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抬頭望天。
這是幾個意思?
“天后乃貧道之三弟子,怎滴?要了你一層功德,似乎還很不滿意?”
“貧道為你立過功?!?p> “貧道為你流過血?!?p> “貧道……”
“轟!”
三十六重天之中雷云滾滾,大有一副要是某人再敢誹謗一句,便會無量量雷劫頃刻落下的節(jié)奏。
蘇青……
蘇青低頭回神,看向玄門三人眾拱手說道:“眼下仙庭既立,三位當有梳理此間風火雷水之責任,貧道就不在此久留了,就此告辭?!?p> 說罷。
蘇青直接轉身拉著身旁白綾的如玉手臂,便是一溜煙的朝著仙庭下處絮亂的罡風之中投了下去。
待得玄門三人回過神來之后,蘇青和白綾早已經離開仙庭回往那凡塵了。
玄門三人微楞。
玄風亦是望天了一會,隨后便是朝著兩人微微一笑說道:“兩位道友,一百年的時間可不長,我等還是抓緊一些,免得百年之后未曾圓滿?!?p> 樂成、東華:“善!”
眼下仙庭是立,而非出世,是以,仙庭的成立并未曾波及到三界,更加未曾被那已經趕出九州分屬蠻夷之教的西方教所得知到。
此乃暗度陳倉之策,要的便是要那西方教臨了到了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優(yōu)勢局勝率八二分莫名其妙的變成劣勢局勝率一九分的。
且說蘇青那邊。
待得蘇青和白綾過了南天門,穿過無盡罡風層之后回轉凡間之后,蘇青低頭看去余杭城中說道:“天上一會,人間卻是過了許久?!?p> 此次仙庭之行,滿打滿算不過是兩個時辰,但這凡間卻是已經過了一月多余。
待得仙庭出世,怕是真的要應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說法了。
白綾凝神看向河邊小筑說道:“夫君推測果真沒錯,這楚仙還真的動手了?!?p> 蘇青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半響。
待得蘇青和白綾回轉余杭城蘇府之時,隱遁在其府中周圍的數名和尚便是剎那間消失了。
落地。
紅鯉急忙從房屋之中跑了出來,一把便是跪在了蘇青與白綾的面前哀求道:“請老師大發(fā)慈悲救救家姐。”
白綾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蘇青,隨后將紅鯉虛扶了起來有著責備道:“慌慌張張的作甚,回藏書閣,將靜心經抄上百遍?!?p> 說著。
白綾右手揮出,藏書閣的大門自開,待得紅鯉落入其中之后卻是自行的關閉了起來。
“咚咚咚!”
“白素,開門啊?!?p> “我知道你在里面,開門啊?!?p> “白素……”
蘇青扭頭看去府門,府門不停有拍打聲,且有呱噪之聲陣陣傳來。
卻是那衣衫不整失魂落魄的楚仙在府門之外。
下一秒。
正待楚仙再次拍打的那一刻,嗡的一聲,楚仙便是拍了一個空更是一個踉蹌。
待得楚仙抬頭之后,眼前哪里還有什么蘇府,卻是一片荒蕪雜草叢生的空地……
楚仙長大了嘴巴久久失神。
院中。
蘇青走進大廳便是見得自己的弟子,白素卻是臉色蒼白的盤膝坐在蒲團之上。
白素見得蘇青進來之后,掙扎著想要從蒲團之上起身。
蘇青右手一揮,度去一道青云法力,隨后看向白素淡淡的說道:“現在可還堅持了?”
白素低頭不語。
蘇青搖頭道:“既然死心了,那就別出去了,反正你之鳳氣已經積累足夠了。”
一個月前,準確的來說,是蘇青和白綾上了仙庭的那一晚,就在白素與楚仙在河邊小筑吃著晚飯的時候,法海突至,逼得損失了幾近兩百年法力的白素現了原型,之后,那楚仙則是用法海所贈予的功德匕首刺中了白素。
只是……
白素有鳳冠霞帔,不僅僅自行衍生抵擋了功德匕首,更是因為這一刺直接讓白素因禍得福,圓了這天后之劫,氣運遷移,導致白素已然生化化作了那鳳鯉,當以鳳舞于九天,吉祥如意、富貴無邊,當做天后之位的鳳鯉……
這算那兩禿驢的示好嗎?
