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你這是怎么了?”川夏趕忙迎上前去,從叔伯的手里接過了父親,給扶回了屋中。
“阿泥大人,你這是傷了?”是聽見了外面的動靜,銀和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兒,轉(zhuǎn)身便看見這樣一幕。
面對兩人的疑惑,阿泥朝那位叔伯使了一個眼色后趕緊說道:“不礙事,今兒在田埂上,不小心踩空摔了一跤,傷著腿了?!?p> 說完還對兩人微微一笑,仿佛真的是小事兒一般。
還不等阿泥說完,銀和便伸手檢查起了阿泥的傷勢,看著看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才短短幾天的功夫,他們這小家便發(fā)生了這些大事,銀和不禁低聲抽泣起來:“苦難的日子喲,什么時候能挨到頭?!?p> 將一切都看在眼底,川夏站起身來道:“母親,我送送圓木叔?!?p> 聞聲銀和這才止住嗚咽,抹了抹眼角,道:“誒,川夏你去吧?!?p> “不用不用,川夏你好好陪陪你父親?!眻A木擺手就往屋外走,川夏直接追了上去。
等走出幾步遠了后,川夏才神色平靜的輕聲問道:“麻煩圓木叔了,還想問問我爹他,到底是怎么傷的?”
沒想到川夏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圓木一愣,有些支支吾吾的道:“你父親他,就是摔著的呀,還能怎么傷。好了,差不多了,你快回去吧,不用送了?!?p> 先前阿泥使眼神時,并沒有逃過川夏的視線,再加上現(xiàn)在圓木這遲疑的態(tài)度,他越發(fā)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繼續(xù)問道:“圓木叔你這么實誠的人,還是不擅長說謊話呀,我身為阿泥的孩子,應(yīng)該知道真相?!?p> 兩句話說完,圓木叔愣住了,眨眨眼仿佛間覺得眼前這孩子變了。
無奈嘆息一聲,吐露了實情,原來一切都還要從川夏昏迷不醒那天說起。
就是那日即使阿泥已經(jīng)趕去上工,還是晚了一些,高倉殿手下監(jiān)工的武士,壓根不聽阿泥的解釋,當(dāng)日便作為懲罰狠狠的抽了阿泥幾鞭子。
薄薄的布料下已然多了一道道的血痕,當(dāng)夜回到家中的時候,阿泥卻什么也沒說,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就繼續(xù)去田埂上工,但也因此被監(jiān)工的盯上了,稍有不滿意的地方,就是一鞭子抽了下去。
同為平下人,同樣是在田埂上工的那些下人,沒有人敢?guī)桶⒛喽嘧煲痪洹?p> 怕是惹禍上身,哪家都是一家子人幾張嘴吃飯,并不敢做出一些疑似挑釁高倉名主的舉動。
眾人紛紛看著,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就連手里的動作都不敢稍有懈怠,用眼角的余光看著挨打的阿泥,若是稍有停下,下一個挨打的就是自己了。
不論挨了多少下,阿泥也一直是忍著的,身為高倉名主的下人,他要是敢怒敢反抗,命就沒了,武士的刀可不鈍。
也就是直到剛才,終究是出事了,又是一鞭子下去,阿泥的腿一軟,摔下了田埂,右腿徹底傷了。
直到忙活結(jié)束了,眾人紛紛回家的時候,圓木叔此時才敢將阿泥扶了回來。
一件事從頭到尾的說完,川夏心里倍感沉重,原來一切還可以說是因他而起。
說話間,圓木叔也就到家了,站在家門口前,前者一臉鄭重的給川夏叮囑道:“都是窮苦人沒什么本事,你這孩子知道也就知道了,千萬別往心里去。
一沖動再做出什么后悔的事來,要知道你父親忍著是為了什么,萬萬別做傻事啊?!?p> “活著已經(jīng)不容易了,可能活誰又想死啊,你也莫記大家不幫你家出頭?!?p> “謝謝圓木叔了,我有分寸,不會的,叔你快回去吧,我這就走了?!闭f罷川夏揮手離去。
站在門檻前,看著川夏離去的背影,圓木心里多多少少還有些后悔,后悔與其說了這么多,他是真怕這孩子犯傻啊。
搖了搖頭,走回屋中,一聲長長的嘆息落在門前。
......
