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煙他們再一次聽到懷瑾的消息,是在七日之后。
那個寡言卻也意氣風發(fā)的少年清減了許多,被綁縛在白玉鑄就的縛仙柱上,低著頭沉默的應對著四面八方的竊竊私語。
顧傾城告訴長生,那日懷瑾打傷那個名為溫瀾的佛仙詭壁弟子后就被押入太玄宗禁仙牢中。莫非羽在禁地與白止加固魔神封印,太玄宗要面對佛仙詭壁的詰問,只能越俎代庖先查明真相給對方一個交代。
這一查可不得了,懷瑾竟然是魔血傳承者,因為私自入了禁地引發(fā)了禁地魔神之氣的共鳴,是以封印才會松動。而他自身所負的魔血也由此被激發(fā),只是先前一直被壓制著沒有被別人察覺到不對。試劍大會開始前不知道為什么懷瑾無法再壓制魔血,被其所控,才會有了打傷溫瀾的情況出現(xiàn)。
魔只是一切失去神志只知殺戮之物或人的統(tǒng)稱。傳言,人妖兩族最后一戰(zhàn),人類雖然贏了,但是妖族在遠退極北冰原之前還擺了人類一道,他們當中的十妖將墮化成魔下了一場血雨,凡是被血雨所淋到的任何生物都會成為魔血傳承者,一旦魔血被激活,就會成為一個大魔頭,為這個世界帶來大災難。
那時候隕落了太多的人族大能才消滅了被血雨淋到的生物。
沒想到了,在數(shù)萬年后的今天,再一次出現(xiàn)了魔血的傳承者。
太玄宗原是打算直接將懷瑾投入誅仙臺下借由其下能夠誅殺仙靈的罡氣消滅魔血,但是最后被莫非羽阻止了。
她倒不是包庇懷瑾,只是覺得此法或許不妥。
到最后,對于懷瑾的判決是抽出他的魔血,廢除修為逐出太玄宗。
沒有人知道魔血傳承者被抽出魔血之后是生是死,單單就是從御劍臨風的仙門天驕淪落成為凡人,這已經(jīng)是云泥之別。
但是這個時候卻不會有人同情懷瑾,魔血的威力,只要是讀過有關(guān)于數(shù)萬年前那一場浩劫的人都很清楚。
長生卻有些恍惚,她看著那些看著懷瑾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人,又看著縛仙柱上死氣沉沉的懷瑾,猛然間覺得這一切似乎有些熟悉。
“長生妹妹,你怎么了?”顧傾城見她忽然沉默,不免有些奇怪。
滄溟卻手疾眼快的在小姑娘后勁一點,將人抱入了懷里,開口笑道:“小長生膽子小,許是被魔血傳承者嚇到了。”
顧傾城雖然覺得事實不是這樣的,但也沒有多問。
抽取懷瑾魔血的人乃是其師父莫非羽。
她的膚色素來就白,此刻更透著幾分滄桑之色。
一直低著頭沉默的懷瑾在莫非羽上前的時候抬起了頭,眼中帶著幾分淚意:“師父……”
莫非羽看著他眉心處的那一點殷紅,輕輕嘆息了一聲:“你可知錯?”
“弟子…….知錯。”在莫非羽的面前,懷瑾永遠都只能順從。他的師父在十五年前將他從臨州的街頭帶回來,牽著他的手一步步的走過問仙路,收了他做唯一的弟子。
她待他沒有半點不好之處,而今,卻是他讓她蒙羞了。
莫非羽沒有多說別的什么,直接探手插/入了懷瑾的血肉之中,她聽到少年痛苦的喊叫之聲,卻不能停手。
魔血察覺到了她的意圖移動到了別處,莫非羽便也只能再追著它將手探入了懷瑾別處的血肉之中。
不過片刻的功夫,懷瑾就已經(jīng)成了一個血人。
人群之中有女孩子見了眼中帶著幾分不忍,紛紛別過頭去。懷瑾痛苦的喊聲卻始終不絕于耳。
等到莫非羽成功的將那一點魔血納入掌中,若非她反應迅速布下結(jié)界,只怕她自己會變成新的魔血宿體。
懷瑾已經(jīng)昏死過去了。她掌中血珠不斷滴落,卻也趕不上懷瑾流血的速度。
再無人看見的角度里,莫非羽飛快的給懷瑾口中塞入了一顆藥丸。冰冷的眼眸中微微閃過了幾分未明的光,而后見她在懷瑾身上連點數(shù)下。
有修為的人都能看到,懷瑾的身上有五色光芒慢慢的消失。那是修行者靈臺被擊毀的征兆,修為無法存儲在身,自然化作靈氣消失。
“魔血已除,修為已散。執(zhí)事堂弟子將其送下山去吧?!?p> 莫非羽并未與他人多說,淡漠的丟下這一句話后便化作了一道劍光回了飛羽峰。
誅仙臺旁眾人面面相覷,氣氛有些凝重。
最后在太玄宗掌門聞人羽的示意下,執(zhí)事堂弟子帶著已成血人的懷瑾御劍去了山下。
這些,都是長生后來醒過來后,從沈煙與秋落二人那里聽來的。
她們此刻已經(jīng)沒有了初入仙門的興悅之色,一個個眉頭緊縮看上去有些悶悶不樂。
那一日莫非羽面無表情以手掌穿透懷瑾血肉的場面歷歷在目,讓兩個姑娘有些接受無能。
這就是仙門,摒棄了塵緣與七情六欲,只要出現(xiàn)什么事情,哪怕是自己的弟子也能面不改色的動手執(zhí)刑…….