蘇青想著。
就在這時,蘇青心念一動,化作青云兀得消失在了大廳之中。
天際之上。
“阿彌陀佛。”
一聲袈裟做那佛狀的本空宣了一佛號看向自青云之中走出的蘇青面露微笑道:“數百年未見,青云功德仙風采依舊,亦是此世第一仙?!?p> 蘇青招來青云坐下,隨后看向本空笑了笑道:“和尚好算計?!?p> 按照蘇青所想,楚仙依舊會揮出功德匕首,但絕不是眼下這樣,西方教竟然會如此果斷,提前預支楚仙與他教的因果,直接全了白素的天后之劫……
如此一來。
蘇青卻是無有任何理由能掀了這棋盤了。
本空做佛笑道:“青云功德仙算計無雙,貧僧也只能出此策了,此世,楚仙想應了天帝之劫,當與我西方教走上一遭,以全天數?!?p> “好啊?!?p> “……”
本空一愣,似乎沒有料到蘇青會如此果斷,一番精心準備的話語到了嘴巴愣是沒有找到機會說下去。
蘇青搖頭笑道:“和尚這是何表情?和尚如此果斷送貧道大禮,不就是想要貧道莫要插手了嗎?”
本空眼珠子轉了轉宣了一句佛號點頭道:“若是如此,貧僧在此先行謝過?!?p> “慢來……”
蘇青直接伸手打斷,看著再一次憋氣做悲苦狀的本空搖頭說道:“和尚,此番你之謀劃的確是出乎貧道所料,竟如此果決,但是,和尚可曾想過一件事情?”
本空雙手合十不言不語。
蘇青望了望天,隨即回神笑道:“和尚提前預支因果全了貧道徒兒的天后之劫,但和尚可曾想過,楚仙與你因果原本當與你教,成那一世佛子隨后歷劫而歸,眼下,楚仙與你西方教因果卻是不足以支撐成一世佛子了,此番當有百年之數,若是百年之中楚仙未三皈依,你西方教此番謀劃怕是要徹底付之東流了?!?p> 本空雙眸一縮。
表情悲苦。
蘇青亦是望天無語。
想必這就是為何在仙庭之時,天道未曾立刻出聲的緣故吧。
如果。
如果西方教未曾做出如此決斷,為了不讓蘇青下場而直接全了白素的天后之劫,怕是天道估計就真的會否了仙庭當百年之后出世的祈告了。
如今這算什么?
西方教自己作死?
???
是的。
饒是蘇青之前也有過此番算計,但最后考慮到西方教應該不會這么癡傻,是以退而求其次了。
但眼下?
事實在告訴他,西方教是真?zhèn)€有那么癡傻,明明優(yōu)勢局在手愣是自己把這一副好牌給玩砸了。
蘇青原本打算是,功德匕首揮出之后,卻是能給他留有一道因果,讓他能在最后關頭直接掀了棋盤,不過這下好了,西方教自己作了……
本空回過神來表情似更加悲苦了。
人的名,樹的影。
西方教幾次在蘇青手上吃了虧,這不,本空和本無卻是深陷局中只想著如何能將蘇青趕出局,不讓蘇青有掀桌子的動作,卻是未曾想到其他。
現在能怎么辦?
只能涼拌了。
本空雙手合十,雖是悲苦,但語氣卻是波瀾不驚道:“此事就無須青云功德仙多慮了,我教自有妙法,百年時間亦是足夠度那楚仙為我教徒了?!?p> 本空自信滿滿。
因果在手,萬事皆休,就算只有百年又如何,區(qū)區(qū)凡人一枚,如何能抵擋住他教奇妙佛法?
