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上上走進小廚房，發(fā)現(xiàn)抬鹿肉的幾個侍衛(wèi)還在。
一大半是熟人，有三四個人眼生。他們跟周上上打著招呼，每人一口一個“吳姑姑”，周上上微笑點頭。當(dāng)她看見人從中那一張熟悉的臉的時候，心里一愣，那一個低頭垂下眼瞼的男子，很奇妙。
這是一種什么感覺，身體對那個男子的熟悉感，腦子里完全沒印象。
即陌生，又熟悉。
周上上這一愣神，有機靈的侍衛(wèi)就發(fā)現(xiàn)了。他將那個男子拉到周上上跟前，諂笑道，“吳姑姑，這是新來的鐘和，功夫是一等一的好，特別是刀法?！彼阽姾秃蟊惩屏艘话?。
鐘和被推前幾步，立于周上上眼前，他鞠躬行禮，溫和道，“吳姑姑好?！?p> 周上上屈身回禮，她壓下心中詭異的熟悉感，笑道，“鐘侍衛(wèi)的刀法，早就有所耳聞了，今日可終于見著本人了?！敝苌仙线@是睜眼說瞎話，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某某侍衛(wèi)刀法好。就算是朱祈佑，也不愿意主動提起侍衛(wèi)啊、刀法之類的事。
“卑職的刀法只是爾爾，還比不上劉領(lǐng)頭，劉領(lǐng)頭的刀法才是令人稱絕?！辩姾涂蜌獾馈?p> 劉領(lǐng)頭，就是剛才推鐘和上前的那個。
劉領(lǐng)頭聽到自己的名字，半張著嘴又合上了，撓撓頭不好意思笑了兩聲。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時候不早了，把賞賜都拿回去吧！”周上上笑著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而鐘和望著周上上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眾人見周上上離去，在廚房分裝鹿肉。方才太子殿下有言，每個帶刀侍衛(wèi)都可以分到一大塊鹿肉。
劉領(lǐng)頭看著鐘和直楞楞站在那兒，像個傻子似的，“嘿”的一聲，用力拍他的肩膀，粗著嗓子道，“兄弟，你的鹿肉。”說著，把手上裝好的大塊鹿肉給他。
鐘和接過，道一聲謝謝。
“小兄弟，你知道剛才跟你說話的那位姑姑是誰嗎？”劉領(lǐng)頭搭著鐘和的肩膀。
鐘和半瞇著眼，聲音低沉，“那位姑姑，年紀(jì)很大嗎？”
劉領(lǐng)頭沒聽出今日鐘和的聲音有何不同，直言不諱道，“就我兩過命的交情，我不怕告訴你，她比你的年紀(jì)都大。”
按常理，這話沒錯。太子的侍衛(wèi)大多十六七歲，年紀(jì)大一些的領(lǐng)頭也就二十。
“哦？”鐘和發(fā)出疑問。
“你劉大哥今年二十，吳姑姑可比我還大一歲?！眲㈩I(lǐng)頭想想就可惜搖搖頭，“可憐的吳姑姑，才貌雙全，硬生生熬成老姑娘了。”他閉上雙眼，回憶了一下，“這吳姑姑原本也是官家之后，不知怎么的就進宮做了宮女，又不知怎么的成了太子殿下的一等女官。她身上經(jīng)歷的事情可多了，反正在東宮，她是萬萬不可以得罪的。你記住這個就行！”劉領(lǐng)頭一副過來人的語氣。
“經(jīng)歷的事情很多？”鐘和繼續(xù)追問。
劉領(lǐng)頭環(huán)顧四周，在鐘和耳邊小聲道，“這不是說話的地兒?！?p> 鐘和雙手抱拳，笑道，“不知劉大哥今晚可有空，容小弟去您家一敘？”
劉領(lǐng)頭哈哈大笑，搭著鐘和的肩膀就往外走。
后頭的李侍衛(wèi)看到這一幕，嘀嘀咕咕的，“這個娃娃臉，又想去劉領(lǐng)頭家里做什么”。轉(zhuǎn)睛一想，追了上去。
今晚，劉領(lǐng)頭家里可熱鬧了。
周上上與知夏并排，后頭還跟著七八個宮女，她們帶著晚膳，前去東宮的小花廳。
這回廊七拐八拐的，宮女們走的特別小心。路上，一陣陣鹿肉飄香。
知夏望著周上上的小臉，面色不虞。
兩人都走了一會兒，周上上突然道，“看你這一路上臉色都像鍋底，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你對我不滿呢?！?p> “姑姑，我哪敢！”知夏辯解道，繼而小聲嘀咕，“我對誰不敬，都不會對姑姑不敬的?！?p> “發(fā)生什么事了？”周上上問道，知夏是個直心腸子，肚子里藏不住心思。
周上上這一問，知夏把想說的話一股腦兒說出來了，反正后頭的小宮女們都離得有些距離，聽不見的，“吳姑姑，你方才都沒看見秋月做的事。太子殿下明明吩咐我，要把鹿肉送到慈寧宮的。她倒好，假惺惺的說知夏姐姐辛苦勞累，要替我跑一趟。我還沒答應(yīng)，她就跑了。姑姑，你評評理，秋月這事做得對嗎？”
周上上沒有說話，望著知夏。
知夏心里犯怵，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么，“姑姑，您這是怎么了？”
周上上才幽幽道，“你沒答應(yīng)？你不是默許了嗎？”
知夏心頭一涼，默許？是的，默許。回想以前種種，今日秋月爭搶去慈寧宮送東西，已經(jīng)不是第一回。如果太子殿下吩咐的是姑姑，或者春花冬陵的，秋月必定不敢。只有自己，每次秋月?lián)屃俗约旱幕顑?，自己只是在生悶氣不開心，沒有任何讓她付出代價。
“如果是春花，她的后果會如何？”周上上接著問。
依春花潑辣的性子，秋月肯定會被罵得狗血淋頭。而且鬧得眾人皆知，秋月不占理，肯定會吃虧。知夏如是想到。
“如果是冬陵呢？”周上上再問。
冬陵性子冷清，心思深沉。如果秋月得罪她的話，她必定在哪里給秋月下絆子，讓太子厭棄她。還無人懷疑是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如果是我呢？”周上上聲音低沉。
知夏一驚，立刻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姑姑，我錯了?！?p> 知夏這一舉動，嚇得身后的小宮女們也一并跪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錯。
跪著，就對了。
“都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二等女官，動不動就跪下，有何臉面？”周上上輕聲道。
知夏磕頭，“謝姑姑教誨，知夏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你們跪著做什么，我有讓你們跪下嗎？”周上上看著后頭的小宮女們，嘆氣搖頭。這一批宮女，還是缺練?！白龊米约旱氖拢瑳]人會說你。”
眾人又連忙起身，端著自己要捧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