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后哪里忍心責(zé)怪蕭沅好,她像是找認同一般,跟坐在身邊的翠微夫人笑道:“阿好這個小鬼靈精,一張小嘴什么都能說,滿席吃的也堵不住她的嘴!”
眾人也都跟著湊趣兒。
一個孩子說的話怎么能當(dāng)真呢?不過大家心里頭都有數(shù)兒,徐太后這是真的看中了安國公的小孫女。
“太后,請恕臣女魯莽?!?p> 正是一派歡樂祥和的時候,阮嘉怡卻忽然跪了下來。
她說起話來很柔和,卻足以讓眾人都安靜下來。
徐太后眼皮子跳了跳,臉上的笑容就淡了幾分:“嘉怡,有什么話,起來再說吧?!?p> 阮嘉怡仰起頭,清秀的面龐透著倔強與決絕:“太后,臣女是不祥之人,早已不做嫁人之想,此生惟愿祖父安康。還求太后成全臣女!”
徐太后臉上已無笑意,她腮邊掛著些許薄怒,盯著阮嘉怡看了半晌,才道:“你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江嬤嬤,扶阮家姑娘起來?!?p> 江嬤嬤忙上前,大力扶起了阮嘉怡:“地上涼,女君快起來?!?p> 阮嘉怡面色蒼白,咬了咬嘴唇,想解釋什么,卻被江嬤嬤近乎拖一般扶下去了。
諸位夫人們面色如常,又說笑起來,再無人提及兒女婚事。
蕭沅好和蕭沅姝手拉著手,倚在蕭乾懷中,默默地吃著蕭乾面前案幾上的點心。
兩個小姑娘雖然小,卻都知道大人們這會兒很不開心。
尤其是蕭沅姝,知道自己可能闖了禍,表現(xiàn)得極為乖巧。還以一種做姐姐的自覺性,一臉嚴(yán)肅地囑咐蕭沅好。
“小十,祖母不大高興,可能晚上要罰你。一會兒你跟我回景德宮吧,咱們炸團子吃?!?p> 蕭沅好拍拍小肚子,干脆利落地拒絕了蕭沅姝的好意:“不吃了,再吃我自己就變成團子了。”
她其實很不能理解阮嘉怡,看著也不像是個傻子啊,怎么就不知道看人臉色呢。
本來就是個小孩兒玩笑話,阮嘉怡大可以裝作嬌羞不說話,笑笑就過去了,后面的事兒交給她們家大人就行了,又不是現(xiàn)場就要拉郎配。
她咋咋呼呼地一嚷出來,徐太后面子上怎么下得來?
蕭沅好往蕭鑒寧臉上看了一眼,見蕭鑒寧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不由得就對這個傻哥哥恨鐵不成鋼——看女人的眼光有問題啊!
冷不防地,卻被蕭乾彈了彈腦門:“小小年紀(jì),嘆什么氣?”
蕭乾和幾個臣子正說起去歲洪州睢陽府大旱一事,夫人們這邊發(fā)生的小插曲,他只略聽了一耳朵,就不在意了。
可小女兒一嘆氣,蕭乾立馬就放在心上,離得近的祁靜、于從霖幾人見大王避開了方才的話題,便也都閉口不談。
蕭沅好不想再繞回到阮嘉怡身上,便隨口扯道:“于家兩個姐姐的鼓擂得真好聽?!?p> 蕭沅姝不甘落后:“阮姐姐的舞也跳得好!”
蕭乾以為兩個小丫頭在這里無趣,便指著蕭鑒寧道:“阿寧,領(lǐng)著你弟弟妹妹們猜燈謎去吧。”
徐太后聽見這邊的動靜,看了一眼神情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的蕭震霆,也笑道:“阿霆也跟著你侄兒侄女們?nèi)?。讓這些孩子們都去猜燈謎去吧。”
大王和太后都發(fā)話了,席間就更熱鬧起來。
不僅僅是孩子們,就連一些年輕的婦人也起身離席,三三兩兩去賞燈、猜燈謎了。
蕭沅好卻拒絕了蕭沅姝的邀請,窩在蕭乾懷里不愛動彈。
蕭乾摸了摸蕭沅好的小腦袋瓜,道:“阿好怎么不跟著一起玩兒去?”
