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的目光霍然觸及竹山上平靜而深邃的眼神,心中不由得猛的一跳。就像只兔子瞧見老虎的眼神。
雖然現(xiàn)在老虎看似去很平和,但老虎依然是老虎,兔子始終是兔子,這種畏懼感與生俱來。
盡管渾身癱軟的感覺并未好轉(zhuǎn),翻譯也只得癱坐在船板上,急忙道:
“那‘合影査距離’的神奇是小的聽公輸軍團的人說的,我可沒見到,就是想去看看。”
“小掌柜的吩咐過,公輸軍團的玩意兒都很值錢的。小的偷偷爬上船艉頂層,見那有個新安裝的平臺,還用欄桿攔著掛著黃色警示牌?!?p> “那時暴風雨突然就停住了,當小的剛跨過欄桿,就聽見有人上樓來,急忙退出欄桿?!?p> “誰知,誰知——藍星號迅猛加速,小的完全沒有防備,身子一仰就往后摔倒,雙手拼命去抓,樓頂邊沿全是雨水,抓不住啊——”
說到此處,翻譯仍心有余悸,雙手不自覺在船板上一通亂抓。
“小的就掉海里了。拼命掙扎也不見同伙來救我……”
竹山上看著他幾乎絕望的眼神,自然已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轉(zhuǎn)向漁夫。
“是你們把他救起來的?”
“是的。大將軍。”漁夫回答。
孫樵點點頭。
“你知道你們的小掌柜在決斗中殺死了我的弟弟竹山冢嗎?”
“知道。”
竹山上就是隨口問道,他都沒看癱在地上的翻譯。而且除了“竹山?!笔侨嗣l(fā)音,其他的全是大陸語言,連口音都是標準的岱京腔。
而翻譯居然瞬間秒懂,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漁夫完全聽不懂,一片茫然之色,但是他卻瞥見孫樵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很顯然,孫樵也聽得懂。
翻譯一愕,隨即連連磕頭。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竹山上冷冷笑道:
“既是公平的決斗,生死各安天命。何況當事人又不是你,你害怕啥呢?”
“小的是,是擔心小掌柜……”
竹山上瞟了他一眼。
“這個不是你能擔心的。你剛才提到同伙救你,那么就是說在公輸軍團的船上還有你們的人是吧。”
“是的‘藍星號’五個,不四個!小的掉海里了?!{色號’有五個?!?p> 山本梟看著竹山上,眼睛迅速地眨了眨。
竹山上卻沒有理會他,反而俯身趨近翻譯。
“你們?nèi)绾巫鰞?nèi)應(yīng)?”
“小掌柜已經(jīng)和公輸軍團達成協(xié)議,‘大島倉’從中南港把糧食運往赤巖礁,在潟湖里完成糧食交易。也順便替他們治病。”
“其實是把他們誆騙在赤巖礁,等太子的艦隊到來一網(wǎng)打盡。”
“而我們十人的任務(wù)就是以叫他們東桑語言為由頭,和他們混熟以后能夠進入一些關(guān)鍵區(qū)域,在必要的時候破壞船上的機關(guān)。比如,起錨的絞盤,船舵,通海閥等,讓‘藍級’大船困在赤巖礁潟湖不能動彈。”
竹山上心中一怔,德川闊給自己情報中可沒提到這事。隨即追問:
“你們還能替公輸軍團治病?什么?。俊?p> “‘壞血病’啊。公輸軍團的人都是大陸上的,沒見過這種海上才有的病癥,連岱京請來的神醫(yī)夜沒法子。已經(jīng)死了十幾個人了,全部都病懨懨的快不行呢……”
竹山上立即提筆在錦帛上飛快地寫到:
德川總指揮,據(jù)報,大島倉已誆騙公輸軍團在潟湖交易?且船上人員均患壞血???請速速回復(fù)!共同行動。竹山上。
“傳令兵!用最好的海鷂子速速發(fā)出!”待傳令兵接過錦帛條,竹山上又補充道:
“三支!放三支海鷂子!”