百年……
不對。
甚至無須百年,花了一年也是足夠能讓楚仙曰那三皈依了,其后還有九十九年念他佛法,以天帝之氣運償還其四百年前與佛門結下來的因果。
蘇青兀自一笑再次搖頭。
本空臉色更加悲苦了。
蘇青卻是沒說其他,而是點頭說道:“行吧,和尚都如此大度了,貧道卻是不能小氣,此局,貧道答應和尚,仙凡有別,若是和尚不插手,貧道也決計不會插手?!?p> 本空心有困惑,但最終還是雙手合十誦了一聲阿彌陀佛。
蘇青搖頭一笑。
下一秒。
青云悠悠,本空望著在他面前劃出一個滑稽笑臉的青云,沉默了一會之后化作佛光卻是朝著西方靈山所在,自行遁走而去了。
蘇府。
蘇青重新出現在大廳之中,注視著渡去了一道青云法力之后,臉色有幾分緩和的白素。
白素似眸低頭不知在想著什么。
蘇青多看了一眼白素的腹部,隨即搖了搖頭說道:“此番你因情劫而傷了本源,但又何嘗不是因禍得福呢,生死易渡,情劫難渡,世間有千萬劫數,但為情劫最難渡,何為?情劫難自渡,但與我青云一脈卻是笑話一場,盤膝凝神,重修我之一脈青云悟道篇……”
蘇青說此卻是以大音希聲道出,白素位于渾渾噩噩之中兀自點頭,青云法力自行而轉。
蘇青見狀臉上頗起了欣慰表情,轉身離開了廳內,合上了廳門。
院中。
蘇青走至亭中,白綾款款遞過一杯野茶,蘇青接過手中,抿了一口贊道:“好茶。”
白綾雙眸流光溢彩道:“此般,也是在夫君的算計之中嗎?夫君料定了那兩和尚會以大魄力以此法,將夫君隔出局中,夫君當真是好算計?!?p> 蘇青一愣。
面前的白綾卻是忽閃著雙眸,身后九尾搖逸,卻是做那小迷妹的模樣。
蘇青心中一動,模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白綾見得蘇青此般模樣,雙眸更是彎彎如一輪明月上弧的很。
蘇青望天。
此事怕是解釋不清楚了,估計連那玄門三人眼下也是處于驚為天人的狀態(tài)之中吧。
無他。
這件事情,怕是沒人會相信,那西方兩禿驢會腦子當機到這樣的程度。
最重要的一點。
就算是西方那輛禿驢認了,估計也沒人會相信,為何?很簡單,所有人都會以為西方教此舉是打腫了臉充胖子,畢竟此番算計直走人心……
就算西方教認了,別人也會以為,這是西方教的兩禿驢不愿意承認自己著了心之算計的說辭。
是以。
三日之后,隨著白素的勘悟,鳳鯉后氣頓生,仙界有感,與那仙界一重天極南之盡,破出一方天地,喚作瑤池,鳳氣既生,當有瑤池現世。
瑤池上空矗立,名喚凌云鐘乳,色彩瑰麗,下方池水平靜如鏡。凌云鐘乳吸收天地精華,潔凈成云,廣布于這一重天之間。
仙庭之中。
玄門三人有感,便是嘖嘖稱贊。
玄風看著那出世的瑤池微嘆道:“青云功德仙不愧是第一仙,此番算計之精妙,卻是吾等也未曾見得?!?p> 樂成點頭道:“是極,算計可算世間萬物,無有算人心之法,但青云仙此法,卻是算人先算心,之前吾等卻是相差了,吾等算出的百年之期亦是在青云仙的棋盤之中?!?p> 旁邊素來心性平淡的東華真人亦是不禁感嘆連連點頭復聲。
鳳氣出世。
此番以因果全了的西方兩和尚亦是在靈山之中望天,兩禿驢皆是滿臉的悲苦狀。
且說蘇府。
白素走出廳中,已然不復了蒼白臉色,白素走至后院,于亭外朝著亭中的蘇青跪拜而下。
蘇青雙眸有些贊譽道:“不錯,花費了三日便勘悟了?!?p> 白素輕聲說道:“多謝老師于弟子渾渾噩噩之中,指點迷津,不讓弟子就此沉淪?!?p> 蘇青哈哈一笑虛扶起了白素言道:“眼下鳳氣歸位,且與貧道說說,有何勘悟?!?p> 白素起身說道:“青云一脈,修的是青云之法,云無常,管他何等劫難,自當以云法演變無常,云無常,故隨性,當隨性而為借劫而印證己道,殺劫、情劫、生死劫……種種劫數當視若無物,云可幻無常,劫難自是無所加身?!?p> 蘇青微笑點頭:“善!”
