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秀枝又說:“這事我們是跟哥找了個大麻煩,感謝哥姐記得我家張靈火,他就改名叫馬靈火吧。反正我也是馬家干姑娘,張志雄就是干兒子,孩子姓馬也可以。”
馬知芬跟著說:“我家賀忠才就跟我姓,改名馬忠才?”她問老公。
“改作馬賀忠呢?”賀國強想了想,回答。
馬知元說:“可以呀,我們武漢男女都是獨苗的結婚,生了孩子起名就是父母的姓各取一個字呢。再說,戶口調來后,將來名字可以再改的?!?p> 賀國強聽了,暗說好。
葉秀枝說:“那說好,這事就要虧哥跑關系了,用錢和所有的開銷我們兩家均攤,不能讓哥出了力還吃虧?!?p> 馬知芬響應:“是的。哥跑咱們的事,自己家的生意都會受影響,肯定照顧生意會少一些。錢上,要怎么花哥哥直接說,都是自己人,聽哥安排?!?p> 馬知元就說:“話說到這里了,我就直說?,F(xiàn)在社會風氣變了,原來我辦事都只送點小禮,一些土特產,人家就覺得不錯,別人也體諒你不容易,有同情心?,F(xiàn)在呢,送禮都是名酒名煙,甚至于膽大的直接送紅包、送存折了。兩只雞、一瓶油的,別人不再當回事不說,反而覺得你瞧不起他,求他辦事不舍得送禮。你托辦的事就有可能不會好好辦,甚至起反作用,按程序原來可以正常辦的,禮沒送對,他卻要卡卡你,刁難你多出點油呢?!?p> 一席話說得眾人點頭,馬知芬就提議弄一個小本子記賬,不管多少,只要跟這事相關都記著,這事不管辦成與否,兩家認賬均分。馬知芬又說,不能讓哥墊錢,我們明天一家先給哥2000元,哥好辦事,不夠再說,多退少補。
賀國強和葉秀枝也都贊成。
馬知元喝了一口水,接著說:“我一直在想,這事我們要不要瞞著張隊長,是讓他不知內情幫著辦呢還是怎樣跟他交底?但肯定非要他幫忙不可的。你們知道,他是我的老朋友,我總喊他張拐子。要辦這事,離不開他。這邊居委會、街道辦事處,我算熟悉,但派出所、區(qū)局、市局這一條線,哪一個環(huán)節(jié)不順,卡著了就過不去,誰要是多一個疑問,多問一句話就是個大問題。這兩年我沒辦戶口,原來認識的人可能有的人職位升了,有的調走了,有一個人有了變動卡住你,就得轉好多層關系才能疏通。關系來自于哪里?公安這條錢,主要還靠‘張拐子’,至少要他出點子、牽線。而我們這事從頭到尾是假的,怕查,一定得有老熟人牽線搭橋才成?!?p> 馬知元提出了一個難題。
馬知芬主張瞞著,道理是如果張隊長是個講原則的人,對他講了不好。再說,這事萬一出了問題,上面要追查的話,有可能對他和他的朋友們也有影響,要他擔風險不好吧?
馬知元卻說,“這次調戶口最初不是水上派出所、也不走水上公安分局,而是從我們居住地的派出所遞交申請,‘張拐子’表面上沒責任,他只是背后幫忙。”
賀國強說,“如果是這樣,我覺得可以說開,幫不幫,怎么幫由張隊長自己拿捏。既然要讓他出面幫忙,就得讓他知道,否則知一半瞞一半反而不好,萬一有什么事,他會責怪我們欺瞞他。如果他知道內情,不愿意幫忙,或者有什么困難幫不成再說,我們再想門道。我想,以哥跟他這么多年的關系,他不會害人,多少會出些主意?!?p> 馬知元一伸拇指:“不愧是當過書記的,說的有理,跟我想的一致?!?p> 接下來,馬知元說:“這樣的話,那明天知芬、國強就和我一起去‘張拐子’家,今年端午前我還沒去呢,正好去一趟,補節(jié)禮。當然,張靈火是葉秀枝的孩子這事就莫提了,就說他是你倆的老二,你們想將兩個男伢的戶口轉到武漢來。你們家賀白梅、賀靈秀兩個丫頭的戶口,今后還是有機會的,再想辦法。我也想過,幾個孩子的戶口一起轉太困難了。從日常情理來說,投靠來兩個侄子,我家在做生意,日子能過,應該可以接受;但投靠來四、五個孩子,加上我家本就有的三個,變成七、八個孩子,吃飯、睡覺就成了巨大的問題,日子過不下去了呀,那我們家為什么會接受投靠呢?辦事的多想一想,上門來調查一下,這事風險就大了?!?p> 賀國強忙表示:“哥想的對,兩個丫頭下一步再說?!?p> 葉秀枝也表態(tài):“這都要謝知元哥和知芬姐、國強哥了。我家小的以后有機會的,我想。我也在武漢,辦事過程中,如果需要我跑個腿、送個東西什么的,哥直管說,我和志雄百分之一百二配合?!?p> 張志雄半天沒說話,此時也忙嗯嗯,說“那是當,當,當然?!?p> 次日兩家取了錢,葉秀枝連小本本也買好了送來。晚上早早吃過飯后,照馬知元的安排,馬知芬將送給哥的特產全拎了,馬知元又加買了別的禮物,兩對夫婦上了張隊長的門,葉秀枝留在攤點幫做生意。
