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宮。
沈殘煙獨自一人坐在主位上,望著這空蕩蕩的宮殿,如同牢籠一般,心底很不是滋味,莫名的情緒似乎要將她淹沒,她盯著某一處,緊蹙的眉頭像一座小山。
用沈意醉的話來說,皺得都可以夾死蒼蠅了。
素手緊貼著胸膛,只有這樣她才能感受到自己還是活著的。
一名黑衣女子走進來稟告,可她似乎沒聽到,毫無回應(yīng)。
女子再次提醒道:“啟稟圣女,夢回山山主蕭云閑求見,您要見嗎?”
睫毛微顫,好一會兒她才回神,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她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避無可避,那就一次性了解吧!
她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不在乎了,蒼天竟從未對她仁慈過,就連這最后的幻想也要破滅。
“雨霏,將他帶去斷歸殿?!?p> “是,屬下遵命?!?p> 雨霏帶著疑問轉(zhuǎn)身,斷歸殿是圣女宮的一處禁地,除了圣女自己沒人能進去,甚至是她這個心腹也從未進入過。
連打掃都是親自動手,沒人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因為沒有人能闖得過她設(shè)下的御殺陣。
這些東西不是她這個屬下該想的,只需要做好主人交代的事便好,加快步伐向大門走去。
蕭云閑一身素衣,背對著大門,聽到開門聲后才轉(zhuǎn)回來。
那夜之后,沈殘煙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瀾晨昨日才查到她已經(jīng)回到圣女宮,蕭云閑想在墨離泫找到她之前與她一談。
“蕭山主,我家主人有請。”
身后的瀾晨卻被攔下。
“抱歉了,我家圣女只見蕭山主一人?!?p> 瀾晨怎會讓他獨自一人涉險,握著劍推開擋在前方的兩個看門侍衛(wèi)。
“瀾晨住手,你且在這兒等我?!?p> “可是山主?!?p> 蕭云閑笑道:“無礙,我去去就回,煙兒不會對我怎么樣的。”
“是?!?p> 雨霏將蕭云閑領(lǐng)到斷歸殿外,道:“主子已在殿內(nèi)等候蕭山主,請。”
蕭云閑推開門,沈殘煙坐在中央的桌子旁,桌上放著一壺酒,見到來人,沈殘煙雙眼含笑。“好久不見,蕭云閑?!?p> “若我沒記錯,我們不久前在亂葬崗見過一面,拜你所賜,險些喪命?!?p> 那時候,即便沈意醉沒有啟動傳送陣,她也不會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可是他從來就不知道,真是諷刺。
噗呲~
“那你今日前來,就不怕我對你不軌?”
雖早就做好了準備,但聽到他這么說,心還是被刺痛了,沈殘煙盡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這一杯酒敢喝嗎?”
“我來找你是有幾件事還不明白,并不是來敘舊的?!笔捲崎e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已經(jīng)到這個地步了,他們還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把酒言歡嗎?
沈殘煙自顧自拿起一杯酒,仰頭飲盡,嘲笑道:“我知道你想問什么,為什么你們一個兩個都為了她這么拼命,她就那么好?”
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蕭云閑將頭轉(zhuǎn)向一邊,冷冷道:“我不知道你與沈姑娘有何恩怨,但據(jù)我所知,她并不是奸佞之人,你們.....”
“夠了!”沈殘煙將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打斷了他的話。
“我和她之間,豈是用恩怨兩個字就能說得清楚的,她是什么樣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不需要你告訴我?!?p> 來之前,蕭云閑有很多話想問她,問她,那時候為什么會突然走了?問她,怎么會成為何夕國圣女?問她,為什么要肆意殘害他人性命?問她,為何要煉出那些東西?
蕭云閑閉上眼,嘆道:“好,沈姑娘現(xiàn)在究竟在哪里?”
哈哈~
哈哈~
沈殘煙突然的笑聲,在此刻顯得異常的凄涼。“蕭云閑,你來找我就只是為了她的下落嗎?這么多年沒見,你竟不問問我這些年過得如何?”
他不是不想問,可如今的局面,這些話已然問不出口,終究還是不忍心,蕭云閑率先認輸,溫聲道:“煙兒,只要你告訴沈姑娘在哪兒,一切就還有轉(zhuǎn)機。”
“呵!”
“她已經(jīng)死了,你們不是都已經(jīng)看到了嗎?”
說這話時,沈殘煙臉上露出嗜血的殘忍,這樣的她是蕭云閑陌生的。
“煙兒,你......”這幾年她究竟遭遇了什么,一個人的轉(zhuǎn)變竟讓可以如此之大,還是那時她太會偽裝,將他這位精明的醫(yī)圣也騙了。
“別叫我,還有什么想問的?”
“哦,你這般悲天憫人的醫(yī)者,是不是還想問,我是不是真的殺了那些人?還將他們煉成活尸?”
“是的,沒錯,你沒看到在他們最輝煌得意的時候,給他們致命一擊,嘖嘖,那鼓圓了的雙眼,赤裸裸寫著死不瞑目。”
“夠了?!?p> 血淋淋的現(xiàn)實步步緊逼,蕭云閑退無可退,死人對他來說是常態(tài),他接受不了眼前的女子,如惡魔般炫耀自己殺人的快感。
他認識的煙兒,雖然外表看起來冷冰冰,但她會偷偷在路邊乞丐的碗中放入幾枚銀兩,會拒人于千里之外,然后偷偷給他準備驚喜,絕不會是這樣的。
“怎么了?這樣就嚇到名震四方的夢回山山主了嗎?”
見他一臉復(fù)雜地看著自己,沈殘煙忽然很后悔,自己剛才說的話給了他很大打擊吧,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不是那種奢求別人憐憫的人,她不需要,她可笑的尊嚴也不許。
“煙兒,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明明...”
蕭云閑走近,觸摸到她的頭發(fā),然后把她緊緊抱在懷中,他很早就想這么做了,就這樣把她擁進懷里。
“這么多年你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煙兒,你怎么變得這么陌生。”
沈殘煙掙扎著推開他,奈何他的懷抱太過溫暖,太過安心,她也就放棄抵抗,靠在他的肩上,一滴淚悄然滑落。
突然她一把推開蕭云閑。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我過得很好,我沒有變,只是你從來都沒有真正認識過我?!?p> “我從來就是這樣的人。”
“回去吧,沈殘煙已經(jīng)死了。下次見面,我們可能就是敵人了?!?p> 見她如此執(zhí)迷不悟,蕭云閑卻還是殘存著一絲希望,他以為自己能夠說服她,他以為在她心中自己還是有一絲分量,原來他以為就只是他以為。
“言盡于此,煙兒,好自為之!保重!”
或許是他不懂,可是這一刻蕭云閑感覺身心疲憊,只想逃離。
“云閑,為我彈一曲,好嗎?”
近乎哀求的聲音,這也是第一次,沈殘煙這么叫他,他從來都無法下狠心拒絕她。
坐到一旁的古琴旁,或許一切早已注定。
冰冷的心,是不是永遠都焐熱不了?
沈殘煙背對著他,伴著喑啞琴音,似大漠胡天的哀鳴,片刻失神。
站在彼岸,再也無法觸摸不到屬于他/她真實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