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家后院有個魚塘,老頭年輕時創(chuàng)業(yè)失敗的產(chǎn)物。
塘水已經(jīng)有些渾濁了,延邊直到靠近塘心的位置大部分都長滿了水草,緊挨著塘邊是濃密的水草。
老頭順著小路糊了一條水泥道,盡頭是一個簡陋的小涼亭,幾把小矮凳放著。
這里的水草被被清理的很干凈,因為沒事兒老頭總喜歡釣釣魚。
二三十年沒打撈的魚塘,早年間投放的魚苗各個都淪為了野生,活力四射。
陸昭很少來魚塘釣魚,因為他這輩子一條魚都沒釣上來過。
并不是他沒有耐心,事實上他經(jīng)常性一坐就是四五個小時。也不是他不會釣魚,粗略的釣魚技巧還是會的。
只是魚兒仿佛繞著他似得,同樣的地方,陸昭和老頭一起揮桿,甚至魚鰾和魚餌都是老頭弄好的。但只要到了他手里,永遠都沒有魚咬鉤。
“后面也是你家的么?”常開心坐在涼亭里,看著陸昭釣魚。
指了指魚塘后面的一片橘子林。
“以前種的,也不賣,自己吃,吃不完就任它掉在地里。”陸昭說,收回魚竿,餌料都被塘水溶解了。
“我想去看看?!背i_心說:“我還沒見過那么多橘子樹呢。”
“好啊。”陸昭放下魚竿。
涼亭過去橘子林的路沒修,也常年沒人走了,蘆葦將路徹底隔絕。
想要去得繞條道。
陸昭牽著常開心,穿過羊腸小道。左邊是魚塘,右邊是鄰居家的田,只是田很久沒人種了,雜草橫生。
“真想住在這里不走了?!背i_心摘了顆青色的橘子,拳頭大小,剝開,塞進嘴里一半,頓時小臉皺成表情包。
陸昭忍著笑道:“短時間住住還好,沒習(xí)慣的話,在這里住久了會瘋的?!?p> “這里安逸啊?!背i_心往他嘴里塞了一片,不容拒絕,直到陸昭也皺成了表情包,這才放過他。
“我記得還有枇杷樹,蘋果樹和核桃樹?!标懻阎噶酥搁僮恿趾竺?,道:“我離開之前還只長到半人高,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p> “去看看嘛。”常開心丟掉手里的橘子,拉著陸昭鉆進林子里,小心翼翼的躲避著樹枝,走到最邊緣,幾顆樹苗萎靡的豎在那兒。
“是這幾顆么?”常開心指了指。
陸昭有些尷尬,卻又不確定的道:“應(yīng)該是吧?!?p> 湊過去看了看,是了,沒錯。
“還真種不出來。”陸昭道:“這幾顆苗都是我后媽從川省那邊帶過來的。我爸說在這里種不出來,沒想到真種不出來?!?p> “我想吃枇杷?!背i_心撅了噘嘴。
“現(xiàn)在還不到季節(jié)呢?!标懻研Φ溃骸拌凌藰涫俏野帜贻p時候種的,回來后已經(jīng)長得很高了,只是太招蒼蠅,就被我爺爺砍了?!?p> 他看了看常開心道:“要真想吃從網(wǎng)上買點兒?!?p> “嗯?!背i_心沒有再糾結(jié)。
返回去,陸昭繼續(xù)去涼亭釣魚,只是手里還提著漁網(wǎng)。常開心帶了顆橘子,遞給正在客廳里玩手機的姜欣彤道:“彤彤,吃橘子么?可甜了?!?p> “好啊,你幫我剝吧?!苯劳詹怀鰜硎帧?p> 常開心剝開,捏著一瓣遞過去,姜欣彤狐疑的縮了縮脖子:“不會很酸吧?”
“當然不會,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了,我吃給你看?!背i_心仿佛有些生氣,將那瓣橘子放進自己嘴里嚼著,面無表情道:“真的蠻甜的,稍微有一點點酸?!?p> 姜欣彤卻樂不可支的放下手機:“哈哈,我第一天就嘗了,酸的要死,還想騙我。”
常開心頓時覺得好尷尬,不再演,酸的眼淚都要下來了,吸著口水丟進垃圾桶里。
老頭從門口的菜地抱著一籃子紫扁豆進來:“什么這么開心?”
