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年會結(jié)束就不用去上班了，孟凡回到住處就開始著手整理行李。看著公司發(fā)的年禮——被她堆在冰箱腳的大米和花生油，孟凡實在是沒勇氣背回家，但是想了想自己一分錢沒有，只能把這些東西人肉背回去當(dāng)年貨了。

　　第二天孟凡還是賴了會床才起身，背了個小書包，拉了個旅行箱，踏上了回家的路。去年回家的時候，孟凡是坐飛機(jī)，所以她完全忘記了還有春運這件事。從小區(qū)門口上的公交車還好，雖然沒座位但是人不算多，但是等孟凡下車換乘去汽車站的公交車的時候，她實打?qū)嵉啬康煽诖袅耍督猩扯◆~罐頭，啥叫摩肩接踵，孟凡算是明白了。

　　前門根本上不去了，孟凡趁有人在后面下車，拎著箱子硬擠了上去，整個人連個能抓能握的地方都沒有，車子一啟動她就倒在別人身上了，剛站穩(wěn)就聽見前面司機(jī)喊：“后面上車的交錢了??！”

　　孟凡尋思著自己著急從后門上車，身上也沒有現(xiàn)金啊，總不能擠過去吧。四下尋摸的時候身邊有人把手機(jī)遞給她讓她幫忙傳到前面去掃碼交費，孟凡這才恍然大悟，趕緊把自己的手機(jī)也調(diào)出乘車碼一起往前遞。

　　孟凡一邊把胳膊伸進(jìn)人縫中摸索著抓住扶手，一邊看著座位上安然坐著玩手機(jī)的人，忍不住感嘆，這得是啥家庭條件才能在這趟車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隆?p>　　隨著車一站一站地停下，大多數(shù)新上車的人都選擇從后門上，孟凡就被擠得越來越深入車廂中心，她最后被擠到座椅比過道高出來的那個臺子上，一只手抓住吊環(huán)，一只手把著行李箱，還要努力穩(wěn)住身子不撞到坐著的人，這要是撞上就直接撞人臉上了，孟凡為了避免尷尬，干脆扭過身子側(cè)對旁邊的乘客。

　　矮個子抓吊環(huán)，只能起到不摔倒的作用，車子急剎車的時候孟凡感覺自己像個體操運動員，抓著吊環(huán)整個人快飛出去了。孟凡站的高，面對著后面半車廂烏泱泱的人頭，每次被甩飛的時候，她都會心生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情。

　　孟凡旁邊擠著的是一對小情侶，男孩子個子高，抓著孟凡旁邊的吊環(huán)，女孩子就抱著男孩子的腰。孟凡被擠得胳膊挨著男孩子背，加上站得高，倆人在旁邊打情罵俏喁喁低語孟凡都看得聽得一清二楚，她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悲情，三個人的場景她卻不配擁有姓名。拋掉腦子里的廢料想法，孟凡又換了一個傷心原因——突然好恨自己是個單身狗，這要有個對象，不說能不能車接車送，至少不用在公交車上表演單手吊環(huán)。

　　又是一站停下來，孟凡無聊地環(huán)顧車廂，發(fā)現(xiàn)這車就跟貔貅一樣，只進(jìn)不出，根本見不到幾個人下車。越過人山人海，孟凡在坐著的幸運兒里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之前讓她幫忙遞手機(jī)的小伙子。四目相對，他的眼里有羞愧，她的眼里有不甘。唉，孟凡嘆了口氣，算了，不甘心有什么用，公交車上的座位，本來就是天時地利人和的一場驚喜罷了。

　　終于到了汽車站，孟凡下車之后遲來的暈車感讓她想吐，干嘔了幾下，孟凡神色懨懨地進(jìn)了售票大廳。買好票到了檢票口，孟凡被長長的隊伍震驚到麻木，認(rèn)命排到最后，她掏出手機(jī)開始看小說。

　　好在這趟車是流水發(fā)車，孟凡往前挪得也挺快的。她踮起腳目測了一下，下一趟車自己應(yīng)該可以排上，孟凡嘴里咬著車票，一手背包一手行李箱準(zhǔn)備隨著人流去上車的時候，卻被安檢員攔下了，安檢員一邊說：“箱子放不下了，你等下一班?！币贿吷焓终泻艉竺嬷槐沉吮嘲娜松宪?。

　　回到家的孟凡身心俱疲，連吃飯都沒有胃口，只想睡覺。孟凡這個人跟別人不一樣，一旦暈車，必定是暈一天，只有靠睡一大覺才能緩過來。一點到家的她飯也沒吃，一覺睡到五點半，正好趕上吃晚飯。

　　孟凡其實有點怕回家，她很怕單獨跟孟媽媽在一起的時候，怕說話，也怕不說話。孟凡最喜歡的相處模式就是兩個人在一起各忙各的，不說話也不尷尬。但是在相處時間最長的家人面前，孟凡卻盼著能有人打破這份寂靜，不說話怕媽媽覺得她跟家人太生疏，說話又怕說到她不想說的話題。所以她只能干干巴巴地跟媽媽說一下和嬌嬌的日常生活。

　　好像其他同齡人也有這種情況，不過他們多數(shù)是怕嘮叨，孟凡怕的不是嘮叨，而是家里聊天永恒的主題——貧窮。在其他同齡人只需要養(yǎng)活自己就可以的時候，孟凡已經(jīng)在發(fā)愁怎么每個月交給家里一些錢了，之前是攢了一些，但是隨份子加上換工作，已經(jīng)被花的差不多了，這讓孟凡每次回家面對孟媽媽都有一種自愧感，這種自愧讓她坐立不安，仿佛沒交錢她就不能心安理得地坐在沙發(fā)上一樣。

　　孟媽媽在跟孟凡說想擺個小攤賣炸串的事情，孟凡家在的小縣城管制并不嚴(yán)，街邊尤其是學(xué)校附近很多擺攤賣小吃的。她還讀初中的時候，因為要上晚自習(xí)，所以晚飯要在學(xué)校吃，她經(jīng)常買一個大餅，再點兩串炸串，卷在一起吃。這樣一頓飯也才兩塊錢，合算又好吃。

　　孟媽媽戴上老花鏡，拿著個本子給孟凡算成本。那個本子看著有些眼熟，好像還是孟凡高中用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