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葬?可是滿門抄斬么?”溫詠言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在問些什么了,這個消息對她而言,無異于天都塌了!她傻傻地聽了一會兒,突然痙攣般緊緊抓住蘭溪,問道。
“阿言,你把我抓痛了!”蘭溪清亮的聲音喚回了溫詠言的一部分理智,溫詠言放松了手指的力道,露出哭泣一般的表情,看著蘭溪說:“怎么會這樣……”
“不是滿門抄斬,但是……”蘭溪猶豫了一下,“也和是差不多了……佟家,要下天牢?!?p> “什么……”溫詠言身上徹底失去了力氣,恍恍惚惚地跪了下來。
曾記得,那傾盡一生的流星雨,山頂之上,佟多隆含笑看她,問她許了什么愿;曾記得,那后山的暗河涌動,她放出一盞燃著火焰的花燈,讓它隨流水漂流,就像她對妹妹祝福的心一般,越飄越遠(yuǎn)。那時,那個男子在她身旁沉默半晌,柔聲說了,他不喜歡這個府;他們相互傾訴身世,就像,那傳說中的牛郎織女。
曾記得,那悄然間流過的歲月,春夏秋冬,往往復(fù)復(fù),帶走了她的心,帶走了他的魂。佟多隆捧著溫詠言的臉龐,與她在桃花林中追逐打鬧,與她在荷塘深處愉快泛舟,與她在秋風(fēng)中撿拾落葉,與她在冬日里雪地上相擁承諾。
“等我,阿言?!?p> 他對她這么說。
但她,終究沒能等到。
“呵!果然如此?!睖卦佈缘牟『脮r,重新給二夫人端茶倒水。二夫人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芭蕉扇一揮一揮,好像一點也不意外,突然間又冷哼一聲,把桌上的東西往墻上砸了起來:“佟葛則那個吃里扒外的東西,終于落得他的下場了。”
言語涉及佟國公,房里的丫鬟沒一個敢應(yīng)的,均裝作聽不到。還好二夫人也沒打算讓她們回應(yīng),摔完了東西發(fā)泄完了情緒,便重新倚在榻上,胸口微微起伏著,道:“便讓大夫人去頭疼她的吧,我可不打算陪他們在此一同下獄。”
“夫人,您有什么計較?”大丫鬟雨和斗膽問道。
“到時候自會與你們說話。前幾天大夫人的遣散通知不是已經(jīng)放了么?你們該走的便走吧,別在我面前晃,讓人多不自在?!倍蛉顺聊肷?,突然笑了一聲,“我都忘了,皇帝駐扎的兵馬早就在旁邊了,你們又如何走得出呢。她的話,終究成一紙空文了?!?p> 溫詠言只是默默地聽著,耳朵卻一個字沒捕捉住二夫人的字眼,只是恍恍惚惚想著,想著那個人,想著自己,想著這個府。果真,自己是一個家都要不得的人,或許她是否就是傳說中的天煞孤星,到了哪兒,就會讓哪兒為之凄涼呢?
在佟家的最后一個晚上,肅穆的氣氛抓住了每個人的心臟。丫鬟們恨不得立即就出府,因為外面的士兵虎目耽耽,也許在說好的明日之前,就會將佟家血洗。佟家卻似乎沒有反抗的意思,只是,心灰意冷地凝固在這里,就像遣散眾下人的佟夫人一般。
佟國公府仍然燈火通明,但這燈火,就像病人的最后一次回光返照一般,在夜色之下,反而顯得倍加無力。溫詠言在床上翻來覆去,仍是睡不著,她知道,現(xiàn)在佟夫人的許諾,對她們來說是倍感無力的。而二夫人在生完氣以后,卻仍然是那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只是冷淡地說:“不用擔(dān)心那么多,那些事情對于你們丫鬟來說一點益處都沒有?!?p> 而二夫人的大丫鬟可兒,也對阿言說,讓她不要擔(dān)心那么多,該來的總會來。雖然臉色蒼白,但看得出鎮(zhèn)定了很多,而且也意有所指地告訴溫詠言,過不久會發(fā)生一件事,她總能出去。
夜里,溫詠言突然聽見窗外傳來三聲呼哨,是很特別的鳥叫,是熟悉的暗號。溫詠言的心被重重震住了,她悄悄起身,披了衣裳,出門,到了庭院的暗處。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在葉香中,他的身影看起來像是凝固的暗影。
是佟多隆。
他們相互凝望,神色均是說不清,念不清的哀傷與茫然。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呢?兩個人仿佛都從對方的眼睛里讀出了這樣的意念。
“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溫詠言終于澀聲開口,聲音柔柔的,佟多隆低下頭,喃喃道:“阿言……”
忽然間,他上前一步。溫詠言還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就看到了他的眼睛。
“跟我走吧,阿言?!辟《嗦〉难劬锞拖袷⒅苄芑鸸?,緊抓著溫詠言說,“我無法舍下你,我們不要管這些府里的事情了。我們一起出府,去過我們理想中的生活?!睖卦佈允状慰吹劫《嗦λ冻鲞@樣的神情,像是一頭傷極了的野獸,又像是已下定決心的模樣,卻讓人平白覺得恐懼。
只是,溫詠言是不會對佟多隆感到恐懼的,她輕輕伸出玉手,抓住佟多隆的手腕,把頭埋到他的脖頸間。溫詠言首次對佟多隆做出這般親密的舉動,她的頭發(fā)癢癢的,讓佟多隆感覺身上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直刺到了心里。
“少爺要帶我私奔么?”溫詠言用了極輕極輕的聲音問道。佟多隆無聲地點了一下頭,那點頭是堅決的,他絕不會拋棄她。
“縱然到天涯海角,被多少人追捕,我也要與你一同離開?!辟《嗦〉吐曊f,“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你也知道,目前承諾你的事情,我均會努力地去做到?!彼稣郎卦佈缘募绨?,認(rèn)真地看著她,“只要你說一個‘好’字,我就帶你一起走?!?p> 與佟多隆一起走呵,溫詠言想,那是多么美好的景象啊。仿佛那一日荷塘中兩人的相約,約好一同去天涯海角,約好有一棟屬于自己的小屋,在里面男耕女織,養(yǎng)一些奇禽花鳥,藏一些書,平靜而快樂地生活。只是,那終究是遠(yuǎn)不可及的桃花源,注定與她與他動蕩的生活無緣。
“我只信自己能爭取到?!辟《嗦◎湴恋南骂h高高揚(yáng)起,“我是佟國公的二少爺,盡管沒有勢力,卻有一顆真誠待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