張隊長和牛嫂正在家逗孩子玩,熱情接待了他們。
牛嫂當年因未生育離的婚,與張隊長結婚后,不顧年屆四十的高齡,仍然堅持懷了孕,不想生下來卻是一個拖累他們終生的弱智孩子,現(xiàn)已有兩歲了。
聽說了兩個小孩子轉戶口的事,張隊點著煙卻沒怎么吸,川字眉頭緊鎖,思量了一下,他開口竟然表態(tài)說:“我是可以支持的,有可行性。”
他還說:“我過兩年要退休了,可能也就在這職位上退了。我沒多大本事,公安線上混了幾十年,總算有點關系,有些熟人給面子,再為你做點好事也好。以后真退下來,再求人辦事就難了,就最后再幫知元兄弟和你們一把吧?!?p> 對于萬一查出是作假,會不會對馬家人有牽連,甚至將已遷移來的戶口再原址遷回,他解釋道:“如果萬一作假被查出來的話,辦不成是肯定的。當然,如果追查到你作了假,會不會追究上一次你家人轉戶口的經(jīng)辦人、審批人也難說,甚至處理上次轉戶口的當事人,要看情節(jié),也要看有沒人會出面說情,保一下,或者要看有些人是否得罪了上級領導?,F(xiàn)在的人都精,油得很,知道那什么……哦,對,叫潛規(guī)則,官官相護吧,沒點關系背景、沒點真本事不會輕易混在公、檢、法系統(tǒng)的。除非是違法亂紀的事被報紙、電臺的記者捅了出去,否則不會輕易處分誰、追究誰的領導責任、連帶責任什么的。如果某個環(huán)節(jié)有人說情了,那自然前面的都不追究?!?p> 張隊長又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接著說:“至于會不會追究到你家人的上次,上上次調動的戶口,把你家人清退、遷回,只能說有這可能性,但依我的經(jīng)驗應該可能性極小。除非是你這次的事影響非常惡劣,上面要求徹查到底,但即便這樣,上兩次如果本身沒有問題,符合審批政策和流程,也不至于到家人都要清退的地步,但可能對你弄虛作假、惡意欺騙會有處罰,但到底怎么處罰,要看是違規(guī)還是違法,如果達到違法的程度那就另當別論了,比如你私雕印章亂蓋證明書,這是違法了,處罰就重。如果只是違規(guī),可能只罰款這一類的。不管怎樣,都會通知你單位,影響肯定不好?!?p> 他磕了磕煙灰,說:“但話回來,你這事萬一出了問題,你的事他們就不敢再幫忙了,我也不好再去麻煩別。人家?guī)湍闶亲龊檬?,但不至于要自己倒霉,影響自己的飯碗。因此,只是前面的申請材料寫的內容是有點虛假,但程序和政策上,都不能違規(guī)、違法,這你要記住,不能碰高壓線,不能像我說的自己瞎雕章子亂蓋,那就害人又害已了?!?p> 馬知元應道,“張拐子放心,當然不會那樣。就算為辦我的事連累了您的朋友和熟人,我去賠不是,負荊請罪。他們也不至于責怪你,你只是出面打了個招呼,介紹認識而已,至于事情是否違背原則,如果是違背原則的事要辦不辦?怎么辦?還是應該由他們自己拿主意,你說是吧?”
馬知元這話等于幫張隊長撇清了人情責任,他聽得舒服,說:“對,你說的也是”。
張隊長又換了神情,指著哄孩子的牛嫂,面朝劉家翠說:
“這兩年你牛嫂從懷孕身體不舒服,到現(xiàn)在養(yǎng)孩子,你在單位幫了她不少。家翠自己家的生意成天忙,上班也不輕松,還要多做些事,是頂梁柱。聽你牛嫂說,后來陳家的郝阿姨也不錯。牛嫂說原來是她炒菜的,后來你倆也接過去,廚房里處處照顧她,多做一些事,多吃一些虧,你嫂子經(jīng)常跟我念呢。”
劉家翠忙客氣,說道:“還是嫂子能干,伢也養(yǎng)得白胖,又蠻乖。我們只能做些粗事,粗事都干不好那還行?再說,見眼行事、起眼動眉毛的道理我多少懂一點,牛嫂既要上班又要回家?guī)『?,也不容易,伢晚上調皮睡眠不好,我們多做點算什么?我們兩家親兄弟一般的,‘張拐子’說這話見外了呢?!?p> 賀國強聽了,也跟著說,“要謝謝‘張拐子’幫忙,您是我馬哥的恩人,現(xiàn)在又是我家的恩人。伢們如果有福能來武漢,有了出息,會一輩子感念您的恩德?!?p> 從張家回來后,馬知元連夜就開始動筆寫材料了。
此后,在春節(jié)等重大節(jié)日,馬知芬或賀國強從農村來武漢時,他倆也時常跟他哥馬知元一起去張隊長家拜訪、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