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做過的事似乎并不多,他來無影去無蹤的,關(guān)于他的事跡也只停留在木偶戲上。
天山雪山。
風(fēng)雪中,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棟小小的木屋。雪很深,木屋有一半是沒入雪中的,并且深度還在增加。這大概是獵戶的小屋,但幾乎沒有獵戶會把據(jù)點設(shè)在雪線以上的,這并沒什么意義,這上面幾乎沒有獵物,大型動物皮毛雖然不菲,但也難以對付。一般來說,天山往上四至八里是最適合狩獵的地區(qū),既有雪原動物的珍貴也有山珍的美味。
天山這時候已經(jīng)入冬了,即便如此,這樣的天氣也算是很惡劣的,原本就難行的雪路變得更加險惡。如果這時候山上有人,該做的只有找個洞窟躲起來,在雪路上行走絕對是不明智的。
但就偏偏有人這樣做。這個人戴著大斗笠,穿黑蓑衣,四肢很長,而且似乎有三節(jié)。從遠處看,竟有些像雪地里的蜘蛛。他跑的很快,大斗笠破開風(fēng)雪,卻沒有一點聲音。
很快,他來到了一片斷崖前。斷崖隱隱約約可以見底,但莫約有千米深,左右延伸不知延伸到何處。下面風(fēng)更大,崖壁留不住雪,雪花在空中亂舞。風(fēng)刃削鑿,崖壁的石頭銳利如匕首,只是輕輕一碰,就有劃破肌膚可能。
那人緊了緊被風(fēng)吹斜了的斗笠,四下望了望,竟直接爬了下去。他的手指也很頎長,抓著冰冷的巖石竟沒有一絲的顫抖,只是被布條裹住了,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想必也是十分粗壯的,這些布條應(yīng)該是為了防止劃傷,高山雪原流血了很麻煩。
那人一只手抓著凸出來的峭刃,整個人掛在絕壁上,風(fēng)吹的左右搖擺。他又觀察了一會兒,便順風(fēng)爬去。這要比下來時輕松,頎長的手臂很有優(yōu)勢,借著風(fēng)力,他一下子可以晃出很遠。風(fēng)吹著蓑衣“嘭嘭”作響,緊緊的纏在他身上,斗笠有好幾次險些掉下來,不過都由他扶正了。如若不是穿著黑蓑衣,若是白衣,便像極了高山雪猿。
行進一直都很順利。但不多時,手上的峭刃發(fā)出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響,這聲響被狂風(fēng)所掩蓋。但那人似乎聽到了,抬頭一望,也就是這時,峭刃應(yīng)聲斷裂,那人在狂風(fēng)的咆哮聲中向下落去,狠狠的撞在峭壁上,然后又在狂風(fēng)的吹襲下飛離。那人似乎反應(yīng)過來了,在空中揮動四肢。他又撞在了峭壁上,但這次貼著峭壁翻滾了幾周,蓑衣被峭壁劃出好幾道大裂口,還有一塊被撕開了,在風(fēng)雪中狂亂的舞動了幾下后消失了。他在離開峭壁前抓住了峭刃?!斑青辏 边@聲是那人的身體發(fā)出的,也被風(fēng)雪掩蓋了。他又掛在了峭壁上,但手臂被拉長了一點,想必是脫臼了。這已經(jīng)超出常人的范疇了,這么猛烈的風(fēng),常人在第一次撞擊時就會失去意識,即便保持清醒,也根本不可能抓的住峭刃,鋒銳的峭刃會直接把手指割斷。
那人吊在峭壁上,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動作。隨后,他抓住抓住峭刃的手的手臂,往上一拉,又是一聲“咔嚓”,手臂竟恢復(fù)原樣!他沒有做太長久的停留,觀察了一會,他決定向上爬去——狂風(fēng)已經(jīng)把他吹偏了很長一段距離。
