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午時(shí),南宮月兒便帶著沈依云去了故人居。故人居是街角一家幽靜的茶樓,里面設(shè)有獨(dú)立的小間,很適合獨(dú)處。
南宮月兒并未與沈姑娘說明此番是與王公子會面,只單單說來此坐坐,品一品千州城上好的茶樓。
到了茶樓,由店小二領(lǐng)著進(jìn)了小間,剛坐下,南宮月兒便找了個(gè)借口出來了。當(dāng)門口出現(xiàn)一個(gè)風(fēng)雅俊逸的青年她才躲進(jìn)了隔壁的小間。
透過小間的門簾看見那名青年與店小二交談了兩句,隨后他便被領(lǐng)進(jìn)了沈姑娘所在的小間。
門簾被輕輕掀起,沈依云以為是月兒姑娘回來了,抬眼看見來人便什么都明白了。心狠狠地抽搭了一下,能理解月兒的良苦用心,但更多的是對這份感情的無奈。
王弘睿收到那封信時(shí)猜到是沈依云,本打算不來赴約的,只是昨日謝如霜的話讓他動搖了。這是最后一面,說清楚,也結(jié)束這一切。
于是沈依云將計(jì)就計(jì),斂了斂情緒,淺淺一笑道:“弘睿,你來了?!?p> “來了?!蓖鹾腩T谏蛞涝频膶γ孀拢瑑扇瞬贿^一尺距離,臉上的一分一毫映入彼此的眼簾,是那么的清晰。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感情,說話的語氣也有些冷淡。
不過他愿意回自己一句話,能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就讓沈依云心滿意足了。她提起紫砂茶壺,里面的茶還是滾燙的。
淺淺地倒了兩杯,熱氣氤氳著送了一杯過去。王弘睿捧起茶還未送及嘴邊,又放下了,顯然有些沒意思。
沈依云怕對方急不可待要走,憋足了一口氣把心里的話問了出來:“弘睿,你可有什么話要與我說?”
先前是有的,可消磨了數(shù)月也有些淡了,如今見了面更加不想說了。王弘睿有些決絕道:“傷心往事何堪提,是非對錯(cuò)教人怨。緣起緣滅,終了時(shí),好聚好散。”
“是我纏著你了?!鄙蛞涝屏舷氲綍侨绱?,忍住淚低低啜泣了一聲,不敢再糾纏挽留,繼而苦笑道,“那日你從染衣坊取的裙裳真好看,沒想到穿上她的女子更美。”
王弘睿聽完這話明顯很詫異,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沈依云雙手握著茶盞,暖洋洋的,舍不得放開。
她抬頭目視王弘睿,用很輕松地口氣繼續(xù)道:“昨日武林大會的時(shí)候碰巧看到的,賢淑雅致,和你很般配。她待你可好?”
王弘睿沒說話,只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眸里是看不出來的深邃。
南宮月兒在隔壁靠著一堵木板墻站著,聽到這話瞬間紅了眼眶,潸然淚下。她咬著唇,握緊了拳頭。生氣王弘睿忘恩負(fù)義、移情別戀,心疼沈依云早知道了這事獨(dú)自承擔(dān)著。
正猶豫著要不要沖過去時(shí),那邊傳來了沈依云的聲音:“我今天來是和你道別的?!?p> 沈依云兩只手緊捏著茶盞,指節(jié)泛白,肩膀微微顫抖著,說話的口氣卻極其風(fēng)淡云輕,“別辜負(fù)了人家?!?p> 說完小跑著出了茶樓,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灑滿了蒼白的雙頰。
南宮月兒揩了一把眼淚,一個(gè)疾步?jīng)_進(jìn)了隔壁的小間,她將手中的碧靈劍拔出送了出去,鋒利的劍刃在王弘睿眼前急速劃過,然后落在了他身后的隔板上。
王弘睿睜大了眼睛,滿臉驚慌,愣怔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南宮月兒氣憤憤道:“無恥負(fù)心漢,你怎么可以這么對沈姑娘!”
王弘睿還沒從驚嚇中緩過神來,僵著身體不敢動彈,輕聲問道:“姑娘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誤會?”南宮月兒上前一步,將劍從木板中拔了出來指著王弘睿的筆尖道,“那你來告訴我誤會了什么?”
不待對方回答,南宮月兒冷笑一聲道:“她千里迢迢來找你,就是想誤會你么?你可知道她等了你整整一年,懷著和你的孩子遭了多少冷嘲熱諷。若不是村里待不下去了,她也不會來找你。沒想到你果真這般出爾反爾,見異思遷,不到一年的時(shí)間就把她忘得干干凈凈,轉(zhuǎn)頭和別的女子好上?!?p> “姑娘,我......”王弘睿吞吞吐吐,什么也說不出來。對方的一番話讓他云里霧里,根本不知所云。茫然道,“你......在說什么?”
“還敢裝模作樣!”南宮月兒憤忿地將手中的碧靈劍輕輕一挑,在對方的肩頭劃過,隨后便有一股血腥味散了出來,王弘睿的肩頭被鮮血浸濕了。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他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看著劍尖上染紅的血滴。
南宮月兒恨道,“一年前,你立下誓言要娶她,為什么回了千州城就再無音訊?為什么她來找你,你卻閉門不見,身邊還有了別人?你的良心都喂狗了么?”
“我......”王弘睿從椅子上滑了下來,癱軟在地,啞著嗓子自言自語,“我下了聘禮,可她卻等不及嫁給了縣令之子,是她負(fù)我在先?!?p> “胡說!”南宮月兒回駁道,“她懷了你的孩子,怎么可能再嫁給別的男人。她鐘情癡心,不似你,薄情寡義?!?p> 王弘睿雙眸失神,懵懵懂懂,垂著頭呢喃:“孩子?”
南宮月兒冷漠道:“一年前你做過什么事自己清楚!”
“我......依云......她什么都沒說?!蓖鹾腩7鲋巫油龋怎咱勠勁懒似饋怼2恢菄樀?,還是失血過多,他的臉色極度慘白,整個(gè)人都顫顫巍巍的,“她沒有嫁給縣令之子......沒有嫁么?”
南宮月兒見他這樣子不像是裝的,難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們二人誤會了。她放輕聲音問道:“誰說她嫁給了縣令之子?”
“是......是......”王弘睿牙齒打著顫,難以置信地沒有說出口,“我不信?!?p> 說著從南宮月兒身旁繞了出去。
“你去哪?”南宮月兒一愣怔追了上去,王弘睿方才站都站不穩(wěn),這時(shí)候卻跑得極快,地上汨汨一路的血跡,她甚至有些擔(dān)心他會不會因?yàn)槭а^多活不下去。
王弘睿一邊跑一邊沒了理智地想,身上痛,心也痛,等想明白了眼淚已經(jīng)糊了一臉。行了大約兩里地回了王府,開門的小廝六兒看他滿身是血、失魂落魄的樣子,嚇得急忙上去扶。
王弘睿并不領(lǐng)情,一手甩開了人,冷冷道:“老夫人呢?”
六兒退后一步,捧著兩只手虛扶著。他從未見公子這樣冷淡,因此有些懼怕,怯怯道:“在后院花園。”
“你別跟來?!蓖鹾腩I写嬉唤z理智,吩咐了一聲往里去了。六兒識相地應(yīng)了一聲,匆匆跑出去請大夫。
南宮月兒跟了上來,王府大門敞開著,里面靜悄悄的,她沿著血跡走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