他青云之道就是這么BUG,好歹他也是天地初始為父神元神凝結而出的第一道云,大道功德只拿了一層,洪荒法寶一個也沒他的份,自然,需要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的。
這青云大道,便是其根本之法,越是勘悟,蘇青越是覺得,就算是他的至寶諸天青云,其重要性怕是都遠遠在這青云修行法之下。
半響。
蘇青欣慰的看著自己的弟子說道:“既然勘悟了,此事為師當為你尋個公道?!?p> 馬格吉。
就算是楚仙的前世是楚冥又如何?
真以為前世是朋友,眼下傷了他弟子的心就不需要有任何懲罰嗎?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蘇青說著,右手指點桌道:“灰鼠何在?!?p> 話音落下。
后院草地之中傳來兮兮之聲,不多時,一只帶著招風耳的灰色大鼠連忙跑到亭外,在白素的身邊,面對著亭中的蘇青跪拜了下來。
……
蘇青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是。
他的確有答應本空那個和尚,這場棋局之上,他不在針對西方教落子。
但……
弟子之仇焉能不報之?
若不是他的青云之道著實了得,一旦白素枯坐情劫當中,饒是鳳氣已成又能如何,最終還是身死而歸位,證得那天后之位,無緣仙道之盡頭。
是以。
此仇必須報。
娶了貧道的弟子,許下無論如何都將相濡以沫,怎地,這莫非是謊話不成?
你是楚仙,不是楚冥,非是貧道之道友,而是貧道的徒弟女婿,如此欺辱貧道之弟子,若是就這么輕描淡寫的過了,怕是別人以為貧道無有雷暴云之怒呢。
想罷。
蘇青看著跪拜在他面前的灰鼠,隨即看向弟子白素說道:“此事需要計較一場,素素,你以為如何?”
白素屈身朝著蘇青一拜。
此番情劫催動之下,原以為三年夫妻之情當得能歷情劫而不減直到白頭偕老,但此番,卻是受了自己心愛之人一擊,若不是有寶物護身且有老師謀劃無雙,怕是數百年的道行就此都要灰灰入輪回了。
白素心冷了。
她是妖如何?老師亦是人,師娘也是妖,為何不見師傅師娘如此兵戎相見?
女人、女妖都一樣。
她們深愛之時,哪怕你在怎么作,都不會減去她們對你的愛意一絲一毫一分。
但……
一旦她們不愛了,她們的愛意便如同忽然遭了萬載寒冰一樣急速冷卻,任憑你在怎么說,都無法融化那顆已經被萬載寒冰所包圍的愛意。
再者。
此番有驚無險的過了情劫,升華成了鳳鯉,白素也知道,其中亦有天數使然,似乎天數之下,也不愿意見得未來之天帝與天后琴瑟和鳴……
至于緣何?
自然是出現在了此番劫數之上,天數之下,天帝歷劫當有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該有十二萬五千年。
但楚仙呢?
加上這一次,共經六十歷四十六劫,差距如此之大,付出多少就該拿多少,此番劫數投機取巧,自然當有隱患埋下,至于這其中劫數當應在何方?
其中隱患自仙庭立好的那一日,蘇青已經有所眉目了。
至于日后?
蘇青目光落在了白素目前尚且平坦的腹部之上。
若是沒有猜錯的話。
日后當有劫難便是落在了其中一天帝之女身上。
是以。
白素彎腰拜向蘇青低頭語氣波瀾不驚道:“全憑老師做主?!?p> “善!”
蘇青絲毫不意外白素會如此回答,直接看向白素身邊的灰鼠道:“灰鼠,此番計較當落在你身,不可怠慢,你且附耳過來?!?p> 灰鼠前爪朝著蘇青拜了一下,隨即便直溜溜的跑到了亭中石桌之上將招風耳露向蘇青。
蘇青說著,灰鼠聽著,一雙綠豆大的眼睛直溜溜的轉著。
深夜。
北街。
“啪!”
“……”
楚仙跪在地上,捂著自己的右臉,愣是沒敢吭聲。
楚嬌容坐在座位上,氣得頗有一種怒發(fā)沖冠的感覺,當值結束之后的余杭鎮(zhèn)唯一捕頭李樸則是坐在旁邊的座位上,見得自己的娘子如此,雖是有心替自己的小舅子解釋什么,但最終還是有心無力呀。
楚嬌容伸出手指,氣得直發(fā)抖的指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楚仙說道:“妖又如何,靈又如何,白姑娘是你要娶的,亦是做下了白首不相離的誓言,怎滴,你莫非要學隔壁賣油的老王,為問你,白姑娘婚后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楚仙搖頭:“姐姐,你別再說了,我知道錯了?!?p> “錯了?”
