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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fēng)也曾笑我

《她的城》第五章

春風(fēng)也曾笑我 許千默 969 2019-09-24 06:05:00

  月棠在西安市場的一個角落里找到了李錚然。

  他們很久沒見面了,錚然長高了一些,眉眼顯得更成熟了。月棠也從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變成了一個俏生生的小美人。

  月棠的美,是春來柳梢新發(fā)的一抹鵝黃,是豆蔻梢頭初綻的一朵新蕾,誰見了都覺得可心、喜慶,誰見了都想夸一聲好。這么一個喜盈盈的北平女孩,站在錚然面前抿著小嘴笑著,好像那亂紛紛之中,徐徐深出一支帶露水的粉桃來。

  錚然收拾了木雕攤子,帶月棠去吃了一碗滾滿芝麻粒又酥又香的炸丸子,還給她買了一串能甩出長長糖風(fēng)的冰糖葫蘆。接過糖葫蘆時,月棠無意中碰到了錚然的手指,那粗糙如沙石的觸覺讓她渾身一震,旋即明白那是成年累月做木雕留下的。周圍太熱鬧了,說話顯得很吃力,他們也沒說什么話,只是慢慢走著,偶爾互相看一眼,笑著。

  他們在胡同里遇到了安梵澄。

  大冷的天,和尚只穿著一身輕飄飄的薄棉皰,身后跟著七八個和他一樣衣衫單薄的佛門子弟,扛著背著許多竹筐子,裝著米面菜蔬,說是要給孤兒工讀學(xué)校送去。

  和尚像往常一樣哈哈笑著和他們打招呼。比起上一次見面,他更瘦了,只有臉頰還冒著紅光。幫助別人已經(jīng)成了這個人一生唯一的使命。有錢的時候他幫,沒錢了也還是幫,能幫一點是一點。

  月棠心想,安大爺這一生中,是否有過真正憂愁絕望的時刻,為什么他的聲音永遠(yuǎn)這樣的清朗,他的笑容永遠(yuǎn)這樣的快活,仿佛天大的困難都不在話下。

  月棠下意識地摸了手腕上的小金鐲子,她從小就知道錢的重要,換做以前,她一定不肯。可是這一刻她肯。和錚然在一起,她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拿走任何東西她都心甘情愿。沒等她擼下鐲子,安大爺已經(jīng)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了。于是月棠把鐲子給錚然,讓他下次見到安大爺時給他。

  錚然一路把月棠送回家。

  老北平的城墻像巨龍的背脊一樣延伸著,落日掛在樹梢上,結(jié)了一個大而甜的果子。時間變得很慢,很慢,像糖葫蘆上的冰糖融化似的,一滴、一滴、一滴地滴下來,墜下來。

  為了防止家人起疑心,她和錚然在離榮宅還有一個街區(qū)的地方分了手,上了一輛黃包車。

  熟悉的胡同,兩旁的青磚墻壁在路燈下顯出溫潤的暖紅色,連泥灰剝落的痕跡都像神秘的圖騰。這城市多么的古老啊,同時又是多么的親切!連車輪滾動的聲音都輕快得像一首樂曲。

  黃包車夫中等的個子,厚厚的肩膀,短衣上打了個不起眼的補丁,奔跑時腳步帶著風(fēng),又快又穩(wěn)。月棠想,別的地方一定找不出這么好的車夫。別的地方,一定沒有這么美好的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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