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包貝
“表叔，我想好了，干完這個工地，我出去自己干?！?p> “你自己干？你會拿鐵抹子不？”李四覺得季強中邪了，昨晚那么晚回，今天剛上工就開始講怪話。
季強不說話，從李四手里接過灰刀和鐵抹子，灰刀刮了灰漿在鐵抹子上，順手朝墻上抹了過去，一次到位，平整又漂亮，關(guān)鍵那速度，刷刷地，抹墻比李四還輕松，還平整。
畢竟身強力不虧，季強有模有樣做起活來，比李四更有效率。
李四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這手藝比自己都好哇！
他可不知道季強已經(jīng)練過十幾年了，唯一會的，大概也就這門手藝。
“強子，你……你什么時候會的??？”李四問。
季強沒說話，他編不了話騙人，他不能說他是十七年后回來的人！
幾天過去，季強有點分不清楚，上輩子到底是真是假？明明那么清晰的記得這座城市日后的樣子。只是，洗澡時看到自己年輕而有活力的身體，記憶就會變得錯亂，這是他的秘密，他要守??！
“表叔，我都會了，干完這個工地，我想出去自己干！”
李四還能說啥？總不好明明是個大工的料，還繼續(xù)壓著他給自己做小工打下手。
李四沒有想過季強會這么聰明，泥瓦工的活，在旁邊只是看了三年，就做得比自己還要好。
李四干燥起皮的嘴唇蠕動幾下。
“要不，咱倆一起干？”話一出口李四就后悔了。
他后悔，不是因為季強干的不如他好，只是純粹的不想自己干的工地，到最后完工，要分給別人跟自己一樣多的錢。
“不了，表叔，我還是想自己干！”季強很軸，比別人多活了十七年的秘密他想藏起來，離熟人遠點更好隱藏。
“好吧！”李四嘴角的法令紋很深，眼角也垂了下來，臉色陰沉，又要重新找小工了。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工地完成得很快，季強每晚都會去烤腸的小攤吃烤腸。
小老板娘很少說話，總是默默干活，生意不太好，小攤的位置畢竟不在熱鬧的夜市。小老板娘臉上的斑和不愛說話的性格，也阻止了不少人的購買欲望。
繼強覺得小老板娘很可憐，跟他一樣，在陌生的城市，兩個可憐的人在一起，哪怕是遠遠的相互看著也會覺得溫暖吧？
季強每晚都來燒烤攤，小老板娘也不排斥他，有時候還會送上兩根烤腸，畢竟，有一個大漢坐鎮(zhèn)，沒人敢來鬧事。
季強不知道他的兇名已經(jīng)在附近的小混混中傳開了！
“你叫什么名字？”季強幫小老板娘送電烤架回去的時候也會聊天。
“包貝！”
“寶貝……？我叫季強?！?p> “包子的包，貝殼的貝?！?p> 兩個悶葫蘆聊過的天就這么多！
這天晚上，包貝打開院門，屋里出來一個男人。
“貝啊，你長進了，找男人了？”那男人惡聲惡氣地說話，“我就說你這幾天不一樣了，?。俊?p> “錢拿出來！”
包貝瑟縮著從口袋里掏出今晚的營業(yè)額，遞過去。
“好啊，別人一晚上賺兩千，你一晚上賺八十？”男人說著想動手。
季強一手拉住小老板娘，一手擋住那男人。
“跟我走！”他看不得她又被人欺負，才不管欺負她的人是誰。
“你誰??？我管教我外甥女，你滾開！”男人覺得自己有理，很兇悍！
包貝在掙扎，想從季強手里掙出來，她力氣小，根本掙不掉。
“跟我走，我養(yǎng)你！”
包貝和那男人都呆住，這一刻，時間靜止！
“跟我走，我養(yǎng)你！”季強以為她沒聽清楚，又說一次。
包貝不再掙扎，季強拉起她，出門。
“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這么多年白白養(yǎng)你了，走了就別再回來，……”
季強頭一次知道，男人可以像潑婦一樣罵街，他自己從來就不會說廢話，看誰不順眼上去就是一巴掌。
不過，好像沒有誰挨過他巴掌。
出門不遠，包貝蹲地上，把頭埋在臂彎里，哭了，幾乎沒有聲音，肩膀一抖一抖的。
季強也蹲地上陪她，看她哭，哭完了抹眼淚！
“走吧，先回去！”季強不會安慰人，他跟她不熟，除了幫她出頭，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包貝起身，跟在季強身后。
一前一后，朝表叔承包的工地走去，季強有時回頭看看，小老板娘還跟著他，他繼續(xù)朝前走。
回到工地，凌晨三點。
表叔已經(jīng)睡熟，發(fā)出輕微的鼾聲。
季強打水，把涼席擦了好幾遍。
給女孩子睡，如果不是天太晚，他會把涼席洗一遍。
“你睡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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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貝一直情緒低落，好幾年了，她從來不知道人世間還會有溫暖，這個大個子是她生命中最后出現(xiàn)的一絲光明吧？
季強帶包貝到衛(wèi)生間，作為必須使用的生活設(shè)施，衛(wèi)生間最先完工，早已經(jīng)可以使用。
“你可以在這里沖涼！”
包貝打量著簡陋的衛(wèi)生間，蹲廁，沒有熱水器，沒有拖鞋，沒有澡帕，沒有香皂，沒有……，什么都沒有，連換洗的衣服也沒有。
嗯，季強什么也沒準(zhǔn)備，他正慌著呢，一時沖動把小老板娘帶來他上工的地方。
現(xiàn)在他正在外面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在屋里走來走去，轉(zhuǎn)好幾個圈了。
最后，在角落撿了張破涼席往地上一丟，準(zhǔn)備睡覺，管她呢，那么大個人總不會連覺也不會睡叭？
包貝把門栓起來，豎起耳朵聽了聽，門外沒有動靜。
隨便就跟了個才認識沒幾天的人離家，怕么？沒覺得！反正包貝覺得自從家沒了，她的世界不再有陽光！事情不會變得比現(xiàn)在更壞！
爸爸給她起名“包貝”諧音“寶貝”，可是，把她當(dāng)寶貝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包貝把自己包裝在厚厚的殼里，瑟縮成一團，在角落里感知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她的天敵！
粗糙的手撫過臉上的斑痕，鏡子中丑陋的臉上淚流滿面，這是她今晚第二次哭，沒有聲音！她曾經(jīng)也是小公主??！
用手接了涼水撲在臉上，洗去眼淚，不管明天會不會是新的開始，反正剛剛把她趕出來的那個地方她不會再回去了！
輕輕解下衣服，折疊好放在毛巾架上，不能打濕了，沒得換，赤腳踩在冰涼的地面，鏡子中，丑小鴨有著青春而完美的胴體。
水有點涼，包貝不怕這點涼意，更涼的水她也用過，用手捧了水澆在身上，細細的搓洗，汗水混合著烤腸的味道被水沖走，就當(dāng)做對昨天的祭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