楚嬌容冷笑連連:“現在知道錯了又有何用,平日里,我旁交側擊的告訴你,白姑娘不似普通女子,我原以為你有所準備,誰知道你……”
楚仙楞道:“姐,你知道?”
“廢話?!?p> 楚嬌容直接打斷道:“白姑娘是蘇先生的弟子,那蘇先生自二十五年前便是如此模樣,時至今日,依舊是這副模樣,鎮(zhèn)上人人皆知蘇先生乃是得道之人,我平日,多叫你與蘇先生多多往來,那白姑娘便是蘇先生與你善果與你結一世姻緣的,你倒好,還朝著白姑娘動刀子了?”
楚仙長大了嘴巴:“姐姐為何不曾告訴我?”
那邊的李樸搖頭插嘴道:“你這小子真的是傻到家了,蘇先生在我們小時候就到了余杭鎮(zhèn),二十五年,你小子不會自己用眼睛看嗎?這下好了,算是徹底惹惱了先生了。”
楚仙微微一愣這才后知后覺明悟過來。
上座的楚嬌容更是來氣,直接抄起了桌上的藤條,看著楚仙道:“你給我滾,若是得不到白姑娘的原諒,這家你也不用回來了,我沒有你這樣薄情的弟弟?!?p> “姐……”
“滾!”
旁邊的李樸見得廳中氣氛不對,頓時起身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楚仙,摟著便是朝著屋外走去小聲說道:“行了,楚仙,你先回去,明日,我陪你走一趟蘇府,實在不行,我們負荊請罪,蘇先生性情隨和,想必能原諒你這一次的?!?p> 楚仙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夫,張了數次嘴,最終卻是嘆息一聲點了點頭。
他能說什么?
說那蘇府尋常人能夠看得,摸得,唯獨他一個人看不得,摸不得?
渾渾噩噩之中。
楚仙回到了河邊小筑。
進屋。
“娘子……”
楚仙的話剛剛出口,卻是收住了,他忘了,他的娘子已經因為他離家出走了。
眼下。
這河邊小筑清冷無比,無有燈火等候,只有那木板上破出的一猙獰大洞顯示著這一切究竟是如何發(fā)生的。
啪的一聲。
楚仙閉上雙眸,痛苦的給了自己一巴掌,嘴里喃喃自語,總之一句話,娘子就算是妖,但當時,那顯化原型的模樣還是那么的可愛呢,自己怎會對娘子揮刀呢?
莫非是鬼迷了心竅?
楚仙失魂落魄的呆坐在破開大洞的旁邊,望著從下面而過的河水,癡癡的幻想著,下一秒,她的娘子會從其中起來。
就在這時。
吱吱吱!
楚仙聽得動靜,回神看向點著蠟燭的桌子上,桌子上,一只灰鼠扒拉著招風耳唉聲嘆息。
楚仙當即起身走到那灰鼠面前急切道:“是不是素素叫你過來的?”
灰鼠抬頭看了一眼楚仙。
下一秒。
灰鼠低頭再次一聲深深的嘆息。
楚仙:“……”
“哎!”
“你倒是說啊?!?p> “那和尚的功德匕首乃是功德法器,殺人都不沾因果,白姐姐數百年道行哪里能扛得住。”
“……那?!?p> 楚仙癱坐在地上,心亂如麻喃喃自語道:“都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桌上的小灰鼠在旁嘆氣唉聲連連不絕。
這樁婚事,小灰鼠從一開始也是反對的,畢竟這楚仙有什么好的,爛好人,圣母心……
良久。
楚仙忽得抬頭看向小灰鼠道:“那有沒有辦法救素素?”
小灰鼠嘆息搖頭。
楚仙雙眸之中的光彩漸漸消散,就在快要心死的那一刻,小灰鼠突然雙眸一亮啪嘰一聲跳了起來說道:“除非有仙草?!?p> 楚仙抬頭急忙追問。
小灰鼠扒拉這爪子說道:“仙草,它可以讓人起死回生,定能治愈因為功德匕首的傷害。”
“那仙草在哪里?”
