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07
狼群退去,冷少杰黯然看了狐九一眼沒言語,徑直走向母親身邊,跪下,眼淚又不自覺的流淌,顫抖的雙手輕微的整理母親的衣衫,狐九此時跟隨在冷少杰的身旁,也默默蹲下身,拿出雪白的娟帕,輕輕擦拭主母冷夫人額頭的鮮血,很快白色的娟帕染成鮮紅色,站起身走至溪邊用溪水洗去鮮紅,復(fù)回歸冷少杰身旁蹲下,再擦拭……終于冷夫人容顏恢復(fù)生前模樣,只是額頭的傷口依然那么扎眼,頭骨已經(jīng)有一塊凹陷了下去,可憐見冷夫人的救子之心切。
狐九又替冷夫人重新梳攏頭發(fā),從溪邊拾回前一刻兩人還共用的妝盒,這是冷夫人的。冷少杰在旁邊默默看著狐九為母親整理儀容,任眼淚肆意流淌。過了很久……狐九終于停下手,現(xiàn)在冷夫人看似好像沉睡一般,額頭的傷口雖然可辯,但已然不那么明顯,冷少杰緩緩脫下上衣,蓋在母親面上,向母親遺體磕了九個頭,試去淚水毅然站起身強忍悲痛,對身邊狐九道:“小火,幫我照顧下娘親,我去去就回!”回手抽出手刀,轉(zhuǎn)身正北向溪流上游走出。狐九并未多問也未曾答話,只是無言的看著小主冷少杰,鄭重的點了點頭以示答應(yīng)。狐九不問是因為知道冷少杰是去為母親尋找下葬之地。
狐九看著冷少杰去向上游,自己默默的看著身前冷夫人的遺體,心內(nèi)波瀾翻滾,感慨萬千,想到雖然自己趕了過來,但依然改變不了什么!心內(nèi)不禁自問:“這難道就是宿命?難道真如婆婆臨去所說,人與妖路不同,難道真是自己的執(zhí)著報恩才害得小主一家如今家破人亡?可得道者若不念恩義情仇,唯冷漠無情又如何問得天道?難道天上仙界的諸位大羅金仙,五湖四海,靈洞福地的諸多散仙游神俱是冷血不問世事的沽名釣譽之徒?那這無是非曲直黑白的神仙界又有什么值得向往呢?食盡人間煙火供奉的神靈卻不問人間悲歡離苦,那三丈紅塵中往來的平凡人求的又是什么?蒼天厚土若有情,試問世人何多苦楚凄涼?這道不問卻也罷了……”狐九修道山中十五年,不曾忘得小主之恩,卻無法改變什么?不禁對修心向道心灰意冷,諸多煩惱不明苦壓心頭,卻如何也思不透看不明,一時間,莫名失落。發(fā)怔癡癡的呆跪在冷夫人面前,許久,不知何時,回過神來。
“既如此,我狐九還修個神仙道途做什么?還不如前時留在小主身邊的時日快樂無憂,如今小主孤身一人,凄涼百載歲月何多憂?莫如相隨身邊做個侍女照顧他,一日三餐起居夏扇冬衣許他一世光陰,也還他一語之恩!”狐九喃喃自語,主意打定。
恰此時,冷少杰已然從上游折返回來,狐九驚覺,淡眸回望,冷少杰上身內(nèi)衫片片新泥,手提手刀,緩步歸來,雙目通紅,臉上也塵土成泥散落,顯是流淚擦拭所致。神情肅然。
二人也未過多言語。狐九只問句:“好了?”冷少杰只簡短的:“嗯!”算作回答。
冷少杰半跪了身子與母親身前,對著母親道:“娘,我們走!”說完短短四個字,又是淚染雙頰。冷少杰抱起母親,站起,狐九相隨,往小溪上游走去。
走了一百多步距離,停下腳步。但見此處雖是溪邊上游,此處卻有一個高三尺左右,寬一尺有余的天然石壁平臺,平臺前離溪邊十步左右,平臺后有一新挖的一人長三尺深的坑,雜土散于四周。正是冷少杰為母親選擇的葬身之所。此地坐西向東背靠小樹成林,前有溪水盤旋,由北向南,北高南低,視野開闊,也算不錯的地方。
冷少杰已在坑中放置了一排排的平整樹枝。樹枝周圍還圍有一圈從四周摘來的野花,冷少杰知道母親愛干凈,還在樹枝上鋪了一件母親生前的干凈衣服。
狐九二人合力將冷夫人安葬,二人又從四周采來許多不知名的野花花瓣,灑落在冷夫人墳上,摘了三種野果擺放在墳前石壁平臺上,權(quán)做祭奠。二人最后又雙雙跪下,三叩首。