太陽漸漸西下,但周圍并沒有明顯的暗太多。風(fēng)雪小了很多。那人背著一個匣子,里面裝的應(yīng)該是他剛采下來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推開門,進入小木屋,小木屋沒入雪中一半,從窗外看去便是雪線了。他并沒有摘掉斗笠,只是換了一件蓑衣。近看果然,他的腿是有三節(jié)的,像狼,大腿最長,另外兩節(jié)相對一節(jié)比一節(jié)短。四肢都用白布纏起來,軀干用另外的東西裹住,都看不見。
那人取出一個泥盆,泥盆上有很多樹葉,被稻草緊緊壓著。盆里還有一張皮,是動物皮,毛絨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看不出是什么動物。那人觀察了一會,慢慢取出匣子里的東西——一朵純白色的大花,大約有九寸。將大花放入盆中,用獸皮蓋住。
他又望向窗外,風(fēng)雪小了,但天也暗了。晚上雪路不好走,還有些雪原動物也出來了,于是便決定明天再出發(fā),畢竟是要上山頂?shù)摹?p> 天沒亮那人就起床了,著裝并沒有改變。一路向上奔走,路變抖了,但積雪變少了。這點坡度于他不是什么阻礙,積雪少了反而更好攀登。日過中天,那人才慢慢停下來,左右張望一陣,慢慢蹲下來。三節(jié)腿骨讓他的姿勢有點奇怪,要用手撐地才好。
雙指捻雪,感受一陣,拿出背在身后的木匣,慢慢的裝起雪來。莫約半個時辰,那人終于裝好了雪,小心翼翼的背好木匣,開始向下奔跑。
跑到一半,那人身軀猛的一陣,背后隱隱有聲響傳來。他沒有猶豫便轉(zhuǎn)換方向,朝著上次的斷崖奔去。氣浪緊隨身后,雷聲轟鳴炸響,雪花從他臉頰邊上沖過,似乎是要和他競速。積雪沖過腳跟,他踉蹌一下但沒有摔倒,不過是一瞬這只過腳掌的積雪就過了第一個腿關(guān)節(jié)。所幸峭壁就在前方,那人縱身一躍,竟直接躍入崖壁。洶涌的積雪兇狠的沖刷過他的斗笠,身形不穩(wěn),使他直接拍在崖壁上,撞斷了一根峭刃。
那人不停的往下落,彈出去又被落雪彈回來,撞斷碰到的每根峭刃,蓑衣被撕的七零八落。如此情形下,那人似乎仍沒有失去意識,努力揮動四肢想抓住什么。幸好,他成功了,這條峭刃相當(dāng)?shù)拈L,有一半是在落雪外的。他抓住了,但小指也被切斷了,只是這聲音被落雪的咆哮掩蓋了。但木匣子掉了!應(yīng)該是掉落時捆綁匣子的繩索松了。所幸,那人眼疾手快抓住了掉落的木匣子,甚至五根手指都插入了木匣中。往下望去,峭壁上均是這種峭刃,若是沒抓住,即便不被落雪掩埋也得被切成碎塊。越往下,峭刃越大,但它們沒有小峭刃好,在落雪外部的均被落雪切斷了,只是這聲音也被落雪的咆哮掩埋了。
莫約一個時辰,落雪終于停了,斷崖的風(fēng)也在這時安穩(wěn)下來。那人便往上爬,不多時便爬了出去。天空晴朗,無云,無風(fēng),可見度直到天邊盡頭,是很少見的好天氣。那人開始查看匣子,所幸里頭的雪完好,不然又要爬一次。
回到木屋時,太陽已經(jīng)落下半天了。夕陽染紅了西天的雪線,積雪反射著夕陽光回到天上又落下來,整個世界被染成金黃色,仿佛置身于世界的熔爐里金色的火焰中,美奐美輪,如幻似夢。
那人又拿出泥盆,檢查了里頭的獸皮和大花,便打開木匣子,小心翼翼的將雪倒入其中,然后將一些稻草覆蓋上去,包住。旋即拿出一個已經(jīng)密封澆筑的青銅盒,略一翻找,竟直接將手指插入青銅盒中。隨著手指緩慢的移動,青銅盒竟被直接剝開。青銅盒里頭是一大團濕黃泥,那人抓起便直接甩到稻草上。手掌極快的盤轉(zhuǎn),不過一息,稻草便被裹在黃泥里,黃泥在極寒下極快的變成了凍土,稻草便被密封在黃泥里頭了。那人又取出一個木匣子,這個木匣子里頭是圓的,他將黃泥球放入木匣中,便準備下山了。
走在金色的雪中,金光照耀身上破爛的蓑衣斗笠,倒像一位孤高清寒的俠客。只是世間沒有他這號人罷了。
再回頭,小屋也不見了。
繁華與如夢
還有半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