“……哎呀?!?p> 小灰鼠突然聲音變低,扒拉著爪子說道:“仙草在雷峰塔里面,我們妖根本就靠近不了,而且仙草只有一顆,被金山寺用做鎮(zhèn)壓雷峰塔中的妖物,因此又兇又可怕,連火都燒不死它,而且,雷峰塔中還有大妖,根本就靠進不了?!?p> 楚仙聽得直接沉聲說道:“我傷了素素,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救她。”
小灰鼠吱吱的抬頭看著楚仙。
良久。
小灰鼠在楚仙備了工具出門之后,哧溜的回到蘇府之中。
蘇青正在涼亭之中飲酒賞月。
小灰鼠進來之后跪拜在地,說著那楚仙已經出門了。
蘇青點了點頭。
小灰鼠起身離去。
坐在對面的白綾笑了笑說道:“看來這楚仙還是有幾分擔當的?!?p> 蘇青嗤鼻一笑道:“這叫補償心理?!?p> 楚仙有所動絲毫不出奇,就好比世俗男女,男的出軌之后,雖不曾露出破綻,但卻是在時刻的感覺虧待自己的妻子一樣,每時每刻都在補償……
眼下?
不過是個翻版罷了。
而且楚仙的行為更加惡劣,姑且不說白素妖的身份,這結婚這么久,白素何曾有過虧待,又是洗衣做飯,又是主動被動,你丫怎么不學學人家姓寧的?
新寧的雖說是個渣男,且能夠面不改色的說出他生平無二色,但最起碼,人家知道怎么哄女性,無論這個女性的屬性是人、妖,亦或者是陰靈……
總之還是那句話。
要不是楚仙的前世是楚冥,拋去這一點不談,蘇青早就一巴掌拍過去讓這個圣母男徹底爆炸了。
一念于此。
蘇青更是冷笑連連道:“此事貧道要不計較一番,怕是日后我這弟子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p> 白綾搖頭說道:“不至于此。”
蘇青直接打斷道:“怎么不至于,此事必須殺雞儆猴,眼下貧道有四弟子,若不是以此事做個模板出來,怕是別人會以為貧道門下女弟子好輕辱呢?!?p> 白綾啞然一笑。
好欺辱?
你倒是說說看,哪個好欺負?
大弟子錢嵐,前世乃為惡靈轉世,加之呆在蘇青身邊最長,最為精通青云之道,說好聽點,叫做精通云之大道,說不好聽點,那就是端是無常,除了在蘇青和她還有蘇曉面前畢恭畢敬之外,在其他人面前都是沒甚好臉色了。
二弟子牡丹,牡丹雖說久居蓬萊島,而且長期與蘇淑為伍,但可別因此就小瞧了,牡丹可是從蘇淑那邊學到了各種古靈精怪的主意,加之牡丹又是蘇媽給抱回來的,沒的說,誰欺負了錢嵐不要緊,但誰欺負了牡丹,暴怒的肯定會有蘇媽。
還有那四弟子九命?
人間黑龍之母,一旦黑龍霸世,誰敢小瞧?怕不是要惹得黑龍發(fā)威不成?
還有眼下的白素。
是以。
這四個弟子之中,有哪一個好惹的?這要不是氣機牽引,無有因果干擾,白素能看上一個細皮嫩肉且有圣母心的楚仙才是真正的怪事呢。
白綾想著搖頭道:“夫君就不怕這楚仙真?zhèn)€從雷峰塔中取出了仙草?”
蘇青哈哈一笑道:“綾兒可知為何金山寺未有動靜?”
白綾搖了搖頭。
蘇青說道:“那仙草哪有什么妙用,不過是一仙草精怪,受那蠻夷之教所騙,成了那鎮(zhèn)壓雷峰塔之中的妖物罷了?!?p> 白綾皺眉道:“那夫君還讓楚仙去???”
蘇青微微一笑道:“貧道只是說,此草可解功德匕首之毒,但未曾說過白素就真的中了,若是楚仙此番真?zhèn)€帶了仙草回來,貧道便了了此間因果,若是沒有,休怪貧道不給面子了?!?p> 白綾無語中。
都說的那么明白了,楚仙哪有可能帶回仙草……
……等等。
白綾突然一愣道:“夫君,不對啊,西方教巴不得楚仙取了仙草讓雷峰塔倒呢?!?p> 一旦楚仙取了仙草,導致雷峰塔中妖物頓飛。
屆時。
楚仙不又是與西方教的因果更加深重了一些了嗎?
