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死你,周煜霖,竟然居說我腎虧。
周煜霖不僅不氣,反而哈哈大笑,仿佛剛剛鄔立峰的話,根本沒聽見似的,繼續(xù)的與人談笑風生。
鄔立峰頓了頓步,嘴角勾起冷笑,甩袖而去。
霍子語仍是和旁座的人細聲交談,眉眼間藏著淡淡的柔色,對未來小舅子與煜王之間的暗流涌動,好像沒有半分的興趣。
只有旁座的人察覺,霍子語兩條劍眉,不知何故微微一蹙,片刻后立馬舒展開來。
周煜霖趁人不察,捂嘴輕咳幾聲。阿尹會意,將身子湊近了。
“去打聽下,那兩個討厭的人,為什么今兒會來。”
慕晚珂慢悠悠的走,心緒飄得極遠。前頭領路的紅衣小丫鬟,對這個不緊不慢的慕府六小姐,心生好奇。
換了別家的小姐,夫人拿了一匣子珠寶首飾,多少也會客套幾句,偏偏這個六小姐不為所動,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把東西收下。按理說這個舉動無理之至,一般也只有小戶人家眼皮淺的女子,才會如此行徑??闪〗阕銎饋?,一點虛偽扭捏也沒有,讓人瞧著,她根本沒把那一匣子東西放在眼里。
“站??!”鄔立峰不知何時,站在了數丈之外,目光直直的看著她。
眼前的女子容顏如玉,眼眸深邃如夜,眼角媚絲入骨,偏偏唇角泛著冷意,如一朵帶著刺的玫瑰花。
真是陰魂不散??!
慕晚珂根本懶得理會這廝,腳步未停,直直的往前走。
鄔立峰堂堂世子爺,眾星捧月一般的人,偏偏連續(xù)在慕晚珂身上載了跟斗,一口氣順不上來,當即耍起了性子,捏起地上的石頭便朝慕晚珂砸了過去。
慕晚珂似乎早已料到這廝的幼稚舉動,身子微微往后一斜,就閃開了。
年長了六歲,舉止卻還如從前一般幼稚,動不動就拿石頭砸人。
鄔立峰見慕晚珂躲開,聲音透出毛骨悚然的寒意,“慕晚珂,你要再不站住,后花園你救人的事情,可別怪我嘴上不把門。”
慕晚珂腦海中掠過一抹驚色。原來,這廝所說的并非胡言亂語,自己救人的舉動,只怕被他瞧了去。
慕晚珂給杜嬤嬤遞了個眼色,杜嬤嬤拉著小丫鬟離開。
算你識相!
鄔立峰上前兩步,好以暇整的看著她。
慕晚珂眸中帶冷,“鄔世子意欲何為?”
“我問你,你會醫(yī)術?”
“會一點?”
“跟誰學的?”
慕晚珂頓了頓道:“杜嬤嬤,她跟著母親十幾年,多少會一些。世子為什么這么問?”
原來如此,鄔立峰恍然大悟,懊惱的拍了拍額頭。
可真笨啊,自己怎么把這事忘了。
那梅子陌這么吊耳郎當的人,把起脈來,還能說得頭頭是道呢,什么藥理,醫(yī)理的都能隨口拈來。
回憶不期而至,鄔立峰臉上的笑容隱沒,一張俏皮生動的臉浮現在眼前。
她的嘴角從來就沒有冷笑,總是淺淺含笑,一笑起來,聲音如銀玲般動聽……
慕晚珂見他如從前一樣喜怒無常,心中冷笑,福了福離去。
鄔立峰沉浸在回憶中,渾然不察。
阿尹隱在一旁樹上,把他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心里緊了一下,暗道不好,瞧這鄔世子一副癡癡傻傻的模樣,多半是看上了六小姐。
我呸,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家爺看中的女人,豈能讓你搶了先。
阿尹一個閃身,人已奔出數丈外。
我的爺啊,你命中注定的敵人,要搶你命中注定的女人啊,阿尹來給你通風報訊了。
“不好了,不好了,煜王和鄔世子在園子里打起來了,侯爺和世子爺勸都勸不住,這可怎么得了???”陳氏正端著一碗碧玉翡翠羹嘗著味道,一聽丫鬟來回話,驚得手一松,一碗燙燙的羹湯打翻在身上。
我的祖宗哎,這兩個怎么的就湊在了一起,這滿京城的人,誰不知道他們倆王不見王,有著宿怨,這可如何是好。
她顧不得擦拭,匆匆往園子里去。
眾女一聽煜王和鄔世子打架,哪還有心思吃席面,紛紛放下手中的碗筷,涌出水榭去瞧熱鬧。
慕晚珂不為所動,自顧自的吃著菜肴。
“六妹怎么不去?”鄭玉燕走在最后,慢慢回過身。
“我正餓著,吃飽了再去看熱鬧,姐姐先去?!?p> 對于鄭玉燕,慕晚珂打定主意要離得遠遠的,一句話就把人打發(fā)。
鄭玉燕好奇的看著她,眼角的余光卻看到水榭的另一桌上,英國公府的八小姐鄔黛眉端坐著,纖纖玉手捏著一只茶盅,眉目如畫,溫婉沉靜,美的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人兒。
鄭玉燕不由對這個傳說中的京城第一美人,生出濃濃的好奇。
十五那日上香,她就被鄔戴眉的絕色風姿吸引住,今日再見,卻又是另外一番氣度。
鄭玉燕走出水榭時,心中忽然泛出奇怪。能安坐在水榭中,不被俗事所吸引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天仙。也不知這兩人,能不能說上一兩句話。
慕晚珂自然不會無聊到,跟前世的情敵對話。她對著滿滿一桌的菜肴,吃的滿嘴留香。
到底是皇后的娘家,這府上的廚娘多半是宮中御膳房出來的,做菜很有一套。
鄔黛眉隔著幾張圓桌,目光在慕晚珂臉上打轉,忽然開口道:“妹妹是哪個府上的?”
