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頓酒過后,千相一躺了三天。
醒來的那一刻,仿佛經歷了重生,腦子里沒有雜念。
寂靜的房間沒有聲響,窗戶外的太陽蒙上一層灰色,他離開床榻,打開房門,大風掀起沙礫打在身上,透過指縫能看到灰色的天空和房屋上飛過的樹葉和雜物。
他深吸一口氣,腰上的芙蓉玉拍打在大腿上傳來輕微的觸感,取下玉片,凝視良久,腦海里不斷重播那天的畫面,玉片在手里越握越緊,恢弘的氣息傳來清涼,痛苦的回憶漸漸清明,畫面定格慢放,江晚琴轉身跑開的那一刻,嘴里在說著什么。
“對不起”
“是這三個字沒錯,師姐為什么要說‘對不起’,難道她有什么難言之隱?”
千相一穿好衣服,離開住處。
為了方便千相一一個人靜一靜,張永特地把千相一安排在遠離人群的地方,千相一需要花些時間回到城主府,從張永身上問出江晚琴的下落。
風很大,路上還下起大雨,行人紛紛躲到屋檐下,裹緊身上的衣物,蓬頭垢面的千相一奮不顧身地往前跑,雨水很快打濕他的衣衫,風借雨勢不斷偷走千相一身上的溫度,他停在城主府門口站了一會,穩(wěn)住氣息,沖了進去。
門衛(wèi)沒有攔他,顯然是張永有打招呼,府內尋了一圈,得知張永出門辦事,現在身處東城門。
千相一沒有停留,奔往東城門。
東城門沒什么行人,出了守城的兵卒就是兩支衛(wèi)隊,一支跟在張永身后,一支護衛(wèi)在一輛四輪馬車附近,張永正與駕車的馬夫交談。
“計護衛(wèi),此行就拜托你了”
“城主客氣,無名分內之事,定當竭力”
計無名明面上是一名馬夫,實際上身負護衛(wèi)之責,與普通兵卒不同,他是一名金槍衛(wèi),金家金槍衛(wèi)赫赫有名,擁有最好的裝備、最好的訓練模式以及最適合的修行功法,人數不多,乃是前聯盟委員長祝業(yè)平都羨慕的一支精兵。
簾布掀開,江晚琴遞出一封信交給張永。
“麻煩張大哥交給他”
簾布合上,馬匹嘶鳴,馬隊行進,張永一點點看著車隊消失在雨幕里,回到府上,熱茶喝了半杯,千相一沖進來,衣服上滴著雨水,頭發(fā)貼在臉上,弓著身子喘氣,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
“師姐,住在哪?”
“這幾天住在XC區(qū)三十四號,現在正在前往耀州的路上,她有封信要給你”
下人送來一條干毛巾,千相一擦干手,撕開信封。
幾分鐘后,千相一將信紙收回信封,放在一旁,一邊擦身子,一邊說:“我要去耀州”
“魯家和金家都是龐然大物,你得罪不起”
“我不怕”
“我知道你在魔獸區(qū)域有奇遇,甚至實力比我更強,對于金魯兩家來說,你也不過是稍微有些麻煩的小角色,他們不用親自動手就能玩死你”
千相一換了一身干凈衣服,灌了一口熱茶。
“我不怕”
“千相一,你冷靜一點,這三年發(fā)生的變化足以顛覆你的認知,我們以前經歷的那些艱難險阻在如今的當權者看來不過是小孩子把戲,他們比你想象中的更強”
張永站起來,坐到千相一身邊的位置。
“我不怕”
千相一刻意不去看張永,他怕這份來自老友的關心會影響到他的決定,朋友做到這份上,張永已經足夠好了。
“唉”張永拿出一本小冊子放到茶桌上,“這些是我知道的,希望你能用的上”
千相一翻了幾頁,“這是.....”
“我所了解的關于四大家族和符文研究所的資料,當今的聯盟完全是這‘四家一所’說了算”
“老張,我....”
千相一要說一些感謝的話,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好在張永打斷他,“你我之間沒那么多彎彎繞,看在眼里,懂在心里,還有句話送你”
“什么?”
“金家內部并不是鐵板一塊,金家家主曾是上門夫婿,如今也未能把金家整個收入囊中”
“懂了”
兩人相視一笑。
“什么時候動身,我吩咐屬下備好行囊”
“明天”
“那今天別走了,我讓你嫂子做幾個好菜,為兄給你踐行”
千絕城,魯家。
魯家家主魯龍很生氣,小兒子婚期在即,仍在與別的姑娘卿卿我我,今天他抓到現行,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肖子。
“昂兒,研究所的學習如何了?”
“蒸蒸日上,導師都夸我了”
魯龍坐得筆直,拄著手上,直勾勾的盯著站在眼前的半佝僂身子的魯昂。
“你說謊”
魯龍加大音量,聲音傳到魯昂耳朵里,使他為之一振,頭低得更深了。
“昨天還有人告訴我,你在跟一個姑娘幽會”手杖扣地面的聲音聲聲入耳,魯昂的手心不停冒汗,緊抓褲腿的綢布。
“家族費心盡力為你搶下的名額,你就是這樣回報家族的?”
魯昂不敢出聲,額頭的汗水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流。
“研究所的知識晦澀難懂,奧妙異常,你選些時間放松放松,家里能理解,可你是否知道你已經訂婚了?魯家家風高潔,你怎敢做出這種辱沒門風的事?”
魯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牙齒咬得咯嘣響,低垂著眼眸,地面掃得一塵不染,他無心欣賞,腦子里多是與心愛之人相處的畫面,魯龍的話語聲雖然不斷在他的心頭敲鼓,無時無刻不在沖擊他的心理防線,但是這些美好的回憶打了一個翻身仗。
“父親,我不要娶她”
魯昂說話了,美好的記憶占據上風,他說出想說的話了。
“逆子”
魯龍費力的拄著手杖站起來,砸出的茶杯摔得粉碎。
“你再說一遍”
“我喜歡的人是墨依依,我不要娶她”
“我..打死你這個逆子”
魯龍舉著手杖揮在魯昂身上,魯昂疼但問心無愧,接著要揮出第二下的時候,一個婦人走出來拉住魯龍,同時喊魯昂離開大廳。
魯昂在魯龍的謾罵聲中爬出來,內心翻滾著狂風暴雨,既然邁出這一步,便不再畏懼下一步,他要和墨依依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