蘇青看向白凌,神秘一笑道:“綾兒當真如此以為?”
白凌剛想點頭,但下一秒,看著蘇青臉上神秘的微笑,卻是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下一秒。
“……夫……君!”
“……”
蘇青看著做小女子撒嬌模樣的白綾無奈一笑道:“若是沒有之前那一處,西方教或許會這么以為,但眼下,剛剛自以為又一次著了算計的西方教二人會如何想?”
白綾有些不解道:“還能怎么想,此事對西方教沒有任何吃虧啊,楚仙得了仙草與西方教加深了因果?!?p> 蘇青點頭:“從表面上來看,是這樣子的,但綾兒你忘記代入一個關鍵的因素進去了?!?p> “什么?”
“心。”
”……心?“
蘇青點頭說道:“對,那西方兩禿驢眼下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了,一旦他們多想,綾兒你猜猜,這會不會被他們誤以為是貧道想要接楚仙之手重新布下入局的暗子呢?”
凡事就怕多想。
腦補恐怖如斯。
從表面上看去,楚仙盜了仙草,毀了雷峰塔固然能讓因果深重。
但之后呢?
取了仙草之后呢,一旦楚仙將仙草拿來,取得了白素的原諒之后呢?
這才好不容易消了氣運將蘇青和蓬萊島趕出局,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蘇青再一次卷土重來吧?
這不就真的應了那句話。
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嗎?
……
只是……
這是陽謀,或者說,這是一枚含著砒霜的奶糖,當然了,這是相對于西方教而言。
無關蘇青,他的確只是想著要給楚仙一個深刻的教訓,要他明白一件事情,他的弟子不管有沒有嫁出去,唯獨他一人可以欺負,其他人都不行……
至于西方教?
想必現在應該已經坐蠟了。
第一,要么楚仙取了仙草,息了蘇青的怒火,但這勢必不是西方教所愿意看見的,當然了,這固然會與西方教結下大因果,但無論怎么說,這畢竟好不容易舍了大代價,好不容易把蘇青一脈清出場,怎么會坐視著蘇青有可能重新獲得掀桌子的理由呢?
這第二。
若是阻止楚仙取得仙草,金山寺畢竟是想要渡楚仙為那佛子了,這三皈依講的便是誠心禮佛,自然,鐵定是不能讓楚仙心有怨氣的,雖說楚仙此舉是為偷盜,但相比對于楚仙而言,趕在眼下阻止他獲得仙草的都是仇人呢。
眼下。
蘇青想都不用去想,怕是那金山寺此刻也是頭痛不已了吧。
坐視不管鐵定不行。
但管了?
怕是在渡楚仙為那佛子的過程之中要多添了幾分波折了。
白綾聽著,過了一會兒,好似小迷妹一樣說道:“夫君的任何謀劃都如同天馬行空讓人無法捉摸?!?p> 蘇青呵呵一笑。
白綾隨即好奇道:“只是,若是夫君身處異地,那么,此局當如何破呢?”
蘇青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可說。”
白綾直接給蘇青一個大大的白眼。
此局有破法嗎?
當然也有。
任何謀算都有那一線生機,此局的破法也很簡單,只是蘇青有言在先,他可以不下場的前提是,西方靈山的那兩個禿驢也是不可以下場的。
是以。
此局雖有破法,但就要看,法海能不能看到了。
金山寺。
雷峰塔坐落與金山寺鐵壁懸崖之上,想要入得雷峰塔,只有兩條路,要么是從金山寺寺院之中進入,要么就是自那鐵壁之上攀巖而去。
也正是因為只有這兩條路可走,是以,雷峰塔雖有僧人看守,但戒備卻不森嚴,甚至,因為雷峰塔之中有妖,法海也命僧人與外面看守,這就給了楚仙一個機會。
楚仙未開診所之前,乃是跟著寶芝林的黃師傅身后學那辨藥、采藥、煮藥,自然的,楚仙雖是凡人,但依舊是在那山間練了一身飛檐走壁輕松采藥的本事。
鐵壁懸崖之上。
楚仙奮力攀巖往上,望著那在其上的雷鋒高塔,目光頗為堅定,發(fā)誓要取得仙草。
不多時。
攀得懸崖上的楚仙,剛松了一口氣,走到了無人看守雷峰塔前,剛準備推門而入的那一刻。
楚仙心生警覺,突兀的收回了自己的右手。
“金山寺的法海大師法力無邊,這門上定有什么機關,如果推門怕是會暴露?!?p> 楚仙低頭心中如是想著,隨即便是抬頭看著足有九層之高的雷峰玲瓏寶塔……
咻!
