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落地，三人長出一口氣。
田石：“鉛塊？”
巫念：“鐵箱？”
“木箱?！?p> 公輸孟啟的回答讓二人目瞪口呆，連一旁的田點點也不相信。
只是他接下去的舉動讓三人都只有觀望的份。
公輸孟啟警惕地四下望了望，空蕩蕩的小校場也就他們四個人和兩匹馬。
然后他摁下某顆銅鉚釘，橫放著的箱子自個立了起來，一尺六寸的正方形成為箱子的頂面。而這僅僅是開始，頂面的正方塊自動向四面展開，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正在打開這個箱子。
兩寸厚的正方塊展開、平移，九個正方塊組合成一個嚴絲合縫邊長四尺八寸的大正方塊。方塊上縱橫各有145條直線，形成一個有20736個小方格的大棋盤。
“兄弟，你該不會是要圍棋吧，這么大的棋盤得落多少子??！”
“這是軍棋推演棋盤，我將用它來回答殿下剛才的問題。”
棋盤？
棋盤還能堆出各種地形嗎？
不過公輸孟啟說它能，它就肯定能。
公輸機關(guān)早就不可理喻地顛覆了他們的想象。
公輸孟啟探手拉開棋盤下的箱子蓋，準確的說更像是柜門，拿出跟木棍和一個皮囊。尺許長的木棍一抖就是根接近三尺的指揮棒，皮囊則丟在腳下，用腳踩踏皮囊壓縮的空氣就通過一根管子進入到柜子里。
現(xiàn)在觀望的三人算是看清楚了：
箱子確實是木箱，可木箱里面全是密密麻麻重重疊疊閃耀著金屬光澤的立軸、連桿和齒輪。隨著皮囊送入的壓縮空氣，各種齒輪開始運轉(zhuǎn)起來發(fā)出輕微的“咔嗒”聲。
隨著柜門自動合上，“咔嗒”聲也被隔絕在了柜子里。
指揮棒在棋盤上輕輕劃過綿延的岱山山脈橫亙而出，還有扼守在咽喉要道的“岱嚴關(guān)”。
“岱嚴關(guān)”前是紀軍的十里連營，往西八十里是崇山峻嶺中的“陰陽界”。
在這里矗立著一根超越所有高度的紅色木棍。
那是公輸孟啟為二哥公輸世成樹立的紀念碑。
隨著指揮棒的移動，岱京城也拔地而起。
田石，巫念，田點點，現(xiàn)在終于看清楚棋盤是如何顯示地形的啦：
20736個小方格組成的大正方塊是棋盤的基準面，每個小方格里面又有五五排列的二十五根細木棍，這些細木棍凸起的多少和位置構(gòu)成了地形的平面圖，細木棍凸起的高度則形成了地形的高低錯落。
凸起的細木棍有序的生長著，達到一定高度就自動停止下來，成為棋盤上的靜止的地形。
把這個棋盤稱之為沙盤應(yīng)該更準確。
但如果僅僅是堆砌一個沙盤，公輸孟啟肯定不會這樣大費周章，在“岱嚴關(guān)”的城里城外，在“陰陽界”以南，都有無數(shù)細木棍在連續(xù)跳躍，當(dāng)這些上下跳躍的木棍連貫在一起的時候，就像一條蟲子在蠕動。
或者像蟻群在爬行。
尤其是“陰陽界”以南那一叢白色的細木棍，就仿佛隊列整齊的白蟻群正毫無阻攔地翻越在群山之間向著南方疾速行進。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岱京城。
田石三人知道這群白蟻就是季勝的五萬人馬。
“殿下，咱們可以馬上模擬五萬紀軍從南面夾擊‘岱嚴關(guān)’的情況?！?p> 指揮棒點擊白色木棍指向“岱嚴關(guān)”南門：“白蟻”隊伍速度加快翻過岱山，左轉(zhuǎn)向“岱嚴關(guān)”南門迂回，棋盤上出現(xiàn)了一條彎曲的凹槽。
“這是沙柳河，距離‘岱嚴關(guān)’南門有二十里。因為有公輸世成的情報，太子殿下已經(jīng)向沙柳河一線派出斥侯，把偵察范圍擴大到沙柳河以外五十里?！?p> “如果季勝真要進攻‘岱嚴關(guān)’南門，守軍至少有一個時辰的預(yù)警時間，足夠他們做好準備迎擊南面之?dāng)场！?p> “公輸世成的情報中還有一條很重要：季勝沒有攜帶攻城器械。那么他們的戰(zhàn)斗力至少減少兩成，五萬人只相當(dāng)于四萬人的攻擊力；反之，‘岱嚴關(guān)’堅固的城墻能夠為守軍增加六成的防御力，那么守軍只需調(diào)派二萬五千至三萬人就足以對抗五萬紀軍?！?p> 棋盤中白色的紀軍已開始在進攻“岱嚴關(guān)”南門，而守軍也在城墻上進行反擊。