冷少杰與狐九安葬了母親后,癡癡跪在母親墳前久久不愿離去,眼中淚水流盡,卻不盡落寞傷感。狐九默默陪在身邊也無從勸慰,只好默不作聲垂首相伴。
所謂情到深處無聲,悲至心底無言。冷少杰此時就是這種情況,幼時喪父,好不容易成年卻又喪母,如今世上再無親人,自此天涯海角,漫漫人生孤身一人,正如朗日失明,鬧市失聰。又何去何從?不由得自語:“天下之大,雙親不在,有去處卻再無歸處。人生苦長,至親以無,有寒夜再無暖晝。留這重皮囊徒有虐心碎膽苦楚卻再無喜樂歡顏過往,不如舍去,不如舍去!”冷少杰自語開始聲音不大也很柔和,到后面卻漸漸嘶喊,不是瘋癲更似發(fā)狂一般,喊聲將落,誰知隨手抽出手刀,就往自己項上抹去。
冷少杰這忽然的舉動,把身邊的狐九嚇的不輕,本以為主母新亡,小主太過悲傷,舍不得母親,所以跪在主母墳前不愿離去,自言自語也是情有可原,人之常情。萬想不到小主說著說著越說越凄涼,越說越悲傷,越說越激昂,竟鉆進牛角尖想不開,忽然抽刀尋短見。急切間一揮手一股靈力揮向冷少杰拿刀的手臂,可能是狐九太著急了,沒控制好力度,本來跪著的冷少杰一下被狐九的一揮手,凌空飛起“啪嘰”一聲,側(cè)飛身子摔到墳側(cè)的溪水里,刀更是早就脫手飛到溪水對面的樹林里。
本來冷少杰這一下摔的不輕,雖然落在溪水里,但溪水并不深還不足二尺,而且溪水底部還有各種大小不一的鵝卵石,但冷少杰似乎是忘了疼,落到水里本能反應(yīng)幾乎一瞬間就從水里張牙舞爪七撓八抓的踉蹌?wù)酒鹕韥?,也忘了飛出去的手刀,直愣愣的回頭瞪向狐九,大吼一聲:“你做什么?想打死我還是想淹死我?”冷少杰似乎忘了,自己本來就刀抹脖子尋死,卻還埋怨狐九是要打死自己淹死自己,反正左右是死,還在乎怎么個死法作甚?問的如此莫名其妙卻渾然不知。
狐九見冷少杰被自己打到倒飛出去,跌到溪水里,開始也是一驚,還以為自己著急出手太重,再把小主誤傷打死,這可真是救人不成反殺人,就悔恨莫及了。再看冷少杰狼狽的爬起來瞪眼吼自己,知道小主無礙,不由松口氣,趕緊上前拉冷少杰上岸,口中忙道:“不……不是的……小火見小主要……要……要尋死,一著急……力氣用大了些……所以……所以……”狐九也感到自己出手太重,有些不好意思!喏喏的說著聲音卻越來越低。
冷少杰經(jīng)過狐九這么一折騰,氣的早就忘了要尋死了,揉了揉肩膀這才感覺痛起來,一咧嘴沒好氣的道:“沒死也被你給摔死了,”
”小主,你沒事兒吧?別怪小火出手太重。我太著急了,你再如何也別想不開?。∧氵€有小火呢!你死了,我……我怎么辦?”狐九也不知道怎么勸冷少杰,只是想自己本來是報恩的,小主冷少杰要死了,這還報什么恩?
冷少杰掉到溪水里一身衣衫盡濕,摔得七葷八素的也沒在意小火說什么,也就沒言語。從水里出來,撇開狐九的手,徑直去母親墳前翻起包裹尋找衣衫,畢竟一身濕衣服很涼的。狐九看了以為冷少杰還要尋東西赴死,大急:“小主,你做什么?”又是一揮手過去直向冷少杰。冷少杰這回倒是反應(yīng)很快,一聽狐九聲音急促問自己,本能條件反射急忙回頭,一看狐九揮手,急忙往一側(cè)閃躲,口中還吼道:“我……還來?”躲是躲過了,只是匆忙間拌了一下,一屁股坐地上了。狐九揮手沒打到冷少杰,倒是把前時擺在冷夫人墳前石臺上的祭果給掀翻了。
狐九吃驚的一掩口:“呀”尷尬的望向小主冷少杰。
再看冷少杰也一愣,回頭看看掀翻在地的祭果,又看看尷尬的狐九,卻無可奈何,無奈道:“我找干衣服……你!”
狐九不再看冷少杰,急急忙忙跑去撿拾地上的祭果,又一一擺好。
冷少杰也不再搭理狐九,找了套干凈衣服,回頭往僻靜處去換衣服,狐九自不能跟去。靜靜于溪邊等候,回憶起十五年前與冷少杰在一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