不過,說到底,也是與她們兩個凡人是沒有什么干系的。
長生在聽她們這般說完后,微微垂著首道:“像莫前輩這樣的人,都是以天下蒼生的安危為己任。莫說是自己的親傳弟子,就算是他們自己,一旦威脅到了蒼生安全,也一樣能夠面不改色的動手……”
“長生——”白止從門外走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了這樣的話,不知為什么,他的面色忽然變得煞白。抿著唇許久也未能再說出什么別的話來。
還是隨后走進來的滄溟見此,到:“小長生醒了???”
小姑娘抬頭去看他們,一貫清澈帶笑的眼中忽然變得深不見底,帶著與她歷來的性格完全不相符合的陰沉之色。
滄溟的腳步也隨著頓住,瞳孔微微有些緊縮起來,像是遇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察覺到了氣氛不對,沈煙與秋落二人也沉默下來無人開口。
一直到莫非羽過來,對著這樣的一幕微微有些不解:“這是怎么了?”她的眉宇間罩著一層掩不去的郁色,就是不知道是因為懷瑾之事還是別的。
長生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白止與滄溟二人便也繼續(xù)前行,隨后眾人落座,問起了莫非羽的來意。
“魔血雖然被取出,但是處理不當,卻也還是會釀成禍事?!蹦怯鹱聛?,左右攤開掌心處頓時懸空出現(xiàn)了一個靈氣組成的球形結(jié)界,結(jié)界內(nèi),一點紅色水珠靜靜的懸立其中。
白止雖然面色未變,但是明顯人都看的出來他此刻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害怕什么,又像是帶著悔恨之色,時時的在關(guān)注著長生。而長生卻低著頭不曾看他一眼。
沈煙與秋落在此事上幫不了忙,唯有滄溟道:“這世上有兩種火焰可以焚盡罪孽。魔血,想來也是罪孽之一?!?p> 莫非羽一點即透,抿了抿唇問道:“你是說…….涅槃之火與紅蓮之火?”
“不錯?!睖驿辄c了點頭,目光在莫非羽的掌心掃過,繼續(xù)說道:“紅蓮之火綻放于地獄之中,須得借助陰差之力方可。相較之下,倒是不死谷桐林之中的涅槃之火好尋找一些?!?p> 莫非羽低眉思索著,聽到滄溟又說道:“不死谷由神獸鳳凰鎮(zhèn)守,其也出身妖族,并不喜歡人類。尤其是在當年明月女帝身死之后對人類更是恨之入骨。想要進入桐林恐怕并不容易?!?p> 莫非羽抬了抬頭,道:“并不容易也總比要進入地府更好一些?!钡馗m然是后面人類中已經(jīng)成仙的修行者所立,但實際上以及不在人類的管轄之中,從最初只是掌管人類的賞罰輪回到現(xiàn)在順應天意開始掌管萬物的生死輪回。除非是實力強大又不懼招惹了地府的修行者可以無所顧忌的闖入,一般來說是沒有人愿意和地府打交道。
以莫非羽的實力當然可以進入地府之中,但她終究還是活人,而且也是太玄宗的長老,自己如何倒是無所謂,卻不能因此給太玄宗引來禍端。
相較之下,確實去不死谷桐林更為輕易一些。
鳳凰曾為明月女帝坐騎,在女帝逝去后雖然認為是因為人類的原因女帝才會死去而仇視人類,但卻始終遵守著女帝遺址鎮(zhèn)守不死谷下的不死火山。若是講清楚緣由,也不是沒有可能不起爭端就能到達桐林的。
滄溟既然會說出這個辦法來,就表示在他看來也是去桐林更方便一些。也就沒有意外莫非羽的選擇,問道:“那你決定了去不死谷?”
莫非羽點了點頭說道:“未免夜長夢多節(jié)外生枝,稍后我便會出發(fā)前往不死谷。無論如何,也要入得桐林之中處理掉魔血才行?!?p> 滄溟向后靠了靠道:“那就預祝你此行一切順利了?!?p> 莫非羽抿著唇,沒有再說話。不過,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像是思緒重重的樣子,被什么困擾著一般。
滄溟見此,嗤笑一聲道:“我與白兄來此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你既然要離開我們也不會多留。你那位弟子…….若是遇上了,會照看一二的?!?p> 莫非羽聞言,頜了頜首道:“多謝?!彼f完這兩個字也就沒有多少,目光看了看氣氛不對長生與白止那方,最后也還是沒有問出心中的疑惑,在原地坐了一會兒便道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