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氣氛一時有些微妙,連百蕭騎馬趕來都沒一個人給她行禮,等她下馬,看見玥娑正站在安祁旭面前,把蘭溪拉出來要說話。心道不好,故意踢了馬腿一下,馬立馬叫喚一聲,眾人也都看過去。
安祁旭心中大呼一聲“及時雨”,江奕暫時還不算是神領(lǐng),百蕭官職最高,所有人都向她行禮,安祁旭趕緊扯扯蘭溪。蘭溪會意,抓著玥娑的衣袖笑道:“玥娑姐姐,我們先進宮吧,溪兒都想落姐姐了。”
玥娑與百蕭對視一眼,然后牽著蘭溪進宮。
士兵將百蕭的馬牽走,百蕭走到安祁旭身邊站定,兩人自覺地保持一些距離,依然擋不住灼熱目光。聽著馬蹄聲聲,岫驥與崇澤也騎馬過來了。
神領(lǐng)本就不多,此時一看,縉绤先神的兩個徒兒一個兒子一人占了一個,皆是管理軍隊的武官。
安祁旭管理西極一帶、百萬之軍,與妖界接壤,神妖兩界來往皆入他目;百蕭身為執(zhí)劍大祭司,本就可以觸碰尋常人一輩子都碰不到的舉世劍,又統(tǒng)領(lǐng)一百五十萬護界軍,鎮(zhèn)守凡間及神廟;岫驥統(tǒng)領(lǐng)昭元軍,大到神宮內(nèi)衛(wèi),小到巡邏小衛(wèi),以及如今已賦閑在家的打仗戰(zhàn)士,等同掌握神城、神宮命脈。
三人往這一站,就能受到許多各異目光。安祁旭看著對面將要領(lǐng)職的人,心里倒有些好奇:他們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等待之中,他看到了許多的熟悉面孔,神育堂中除了未參加的全都在里面了,也不算打了神育堂的招牌。
等了一會,靈人走到神華門口,道:“神領(lǐng)于左,未封之臣于右,垂眸肅心、正身慢步,進宮——”眾人皆理衣襟,雙手托起,眼睛統(tǒng)一看向地面,跟著前面的人往宮內(nèi)走。
賜職卻不是在議事殿進行,羽冰落站在一百零六階臺階上,俯瞰著底下的群臣,她生來就合該是王,同神首一樣屹立在昆侖之巔,俯瞰眾生,不畏寒風(fēng),自成驕陽,撐起這片天地。
每當(dāng)看到這樣的她,安祁旭心里全無愛戀私欲,萬分虔誠地俯在她眼下,這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同他的明凈愛意一樣高尚,絕不夾雜任何污漬。
“請神領(lǐng)站于尊神兩側(cè),觀賜職。”靈人此言一出,站立的神領(lǐng)開始踏上臺階,分別站在羽冰落兩側(cè)的圍欄處。
一聲琴聲開場,奏樂開始,所奏五六兩樂,分別名曰“月桑”、“日韶”。
一樂“歸曲”民小宴、二樂“章成”民大宴,為平民無官職之家所用;三樂“連瑟”官小宴、四樂“象星”官大宴,為有官職之家所用。
五樂“月?!?、六樂“日韶”、七樂“神華”、八樂“圣靈”皆為宮中獨用曲目。其中五六無定規(guī),七樂為尊神成婚、別界來君等重大場面時用,八樂為尊神即位、誕子及祭劍大會可用。
首先封的就是將來的百官之首:“江奕上前?!苯葟娜巳旱淖钋胺阶叱?,跪在階下,聽著靈人讀旨:“神城江奕,及第魁首,才行兼?zhèn)?,為界砥柱。今封為監(jiān)察司宰座,掌神界監(jiān)察,位列百官之首,享俸祿一千兩。上諫尊神,下舉群臣。賜官府一所、侍者百余、金銀玉珍十箱,即封即任。”
江奕行跪拜之禮,毫無怯意。支起身子接過靈人遞來的官印等物時,未有顫抖,窄背也是一絲不茍地挺著,聲音鎮(zhèn)定,“臣定謹記尊神圣言,耿耿不二,恪盡職守。”
接過官印,此時就該稱他一聲“江宰座”了,場上除了羽冰落,其余人都向他作長揖,以示敬意,聲音交融到一起,響徹云霄:“拜見江宰座。”
一道道賜職的旨讀下來,實在廢了不少功夫。安祁旭穿著繁雜的官服,與身旁眾官都一樣,不露一絲疲色,額上細汗更不能擦,他垂眸時又偷偷看了一眼穿得最為厚重繁瑣的羽冰落,看她依舊如剛來那樣,眼神不變,甚至發(fā)絲都未動一分。
她在此時掩蓋住全部的心思與性格,轉(zhuǎn)身變成無物無我之境。又是一道旨讀完,底下神官接旨謝恩,她露出欣慰的笑容,嘴角扯動的大小都與上一個一模一樣,點頭的幅度更是。
安祁旭看過她許多的另一面,也大概知道了她的脾性,故而生出一個疑問:這種神態(tài)做法,她究竟學(xué)了多久?
待一切都結(jié)束了之后,便是宴席了,靈人在上道:“請神領(lǐng)及新晉四極之兩參、監(jiān)察司三城一島之監(jiān)司、四極之謀師進主殿,其余神官,可自行選坐兩偏殿。”
安祁旭所坐之位,左邊是白虎神君潭轅,右邊是百蕭。這時文武兩官是對坐的,他坐在武官第二的位置,向前就可望見江奕還穿著常服坐在首位。
宴席相對來說人就松散許多了,羽冰落舉起碧玉酒樽,笑道:“如今神位皆滿,實乃喜事,諸位不必拘束,盡情便可?!北娚耦I(lǐng)也都舉起酒樽,與尊神共飲一杯后,便開始跟身邊的人互敬了。
百蕭舉起酒轉(zhuǎn)身敬向安祁旭,伺候安祁旭的神侍就要上前給他斟酒,被他攔住,安祁旭無奈地看向百蕭,道:“這酒是果酒,太甜了?!?p> 百蕭“哎”一聲,拿起自己的酒壺遞給他,道:“我這是萱露,咱倆換換?!卑财钚袼鞂⒆约鹤郎系木茐馗龘Q。
神侍見二人互飲一杯,視旁人若無物,百蕭身子微微向安祁旭這邊移,面向他,說說笑笑,“你上次拿過來的徽州產(chǎn)的茶我喝完了。”這話十分無賴。若論方便,百蕭才是經(jīng)常下凡的神,卻跟安祁旭這樣說話,心思一眼看出。
安祁旭依舊坐得筆直,笑意更深,道:“等我下次去凡間,給你帶些,那家茶舍世代制茶,我覺得還不錯?!卑偈掝l頻點頭,因是在外面,她笑得還算溫婉。
兩個神侍跪坐在兩人身后,發(fā)現(xiàn)自己十分多余,對視一眼,心里也不由得想起外面?zhèn)鞒龅牟幌裨挼膫髀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