“你圓木叔到家了嗎?”阿泥半躺在草席上,揉著腿看著川夏問道。
“到家了,父親你腿沒事吧。”川夏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走過來坐下揉了揉父親的腿說道。
經(jīng)過川夏的檢查,發(fā)現(xiàn)阿泥受到的都是皮肉傷,不止是烏青還破開了血口,有療傷草藥的話能好的快些,沒有的話等自然愈合,休息一段時間也能好。
前提是不能再去上工了,且不說劇烈的運動,萬一再挨打,這腿可就徹底廢了。
因此看過阿泥的傷勢之后,川夏坐直了身子,顯得有些漫步經(jīng)心的開口道:“父親,你傷成這樣,明天就不去上工了吧?!?p> “不去?不去那哪兒行啊?!卑⒛嘈π?,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后腦勺,道:“吃飯吧,等父親傷好了就去給你打只狍子來補補身子?!?p> “放心,這點傷痛還打不趴你的父親?!闭f著還拍了拍自己強有力的胳膊。
阿泥可沒忘了自己走時,那武士的眼神和嘴里說過的話,即使拖著半邊腿也得去啊,只盼著那些人看他傷成這樣,能寬容一些吧。
端起木碗來,川夏又放下,有些話他在來的路上就想好了,此時開口道:“明兒我替父親去吧?!?p> “你?好了川夏,不要任性了,吃飯吧?!卑⒛鄵u了搖頭,晚上吃的要更簡陋一些,也沒有拿食醋出來。
“我是認真的,父親你就好好在家中養(yǎng)傷,反正這樣也是合規(guī)矩的,身為高倉殿的下人,孩子遲早是要繼承父親的農(nóng)活的?!?p> 一直在旁聽著的銀和聽完父子兩的談話,此時開口道:“阿泥大人,俺覺得孩子說的有道理,孩子他懂事了,就讓孩子他替你幾天吧?!?p> 她想著去田埂上工,至少不會惹上臟東西,比孩子一天在外面瘋跑強不少。
“恩,那就這么定了。”川夏趕緊點頭把此事應(yīng)下來,然后端起碗就開始吃東西。
“這......”阿泥臉上立即露出難色,銀和是不知道具體情況才會這么說,若他真的只是摔傷這么簡單,自然也不會拒絕孩子的好意。
一頓晚飯吃的心情越發(fā)的沉重了,轉(zhuǎn)而一想罷了,干脆就讓孩子試試好了,自己不在,那些武士也許不會拿一個孩子怎么樣。
其實,今年滿十五歲的川夏,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換了別家十五歲的孩子也是上工的年紀了。
是日夜晚,再次等阿泥兩沉沉睡去之后,川夏雙目悄悄的睜開一道縫隙。
借著窗戶邊的月光,從懷里掏出一張黃紙,咬破了手指,在畫好了一張符箓后才滿意的睡去。
應(yīng)付明天可能出現(xiàn)的狀況,有這符足以。
......
夜幕下一座不高的山峰上,坐落著一片寬大的木屋群,四四方方的高低錯落,圍出一片院落。
月色下,顯得靜謐。漆黑一片,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幾間屋子,還閃著昏黃的光芒。
門前兩個武士抱刀依著門框,其中一個還在打著瞌睡,在這破地方,完全沒有什么好防備的,所以他們也輕松不少。
院落內(nèi),一間還亮著的木屋,在門上映出三個坐著的人影來。
古色古香的屋中,地面上鋪著一水的精編竹席,三人跪坐在右邊加厚的草芯席上。
中間一張矮幾上放著三個木質(zhì)圓杯,正飄著絲絲縷縷的白煙。
“二位,請?!?p> 坐在兩個中年男子對面的高倉名主,伸出右手說完端起熱氣騰騰的木杯輕抿一口。
“天黑還找二位來呢,也是為了白川河邊上的事情,不知以二位看,那怪物實力幾何,到底是什么?”高倉名主開口問道。
聞言兩人淡淡的對視一眼,由左邊那人開口說道:“不過是普通初生的河流系的鬼怪罷了,多半便是一只小河童,我二人在京都更厲害的也處理過,此等鬼物不過手到擒來?!?p> “那,可再好不過?!备邆}名主放下杯子,笑了起來,露出一口以鐵銹涂黑過的牙齒,看的兩人大皺眉頭。
在京都高倉名主一直向往的,上等貴族的黑齒打扮,等來了這偏僻的蝦夷地以后,他終于學(xué)會了。
他們高倉家,不過是半家,六等家格的沒落貴族,黑齒這樣的妝容,再加上于此地凌駕眾人之上的地位,讓他恍惚間有了上等貴族的感覺。
但這大晚上的,黑齒妝容讓二位真信徒,實在是覺得難以入眼。
像他們信奉神祇的真信徒們,便從來不會涂如此古怪的妝容,更不會以此為美。
其實高倉名主他又何嘗不知,什么在京都處理過要事,不過是兩人在往自己臉上貼金罷了。
自奈良時代起,天下分五畿七道,設(shè)律令制國,劃大、上、中、下四等國,平安京都位于畿內(nèi)大國山城國,而兩人不過是畿外東海道一下國,尾張國的神教長駐之二罷了。
想進畿內(nèi)都不容易,更別說什么在京都處理鬼怪之事,兩人這么一說,高倉也就這么一聽。
不過話說回來,以兩人尾張下國長駐分隊的身份,與他這六等破落貴族倒也是正好相配。
當(dāng)下左邊那人問道:“那高倉殿以為,什么時候動手解決此事比較好?!?p> 從原本長駐的地方,隨高倉一起被派往這偏僻的蝦夷之地來,兩位真信徒心里其實是不太樂意的,但既來之則安之,在哪里都是信奉神祇。
“既然是個小角色,那且不急,再過幾天吧?!备邆}笑了起來,自從黑齒之后,他越來越喜歡笑了。
“好,那我兩便離開了?!眱扇舜饝?yīng)一聲,不打算再多看那黑牙一眼。
就地位上來說,兩人與高倉是平等的,因此說話也較為隨意。
拉開木門,離開了這間小屋,兩人側(cè)身站在院中,左邊那人繼續(xù)道:“此事,咱們倒不能像高倉那樣隨意了。”
“是啊,即使我兩在自然神教中地位不夠,也是隱約聽說過蝦夷地曾經(jīng)好像是發(fā)生了什么的?!?p> “那找個機會去看看吧?!?p> “也好?!?p> “東西坊那位險些喪命的‘使’,現(xiàn)在看來,多半同為真信徒,你看看是不是也找個機會......”
周八更
求收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