傳令兵當然懂得放三支海鷂子的意思,那就是確保萬無一失。他飛一般地跑了出去。
竹山上抬頭看著山本梟。
“山本將軍,你準備好了?”
“是的!大將軍,山本的艨艟快船早就在等候您的命令了?!鄙奖緱n鞠躬行禮。
竹山上嘉許地點點頭。
“很好。山本將軍,讓你的艨艟快船迅速的,悄悄的,抵進赤巖礁潟湖出口。埋伏在一里之外,隨時聽候我的號令?!?p> “呃?不是一鼓作氣沖進去撞沉兩艘‘藍級’大船嗎?”山本梟覺得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在眼前,一個沖鋒便能搞定公輸軍團整個船隊。
“嗯——山本將軍莫要激動,如果能夠俘獲公輸軍團船隊當然最好。尤其是船上的‘合影査距離’依本將軍看來應(yīng)該是個好東西?!敝裆缴陷p捻胡須沖他眨眨眼。
山本梟嘿嘿笑道:
“大將軍放心,山本一定把那啥‘……査距離’給你搬回來。”
“搬不得!動不得!”翻譯忽然尖叫道:
“聽公輸軍團的人說那玩意兒非常嬌貴,全船僅有幾個人會用,其余的人都不準進觀察平臺。違令者斬。這可是船上最嚴厲的規(guī)定?!?p> 竹山上指著翻譯和漁夫?qū)ι奖緱n道:
“把他們帶在你身邊,或許用得上。”
“是?!鄙奖緱n躬身回答。
漁夫一把將癱坐的翻譯揪了起來。
“走吧。別賴著啦。”
孫樵也跟著邁開腳步。
“慢——你留下,留在船上好好養(yǎng)病。”竹山上指著孫樵。
“傳令兵,帶他去看軍醫(yī)?!?p> 盡管孫樵聽不懂竹山上的命令,但他能從漁夫復(fù)雜的眼神和翻譯顫抖的雙腿中感覺到危機。
傳令兵走到他跟前。
“走吧?!?p> 好在與漁夫和翻譯共處了一段時間,這兩個字孫樵還是聽得懂的,他點點頭跟著傳令兵走了。
……
德川闊接過傳令兵呈上的三根錦帛條,一眼就看出其中一根是竹山上的親筆所書。
喲!大將軍的親筆啊,待會得留作私人珍藏。
他心中甚是歡喜。而且大將軍還向他拋出兩個問題:
潟湖交易和“壞血病”患。
說真的,這兩個問題其實都出自大島駿一人之口。德川闊心里也不能完全確定,他清楚地知道孤證莫輕信,但現(xiàn)在他卻沒有更多的時間來求證。
如果是竹山上會怎么做,他一定會邊求證邊行動。大將軍可是個絕不放過任何機會的人。
德川闊心里揣測著,關(guān)東艦隊應(yīng)該已經(jīng)以最快的速度沖向赤巖礁了吧。
或者這根本就是竹山上的緩兵之計,不然大將軍又是通過何種渠道知道“潟湖交易和“壞血病””這兩個核心問題的呢?
然后故意用來迷惑他。
如果他還在這里猶猶豫豫地求證,說不定天亮的時候人家就返航東去,連關(guān)東艦隊的尾燈都看不到。
關(guān)東艦隊有尾燈嗎?關(guān)東艦隊沒有,“藍級”大船有啊。
真要是讓竹山上把公輸軍團的船隊全部擄走或是殲滅在赤巖礁,那他這個總指揮也算是做到頭啦。太子面前也別待了,就是德川家都不會再要這個左衛(wèi)門。
因為他就是個天大的笑話,無聊的吹噓者,好不容易手握兵權(quán),到頭來卻是給別人捧場的捧哏。
德川闊立即親筆回書:
大將軍,大島駿確實在本總指揮的船上。然公輸軍團用兵歷來狡詐不得不防!
本總指揮認為還是應(yīng)按原計劃行事讓民船打頭陣,沖入潟湖先把兩艘“藍級”運輸船死死圍困。咱們兩支艦隊再共同守住外圍,定能確保萬無一失!
切不可沖動!切忌!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