聲音悅耳清澈,一如繼往的帶著柔色,聽在慕晚珂的耳中,卻無比的諷刺。
前世的她,與鄔黛眉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淡淡掃蛾眉目,鎖淺淺抹胭紅。她溫柔,嫻靜,高貴,美麗,人見傾心,月見羞顏,世上最美好的詞兒,都不形容她的出眾。
而她呢?調皮,搗蛋,刁蠻,小性,琴棋書畫一概不通,賢柔淑德半分不沾。
世間但凡有眼色的男子,都會棄她而選擇鄔黛眉。
亦記得霍子語曾撫著額頭,萬分無奈的看著她,一臉嘆息道:“子陌啊,你若有鄔家八小姐半點的品性,我就也此生無憾了?!?p> 慕晚珂持筷子的手僵了半晌,慢慢放下,澀然道:“慕府?!?p> “慕府?”鄔黛眉的聲音微不可聞,嘴角抿了一笑道:“哪個慕府?”
“江南揚州府,詩禮傳家的慕府?!?p> 鄔黛眉仍未聽明白,不由笑問道:“令尊,令堂是?”
慕晚珂中一慟,眼中閃過一抹恨意,道:“家父慕允文,曾任蘇杭織造臨察使。母親梅氏,原是前太醫(yī)院院首的次女,六年前已逝。對了,我還有個表姐,姓梅名子陌,只可惜,她已經死了?!?p> 一聲脆響,上好的青花瓷器應聲而碎。
鄔黛眉素來溫婉的臉上,露出駭然的表情,眼中閃過慌亂無措。
慕晚珂故作天真的問道:“這位姐姐莫非認識我子陌表姐?”
鄔黛眉略略一怔,很快反就過來,她迅速掩去慌色,鎮(zhèn)定自若道:“原是一個故人,只可惜……”
慕晚珂眼里的譏諷之色更濃。
她與她之間,何止一個故人這么簡單。
鄔黛眉離得有些遠,并沒有看到慕晚珂眼中的譏諷,淡淡一笑道:“我那同胞弟又與人打架了,得去瞧瞧,慕小姐慢用,我先走一步?!?p> “八小姐慢走?!?p> 慕晚珂客套了一句,又舉起筷子,夾了一筷子鹿肉,送進嘴里。嚼了幾下,口感略微有些老。
慕晚珂端起水酒,淺飲一口。酒入肚中,將心中翻涌不息的情緒按捺下去,慕晚珂抬頭對著杜嬤嬤道:“這水榭里,一個人都沒有,嬤嬤坐下用點?!?p> 杜嬤嬤氣笑道:“小姐還有心思吃酒席,前頭也不知道鬧成什么樣了,煜王好歹跟小姐是一伙的,小姐也不去瞧瞧?!?p> 慕晚珂眸光微閃,唇角似笑非笑的彎了彎。
“嬤嬤想瞧,那我便陪嬤嬤瞧瞧去吧?!?p> 周煜霖與鄔立峰能當眾打起來,這事誰聽了都不稀奇。
六年前的除夕之夜,宮中宴請,這二人不知何故,當著皇帝的面兒,掀翻了桌子不說,還扭打成一團。只把那鄔貴妃急的,就差沒有暈死在皇帝的懷中。
事后兩人一個鼻青,一個臉腫,跪倒在地,四目相瞪,一副恨不得吃了對方的表情?;实鄞笈⌒∈雷泳谷桓掖蛩膼圩?,簡直膽大包天。
誰知那鄔立峰梗著脖子,沖著皇帝道了一句,任憑是誰都能勃然大怒的話。
“皇上,煜王他……他……他……罵我還沒出娘胎,就和胞姐赤身裸體的抱在一起,有傷風化。還說……還說我八姐……她……嫁不出去?!?p> 世人皆知鄔立峰是龍鳳胎,八小姐只比他早出來一會。正因為這層關系,鄔立峰對八小姐極為護短。就算是英國公夫婦對女兒說話口氣重了些,他就會當場甩臉子給二老看。這在豪門貴族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皇帝愕然。
不得中暗嘆一句,老八這腦洞開得也太大了些。
最后在鄔貴妃的哀哭下,皇帝不得不各打五十大板,各自禁足三個月了事。
從此,這二人的梁子便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