姜欣彤沒往常開心傷口撒鹽,只是樂呵呵的說:“沒事,玩游戲呢?!?p> 老頭進廚房放下扁豆,常開心走進去幫著擇。
“老頭側(cè)頭問:“這兩天住的還習(xí)慣么?”
“挺好的?!背i_心笑道:“我挺喜歡這里的安靜,晚上窗戶外面還有蟲鳴?!?p> “嗯。打算住幾天啊?”老頭又問。
“一個星期吧,就要出去拍戲了?!背i_心回答的有些生疏。
第一次跟丈人聊家長里短,讓她有點壓力。
“有時間多回來看看,這兒就我和他奶奶住,怪無聊的。”老頭和藹的笑著。
“嗯?!背i_心道。
“有沒有打算什么時候結(jié)婚???”老頭把擇好的扁豆放進水池里洗。
“唔……看陸昭吧?!背i_心道。
“他就是個木頭?!崩项^說著陸昭黑歷史:“以前就只敢在網(wǎng)上跟女孩子聊天,我讓他帶回來一個,他總說感情還沒到呢。你要是等他提,那可有的等了。聽我的,早點結(jié),我還等著抱孫子呢?!?p> “唔……好。”常開心心里美滋滋的,這算不算奉旨結(jié)婚?
陸昭提著一大桶魚回來,有黑魚也有鯽魚,個頭都不小,四五斤重一條。
“釣到了?”老頭有些驚訝。
“沒,漁網(wǎng)撈的?!标懻训?。
“我就說嘛?!崩项^了然于胸。
“你放這兒,我來吧?!标懻褜项^說。
“嗯?!崩项^也沒客氣,洗凈的扁豆往菜板上一放,就甩了甩水背著手出去了。
“陸昭?!背i_心悄悄的湊了過來:“你爸催我跟你結(jié)婚?!?p> “哦?”陸昭有些驚訝,不過并不意外,拿著刀把魚拍暈道:“你怎么想的?”
“要不……擇日不如撞日?”常開心有個大膽的想法。
“你帶戶口本了?”陸昭一套完美的答案。
“陪我去京城,拿戶口本?!背i_心堅持道。
“你是女孩子,得矜持?!标懻寻褍?nèi)臟用袋子單獨包好。
“我都二十八了,矜持什么呀?!背i_心撇撇嘴。
陸昭刮著鱗片,頓了頓才認真的看著常開心道:“真結(jié)?”
“真結(jié)?!背i_心回。
“那行,明天去你家見見咱爸咱媽?!?p> “……明天?”常開心臨門一腳又慫了。
“逗你的?!标懻研α诵Γ骸敖Y(jié)婚不是一件小事,你要是真想好了,咱就結(jié)。”
“嗯?!背i_心點點頭,她也感覺剛才有點沖動。都怪老頭撩撥。
鯽魚最終被做成了湯,黑魚切成片,裹上蛋清和淀粉,陪著青紅彩椒做了個熘魚片。扁豆只是清炒,就散發(fā)著濃烈的菜香味。
其實最好的、最新鮮的食材,永遠都是自家種的。
吃過飯,常開心和陸昭上了樓。
陸昭拉開衣柜翻找著換洗衣服,然后頂著一臉唇印進了衛(wèi)生間。
常開心從箱子里拿出了個紅色的筆記本,開機放在電腦桌上。陸昭的那個被她順手塞進了衣柜里。
泡了杯紅糖水,坐在電腦面前,打開了word文檔。
陸昭洗完澡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常開心捧著那個紅色LOVE水杯躲在椅子上看著文檔。
“在看什么?”陸昭身過頭。
“新戲劇本,馬上要進組了?!背i_心嗅了嗅陸昭洗發(fā)水的味道,十分好聞。
陸昭破有興趣的站在常開心旁邊看,擦著頭發(fā)。他不喜歡用吹風(fēng)機,頭發(fā)上殘留的水珠濺到常開心臉上,冰冰涼的。
“這段有問題啊。”看了一會兒,陸昭忽然出聲。
“嗯?”常開心回頭,又看了看電腦:“哪一段?”
