘等的有些著急,正要一腳將小屋整個踢倒。
“咯吱”一聲,屋門打開了。
奈音的鼻子使勁抽動了幾下,現出一臉陶醉的表情:“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小羽,沒想到你的廚藝如此高超!”
“謝謝?!鼻匦∮鸬拿鏌o表情地說了一句。心想畜生就是畜生,自己只是簡簡單單地做了個亂燉而已,就把奈音饞成了這幅模樣!
“你好像說過自己是女人里面廚藝最差的那一類?這太可怕了,人類到底把多少時間和精力用在果腹之上,真的是太不務正業(yè)了?!蹦我粢贿呇郯桶偷乜粗∮鹛嫠⒅啵贿厯u頭晃腦地感慨著。
“你要是不餓,我就把鍋扣到地上了!”秦小羽沒好氣地說道。
“別別別!”奈音連忙伸出爪子,護住滾燙的石鍋,一點兒也沒有平時泰然自若的樣子?!八阄也蛔R好歹,行了吧?!”
“行,您老請自便吧!”秦小羽一把將木勺扔在石鍋里,轉身走了開去?!皠e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
如果支援者隊伍中的任何一個人見到剛才的情景,一定會把下巴也驚掉了!
秦小羽居然辛苦熬粥給一只長相奇特的巨型兔子喝!
更加神奇的是,那只兔子居然會講一口流利的漢語!還和秦小羽吵了一架!
……
就算秦小羽走遠了,奈音也依然用自己學到的漢語嘀咕個不停。
它現在還不能夠理解那些成語和俗語所表達的豐富寓意和深邃思想,但它特別享受這新的語言所帶來的新奇感和滿足感。
正如秦小羽當初譏諷它是鸚鵡學舌時所說的話:“我愛學習,學習使我快樂!”
拋開調侃的成分,奈音很喜歡這句話,覺得是為它和大多數布森人量身定做的。
果然,僅僅十幾天后,奈音便能將那些磕磕絆絆的音節(jié)串聯(lián)在一起,清晰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了。
雖然小姑娘強自鎮(zhèn)定,但自那以后,秦小羽再也沒有想要殺死過它,而是乖乖地坐下來,認真聆聽它的教導?;蛘吆退闷胀ㄔ拋斫涣?。
“哎,這個小丫頭,都告訴她多少遍了,心急吃不了大豆腐!她非要一遍遍的叮囑我,要勞什子送一封什么書信!難道我們三個大佬級的禽獸還會哄騙一個小姑娘不成?”奈音一邊喝著香甜的八寶粥,一邊不滿地嘟囔著。
“不過……”想起當初李凌被帶走后,秦小羽像瘋了一樣地對著自己狂抓亂咬,好幾次差點要了自己的老命,奈音依然心有余悸。再加上吃人嘴短,奈音想好了下次見到殘翼,一定要把秦小羽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它!
……
數十丈外,秦小羽正藏身在一棵參天大樹繁榮的枝葉間,盯著奈音的一舉一動。
每每想起李凌被這些畜生殘忍地打暈,甚至等不及自己給他清理完傷口,就急匆匆地將他擄走,不知去向、不通音訊,甚至生死不知……
她的心就像刀絞一般痛的要命,恨不得與奈音和它的兩個禽獸伙伴同歸于盡。
可惜她遠遠不是奈音和它的兩個同伙的對手,總是輕易地被打倒,被制服。直到現在,她的手腕和臉頰上還有不少淤青和擦痕。
剛開始那幾天,當她發(fā)現自己無論如何也報不了仇、甚至逃脫不了殘翼和奈音的魔爪時,曾一度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但事情的發(fā)展遠遠超出了她的預計。奈音以極大的耐心和毅力向秦小羽學習著她的母語。并且一再灌輸人類是如何在狂熱分子的帶領下,傷害無辜的布森人。就連那些長相猙獰的蝠人也被它說成了可憐兮兮的受害者。
秦小羽總是毫不客氣地反駁它,指出奈音的故事里這樣那樣的紕漏或者矛盾之處。但她的耳朵和目光很難避開奈音沉重的語氣和嚴肅的眼神。
漸漸地,連秦小羽自己也不再堅持一貫的立場,她傾向于接受奈音的說法,接受它關于人類先行者所犯下的罪行。但她同樣堅信,大多數先行者只是受到了個別人的蠱惑。
終于,秦小羽在一次談話后拋出了藏在心底的疑問:“既然人類如此邪惡,為什么你還要把我囚禁在身邊?”
“為了拯救我的族人,小羽!我從來沒有用邪惡形容過你的同類,我只是如實地描述他們所犯下的暴行。而現在,我很痛苦的發(fā)現,少數布森人和大部分蝠人同樣變的暴虐!”奈音耷拉著臉,顯示著它的痛苦。
“你終于能正視事實了,奈音。無論是人或者禽獸、畜生,都有好壞之分?!鼻匦∮鹌炔患按卣f道,心想自己終于扳回一局。
“嗯,所以……”奈音猶豫了一下,圓溜溜的眼睛專注地盯著小羽?!霸谖覀ゴ蟮淖迦伺笥褎P斯的建議下,我們正在組建一支反抗軍?!?p>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奈音的身子漸漸拔高,并且背過了身子,似乎從他嘴里說出的是一個無比崇高的名字!
“反抗誰?像我和李凌這樣的人嗎?!””秦小羽并不買賬,反而輕蔑地撇了撇嘴。
“不,是所有人!”奈音的聲音少見的凌厲。
“得了吧!如果你所謂的反抗就是偷偷摸摸地躲在荒野里、欺騙和圍毆落單的人類,你們注定會失??!”秦小羽毫不客氣地回敬道。
“哦,口誤!”奈音尷尬地抓了抓胡子,才道:“是所有人和我們禽獸中那些——用凱斯的話來說——墮落之徒!”
每次聽見奈音自稱為“禽獸”,秦小羽總有一種莫名的快感,她現在已經不那么生氣了,妥協(xié)性的回答:“等到凱斯提著布森人的頭顱回來,我也許會考慮相信你的話!
“不,凱斯只會提著人類的頭顱回來!”奈音搖了搖頭,在秦小羽發(fā)怒之前加緊說道:“別著急,先聽聽我的解釋吧!”
秦小羽緊繃起來的身子稍微往后靠了靠。
“首先,多年的戰(zhàn)斗,讓我們總結出了一些經驗。布森人比人類的身法靈活許多,卻難以對付蝠人那種來自頭頂的攻擊。第二,作為族群中的一員,我們總是難以向自己的同伴下手。第三,反抗軍有著至高的使命——平息一切無謂的紛爭,讓蘇爾塔世界回到曾經和平的氛圍中。因此,反抗軍必須由我們三個智慧的、強大的族群的英雄聯(lián)合組成!”
秦小羽不由地向前傾了傾身子,如果奈音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她覺得那正是自己所渴望的。她等待著奈音繼續(xù)說下去。
“所以,我們的方案是——交叉作業(yè)!”奈音繼續(xù)說道?!安忌藘艋祟?,蝠人凈化布森人,而人類則負責凈化蝠人!”
“凈化?!”
“就是殺死那些墮落之徒,把他們的頭割下來!”
“這就是你大費周章囚禁我和李凌的原因?逼我們加入反抗軍?為什么不直說?!”秦小羽恨得牙癢癢。
“冷靜一點!所有的磨難都是有意義的!”奈音回答道,然后攤了攤手:“至于一些不愉快的插曲,都是交流不暢造成的。所以,我正打算開始教導你一門新的知識——蝠人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