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菊花》第六章

　　“裴三郎！”祝靜思笑吟吟地喊了一聲。

　　日上三竿了還在睡懶覺的裴探花翻了個身，被子滑落下來，頸脖下雪白的睡衣半敞，露出清俊的鎖骨。

　　杜清晝看不下去了，皺眉上前撿起地上的被子，扔在他身上:“靜思來了！”

　　迷迷蒙蒙的眸子里滿是睡意，可憐的探花郎還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突然上半身懸空，睡衣領(lǐng)子被人輕輕拎起來，那床倒霉的被子再次滑落，掉在地上。

　　帶笑的聲音久違而熟悉:“在路上聽杜欠揍說，你因為‘風(fēng)姿清粹’被皇上欽點了探花郎？現(xiàn)在這副尊容，你不怕犯欺君之罪？”

　　裴探花終于徹底清醒過來，睜眼只見一個看上去文文靜靜的少女單手拎著他的衣領(lǐng)，微笑俯視他。日光將她的輪廓勾了一層淺淡的金色，仿佛悠長的時光在發(fā)梢溫柔流動。

　　成長、分離與相聚……那么多細小瑣碎與斑駁的時光，當異鄉(xiāng)成為了故鄉(xiāng)，當年的男孩女孩已經(jīng)長大。

　　“這么久沒見，你還是起的這么早啊……”裴探花愣了半晌，卻只說出來這句話。

　　”我卯時天還未亮就起來殺豬，辰時已經(jīng)做了二十六單生意，在慈恩寺遇到杜欠揍，等著他寫完字跟著他來找你，現(xiàn)在是午時?！白ｌo思指指日上三竿的窗外，她說話的聲音和樣子都很文靜，把殺豬像彈琴繡花一樣有條不紊地說出來。

　　裴探花突然伸出手，在她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早起兩個時辰了不起么？”祝靜思“呀”了一聲，本能地閉上眼睛，待她再睜開眼睛時，只見少年眼里的笑意漸濃，那笑容如此明亮，瞬間把許多年的時光穿透。

　　”今天我下廚，做紅燒豬頭如何？“裴探花扯過衣衫穿好跳下床。

　　清風(fēng)頑皮地繞進窗來，吹起少女的裙擺，祝靜思眼睛亮晶晶地說:“好?！?p>　　紅燒豬頭，鵝黃美酒，三個少年圍坐在桌前。

　　“我這次來長安是為一件事。”祝靜思托腮說，“我想看看慈恩寺的菊花?！?p>　　“看菊花？”

　　“嗯，聽我娘說長安慈恩寺的菊花天下第一流，就跑來想要看看，結(jié)果慈恩寺里根本不種菊花?！弊ｌo思滿臉遺憾地嘆氣，“于是我自己去花市里買了一叢黃金菊，栽在大雁塔下?？蓻]開花的黃金菊看上去就像一叢雜草，真難看啊?！?p>　　原來，這就是那時祝靜思不讓雁塔題名的進士們寫字的原因了。

　　“慈恩寺從來就不種菊花，”杜清晝詫異地說，”你確定你娘沒弄錯？“

　　祝靜思的娘鄭連城是個美貌溫婉的女子，祖籍長安。聽說她原本是達官貴人家的婢女，因為官員被貶，她跟著自家小姐一起被流放到嶺南韶州，嫁給了祝家村的鐵匠，隨后就在那里度過了一生?？上ёｌo思的爹不太靠譜，在小靜思還在襁褓中時就自己逃賭債跑了。

　　“不確定，也沒法確定了，”祝靜思笑笑，眼里凝聚起一層水光，“她去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