“這里?!标懻焉斐鍪?,指著電腦屏幕上的一段文字——
[7、KTV,內(nèi)]
王源推門進來,早已守株待兔的一群人蜂擁而上。
王源被打的躺在地上,遍體鱗傷。
楊霜雙手被捆在包房內(nèi)的鋼管上,嘴上貼著膠帶,只能發(fā)出“嗚嗚嗚”的聲音,面前有幾個小混混模樣的人在圍著她調(diào)笑。
韓青元坐在寬大的沙發(fā)上,一條腿橫在沙發(fā)上,抽著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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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虛弱):放了她,我告訴你貨在哪兒。
韓青元(彈著煙灰搖搖頭):我忽然不想知道了。
王源:五百萬你都不要了嗎?
韓青元(站起身,走到王源面前):兄弟啊,我那么相信你,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出賣我。她可是個條子!
韓青元(拿著刀,走到楊霜面前,刀尖在楊霜臉上輕輕劃著):我們是拿命賺錢的,十多年來,我每一步都有的很小心。你要是不想干了,我可以讓你走,但你錯就錯在不該做這條子的線人。
韓青元(走回王源身邊,遞出刀子):別說哥哥我不給你機會,捅她一刀,我讓你們兩個走。
王源(拿著刀子,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捅進楊霜肚子里,然后拔出):我們可以走了嗎?
韓青元(歇斯底里的笑著):哈哈哈,警官,這就是販毒的,說捅你就捅你,拖泥不帶水,你竟然還喜歡他!
王源(捂著楊霜傷口處,幫她解開手上的繩子,然后撕掉她嘴巴上的膠帶):我們走。
楊霜(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我就知道你回來。
小弟(擋?。赫咀?!
韓青元(揮了揮手):讓他們走。
“你不覺得,這段劇情很BUG么?”陸昭道。
“你指的是哪方面?”常開心皺著眉,反復(fù)的看著。
“你覺得,一個毒販會在抓住的警察面前談?wù)摱酒?,然后又把警察放了么?”陸昭道?p> “原來說的是這個。”常開心笑了笑:“現(xiàn)實當中當然不可能了,但這是電視劇啊,被藝術(shù)化了,劇情這樣發(fā)展更有意思啊。要是真一刀把楊霜殺了,那我也不用繼續(xù)演了。我好歹是女主角?!?p> 陸昭想了想,沒再糾結(jié)。
“親愛的?!背i_心突然看了看他:“我其實也覺得這個故事一般,要不你寫一個?”
“我?”陸昭一愣。
“對呀,你不是高中就在寫小說了嘛,上課偷偷拿小本子寫,還不讓我看。你寫一個,我給你投資?!背i_心道。
“算了吧,我都多少年沒碰過了。”陸昭有些心動,卻搖了搖頭。
“試一下嘛?!背i_心關(guān)掉文檔,在桌面新建了一個,然后讓開位子,把陸昭按在座椅上。
“真的要寫?!标懻血q豫著問。
“當然啦,寫出來了我演女主角,你演男主角。”常開心道。
“我都不會演戲?!标懻延行┠樇t。
“大不了收藏起來,我們自己看。”常開心道。
拍個電影,不上映,自己看,這么奢侈的行為恐怕只有常開心能做得出來了。
陸昭不可否認,自己確實被常開心的話挑動了心弦。
“你努力,我給你倒杯水。”常開心下樓去拿水壺。
陸昭坐在電腦面前,手放在筆記本的薄膜鍵盤上,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
那個夏天,他敲出人生中第一個故事。
陸昭想了想,敲著鍵盤,有些生疏的打出兩個小字。
常開心拿著水壺上來,看到了屏幕上的兩個字:“心火?”
“嗯。”陸昭深吸了口氣,平復(fù)著有些激動的情緒。
他的夢早已死了,哪怕著十多年來,腦海中積攢了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卻因于繁忙的生活,始終只是保存在他腦海的某個角落。甚至……大部分他都記不得了。
《心火》,其實是他很想寫的一個故事。
就如同他他那顆波瀾不驚的心,因常開心的那句話而燃起火苗。
“這是一個……關(guān)于救贖的故事?!标懻芽戳丝闯i_心,十分自信的道,“送你個影后。”
“切”常開心才不信他的鬼話。
陸昭笑了笑,繼續(xù)敲打起了鍵盤。慢慢的,越發(fā)熟練,一行行的小字不斷出現(xiàn),漾躺在文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