咚!
楚仙將三爪鐵鉤在右手輪了一個圓,隨后便是咻的一聲,直接飛天而起,楚仙專門用來飛檐走壁采取草藥時所用的爬山鐵鉤瞬間穩(wěn)穩(wěn)的鉤在了九層雷峰塔的上面。
楚仙拽了拽,確定鐵鉤牢固之后,便是拽著繩子,后退了幾步,隨后借力便是蹬在了雷峰塔的塔壁之上。
位于大雄寶殿之中,打坐靜修的法海,在楚仙雙腳登上去的那一刻,突兀的睜開了雙眸。
這楚仙也是個傻子。
人家能在寶塔門上設有禁制,為什么就不會在寶塔四周下了禁制呢?
別忘了,雷峰塔之中鎮(zhèn)壓的可是妖呢,既然是妖,那么肯定的,飛天遁地是必修課。
有一灰衣僧走至大雄寶殿之中,朝著在那打坐的法海禮佛了一聲說道:“師傅,有凡人登了雷峰塔?!?p> 法海起身。
不多時。
法海走出身后的大雄寶殿,看著雷峰塔的位置,清冷說道:“楚施主與我佛門的緣分到了,護法?!?p> 灰衣僧當即上前一步:“弟子在。”
法海言道:“帶領弟子在雷峰塔下布下天羅地網大陣,務必不讓塔中妖孽出逃任何一只?!?p> 灰衣護法當即點頭:“弟子領命?!?p> 法??粗抢追逅姆较?,雙眸微閉,誦了一句阿彌陀佛,隨后便是不言不語了。
雷峰塔中。
楚仙步入其中,上得九層,沒有過多尋找,便是在塔頂,找到了那一根懸浮在其中的仙草。
一枚人參精。
其模樣形似人體。須根稀疏而長,須根如掃帚狀,在那小尖尖,更是出現了一人臉……
楚仙大喜過望。
上得前去,便是伸手想要抓住人參仙草。
但。
懸浮于面前的人參仙草卻是根須一動,直接如同章魚一樣,避開了楚仙的魔爪飄去了一邊。
楚仙一愣,再次伸手去抓。
人參仙草在飄。
再抓。
再飄。
人參仙草似乎被人打擾到了睡眠,有些不樂意了,直接身形一晃,便是一出二,二出四,四出八,八出十六,十六出三十二,一眨眼的功夫,便有無數一模一樣的人參仙草懸浮在塔中,將楚仙給團團包圍住了。
楚仙一愣。
還以為仙草大發(fā)慈悲呢,直接懟著前面的一個人參仙草,便是一把抓去。
這一抓是抓了一個正著。
楚仙臉色剛剛出現喜色,下一秒,雙手握著的仙草卻是做了一人形用著頗為低沉的說道:“你敢偷仙草,你這個賊,小偷,扒手,盜匪?!?p> “你這個賊!”
“你敢偷仙草。”
“小偷?!?p> “你竟然敢偷仙草?!?p> 隨著話語落下,楚仙手握的人參仙草直接盤住了楚仙的手臂,隨后飄忽在四周的人參仙草便是尖叫著,直接對著中間的楚仙便是一擁而上了。
楚仙一愣抓著不斷朝著身上爬去的人參仙草:“不是的,我不是小偷,我是為了救我娘子的,我不是小偷?!?p> 偷藥叫偷嗎?
那怎么能叫偷呢,頂破了大天,充其量,也只是能算作……借吧?
楚仙倒地:“仙草倒地在哪里,我要仙草救我娘子,我不是賊。”
人參仙草怪笑道:“死了,你就知道了?!?p> “就算是死,我也要找到仙草,我一定要救素素?!?p> 楚仙脖青筋暴起,忽然想到了小灰鼠說過的一句話,真正的仙草不怕火。
下一秒。
火折子現世。
剎那間。
火星頓出,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便有一股風兒傳來,直接傳遍了木質的雷峰塔四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