蕭沅好十分干脆地道:“那些燈謎太難了,我猜不出來,只能干等著哥哥姐姐們,一點意思都沒有。”
吃酒吃得滿面紅光的福安君蕭隆莊笑著逗弄蕭沅好,道:“阿好莫要藏拙,你小小年紀(jì)就才華橫溢,幾個燈謎有什么可難的?來,做首詩聽聽!我這里可有不少好玩意兒,你做的好了,就都是你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從腰間扯下個翡翠葫蘆墜兒。
那翡翠葫蘆墜兒小兒拳頭大,水頭極好,隨著蕭隆莊的動作,微微晃動著。席間燈光照射其間,反射出碧綠通透的光亮來。
蕭沅好一雙眼睛又開始放光,盯著那翡翠葫蘆墜兒轉(zhuǎn)了又轉(zhuǎn),很是不舍地道:“叔祖父就是搬出金山銀山來,我也不做。”
為了避免被這墜子誘惑,蕭沅好扭頭扎進了蕭乾懷中,嗡嗡地鼓動蕭乾說別的:“父王,阿好想聽洪州睢陽府大旱的事情,方才你們講到了稅收,我還沒聽完呢?!?p> 蕭乾眉峰一挑,神色卻不顯:“阿好竟然喜歡聽這個?”
他轉(zhuǎn)向大司農(nóng),道:“靳公接著說吧。”
大司農(nóng)靳敏便接著方才的話題說了下去:“去歲睢陽府大旱,正趕上麥子灌漿。地里莊稼收成減半。大旱之后,蝗蟲緊接而至。睢陽府有些縣竟至顆粒無收??绅埵侨绱?,睢陽府卻沒報申免賦稅,只說損失不大?!?p> 蕭乾等靳敏說完,才道:“睢陽府府令是京兆尹王時的妻弟吧?”
御史大夫祁靜道:“正是,不過,王時之妻早喪,與這位妻弟鮮有往來?!?p> 蕭沅好聽見蕭乾輕輕地哼了一聲:“罷了,讓洪州牧親去睢陽府瞧瞧,孤給他一個月時間,拿不出個章程來,他以后也別來見孤了?!?p> 蕭沅好還沒弄懂大燕的官制,聽得云山霧罩的,但睢陽府大旱卻引起了她的興趣。
“父王,這睢陽府有無江河湖泊,地形如何?是多山還是多平原?”
蕭乾見蕭沅好感興趣,也來了興致,讓高宏安找出輿圖,重新抬了一張案幾,把輿圖鋪在上頭,抱著蕭沅好看起來。
“阿好,你看,這就是我大燕的江山?!笔捛皇直е掋浜?,一手在輿圖上指指點點,很有一副豪氣干云的樣子。
蕭沅好迅速在輿圖上找到洪州睢陽府的位置,卻并沒有在睢陽府處發(fā)現(xiàn)河流湖泊的標(biāo)記,不免問起蕭乾來。
別看蕭乾是個大王,但要說起大燕的地形以及各州府的水利工程,還得問大司農(nóng)靳敏。
靳敏是個老頭子了,一把胡子足有一尺長,且編成了小辮子,辮子梢兒還綴了個玉墜兒,修飾得極為精心。
他一面撫著胡子辮兒,一面在輿圖上指指點點起來:“大王,公主殿下,請看。這洪州多山,卻少水,自古以來,只有一條細細的之江自齊州引入??擅糠晏旄?,這條之江就斷了流……”
蕭沅好盯著這份制作粗糙的輿圖思慮了半晌,小胖手指虛虛一指,道:“何不南水北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