只是代表守軍的藍色細木棍要比白色細木棍少一半，但還能略微占據(jù)上風(fēng)，而且隨著時間推移，藍色守軍的優(yōu)勢越來越明顯。
因為藍色有兵力補充，而白色消耗一個少一個。
到后來，基本上是五、六根白色木棍才能拼掉兩根藍色木棍。
這是冰雪消融，絕不是“風(fēng)雪漫延”。
“你，你這個加減方式不會是自己臆度的吧。”
巫念表示懷疑。
“不是。前方戰(zhàn)報統(tǒng)計的結(jié)果大致就是這樣。”
三殿下替公輸孟啟回答了這個問題，并繼續(xù)說道：
“但北門的形式完全不一樣了。季軍擁有大量的攻城器械，加上兵力優(yōu)勢他們的攻擊力如果算作百分百的話，‘岱嚴關(guān)’城墻對守軍的加成頂多只有三成左右?！?p> “在北面，紀軍每波次以八萬的兵力向‘岱嚴關(guān)’三里長的城墻發(fā)起沖擊，守軍基本上要投入七萬左右的兵力才能夠與之抗衡?！?p> 田點點聽到三哥的解釋，飛快地對北面的藍白木棍進行計數(shù)。
七公主活潑的目光此刻像針尖一般銳利。
“三哥，你說得不錯。北邊的折損比就是八比六，紀軍吃虧！”
聽她語氣好像岱軍還賺了似的。
公輸孟啟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抬頭看著公輸孟啟說道：
“額，你就是公輸孟啟哦，你們公輸家的機關(guān)挺好玩的嘛?！?p> “好玩？”
“你的機關(guān)鳥要是能像鸚鵡會說話就更好啦，還有之前的傀儡木偶啊，做得也很不錯。我玩過的，能跑能跳還能……”
她歪起腦袋盡想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全然沒注意公輸孟啟越來越陰暗的臉色。
“還能殺人。”
公輸孟啟最討厭別人把機關(guān)術(shù)當(dāng)玩物，冷冷回應(yīng)。
“你敢！”
七公主毫不示弱。
沒想到兩人初次見面就卯上了。
公輸孟啟曾聽巫念說起過七公主，但二人從未謀面。
因為巫貴妃對她盯得特別嚴，最近又被強行閉關(guān)一個月連巫念的笄禮都沒能參加，心里一直憋屈著呢。
被公輸孟啟寒著臉呵斥，心里的火騰地就冒起三丈。
她直沖到公輸孟啟跟前，差點就要撞到一起，兩人的臉幾乎都要挨著了。
上下一打量撇嘴輕蔑道：
“原來公輸家的新任族長還是個小毛孩，脾氣倒是不小……”
我是小毛孩，比我還矮半個頭呢。
公輸孟啟真想一頭撞到她粉嫩的臉蛋上，撞她個滿臉桃花開。
他把指揮棒一橫，幾乎就要落地她鼻尖上，齜著牙狠狠道：
“七公主很厲害是吧，紀軍不日就將抵達岱京城，看你還能威風(fēng)到何時！”
“來就來！本宮的巫蠱金針扎得他永世不得翻身！”
說話間，一道金光從她手中飛出，三枚金針落在了季勝那堆“白蟻”上。
巫蠱之術(shù)！
所有人的臉上全是黑線。
巫念更黑得發(fā)綠。
田點點金針剛一出手就醒悟過來，這下禍闖大了……
公輸孟啟森然道：
“很好，很好。不愧是巫貴妃的女兒?！?p> 巫蠱之術(shù)。
岱國王室的禁忌。
據(jù)傳，前太子在前國王病重期間請法師做法驅(qū)邪，暗中施展巫蠱之術(shù)欲排除異己提前上位。
后事情敗露牽涉到諸多王公貴族，朝臣世家，包括巫家。
最終國君薨，三王子田豐即當(dāng)今岱王得以繼位，禁止再議巫蠱之術(shù)。
而后巫家勢力逐漸強大，族長巫伯璩之女擢升貴妃，巫伯璩本人則被冊封為國師。
對于巫蠱之術(shù)，巫家同樣諱莫如深。
公輸孟啟也并不了解此事，知道的僅僅是道聽途說的皮毛。
江湖傳言，前國王薨歿時連說了三個：很好，很好，很好。
此時公輸孟啟的兩個很好出口之后，眾人表情僵滯誰也不敢再接下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