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碎了，還有劍。
——“碎夢劍”。
夢已碎，劍未碎。
劍光不似夢，卻如明月。
如明月的清。
如明月的冷。
如明月的清冷。
劍光是清冷的，人也是清冷的。
明月心的劍中夢被破除，但她沒有退，反而進(jìn)。
不顧一切的進(jìn)。
她向前進(jìn)了一步。
不計(jì)生死。
她好像在求死。
她的眼眸里還帶著笑。
她的心口已經(jīng)迎向了洛寄予手里的枝條。
但枝條在洛寄予手中就是劍。
明月心即將被一“劍”穿心。
洛寄予看到明月心眼眸里令人不解的戰(zhàn)意，但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中計(jì)了。
他又想到一句話。
飲冰真人現(xiàn)身后，他出來追趕何九，聽到了飲冰真人是如何稱呼他的寶貝女兒的。
——飲冰真人叫洛大小姐“田田”。
但飲冰真人從來只喚洛大小姐作“丫頭”。
他既然中計(jì)了，不空大師他們怕也中計(jì)了。
他已經(jīng)猜到了飲冰真人的身份問題，急于回去，手下再也不容情，不管明月心為什么眼眸里帶著笑意，他都要速戰(zhàn)速決。
所以，他手里的枝條只取明月心的心口，即將一“劍”穿心。
明月心并沒有被一“劍”穿心。
洛寄予手里的枝條折了。
——被一道劍氣折斷。
來人手中無劍，以指作劍，揮指便是一道劍氣，折了他手里的枝條。
以洛寄予的劍法，未必如此不堪，只是他認(rèn)識這個(gè)人。
——方驚夢。
他聽洛大小姐提及過這個(gè)在“焚心圣手”手里救過她的人，也知道他與蘇小河是朋友，“小池巷”覆滅的起因也與此人有關(guān)，在明月心潛入洛府的那一晚，此人還出手阻攔過明月心。
洛寄予還不知道潛入洛府的黑衣人就是明月心，他也不知道明月心與方驚夢的關(guān)系。
但方驚夢要救的人，他手下就留了情。
他猜到假扮飲冰真人的人，恐怕會傷了不空大師和不語上人，也許會對洛大小姐圖謀不軌。以不空大師、不語上人，再加上蘇小河的身手，那人竟然敢孤身前往，自是胸有成竹，身手絕對不凡。
他急于結(jié)束眼前的一切，快速回到府中，一探究竟。
他的心很急，就收不了劍勢。
他留了情，以方驚夢的身手，自然也就破了他的劍招，折了他手里的枝條。
“你總算現(xiàn)身了。”明月心眼角帶著喜意。
方驚夢冷道：“若是我失手了，你就死了。”
明月心卻不在意，不以為然的道：“那也好啊，我死了，那也是因?yàn)槟悖銜?nèi)疚一輩子，后悔一輩子，也會記住我一輩子?！?p> 方驚夢幽嘆道：“我不會讓自己后悔。”
明月心嫣然道：“所以，我又贏了。”
方驚夢垂著眼瞼，又嘆道：“你總是贏，你一直都知道自己能贏。”
“可我還是輸了?！泵髟滦囊а狼旋X的道。
方驚夢卻不搭話，轉(zhuǎn)向了洛寄予。
洛寄予方才在方驚夢現(xiàn)身以后，就停了手。他聽到方驚夢和明月心的對話，就知道兩人必定關(guān)系匪淺，方驚夢動手也有著不得已的苦衷。
方驚夢歉然道：“洛前輩，方某也是不得已，此事與我二弟蘇小河無關(guān)，全是我一個(gè)人的事?！?p> 洛寄予道：“你是蘇賢侄的結(jié)義大哥，老夫就算不信你，但老夫信他。”
方驚夢卻道：“但今天我不能袖手旁觀，過了今日，方某自當(dāng)親自賠罪?！?p> 洛寄予笑道：“老夫也不會因?yàn)槟闶翘K賢侄的結(jié)義大哥就手下留情?！?p> “晚輩得罪了！”方驚夢一抱拳，向前踏步，將明月心攔在后面。他也不轉(zhuǎn)身，對明月心道：“你想讓我?guī)湍?，今天我就幫你，但你不?zhǔn)動手，其他人也不能動手。”
他指的自然是一邊的何九。
明月心收起“碎夢劍”，點(diǎn)頭道：“好，我答應(yīng)你?！?p> 何九面無表情的往一旁挪了挪，道：“何某求之不得?！?p> “我有四劍，若是四劍都敗給前輩，晚輩自當(dāng)退出，也請前輩不要與我朋友為難?！狈襟@夢卻談起了條件。
明月心臉色一變。
但方驚夢已經(jīng)開了口，而且的確也是在幫她，她也不好阻攔。
她太了解方驚夢，他說出去的話，就絕不會再收回。哪怕是她反對也是亦然。
洛寄予也不想與蘇小河的結(jié)義大哥生死相搏，應(yīng)允道：“好，今日你我不管勝負(fù)如何，老夫都不會與你朋友計(jì)較，你是蘇賢侄的結(jié)義大哥，這點(diǎn)小事，老夫還不至于與你為難?！?p> “第一劍?！狈襟@夢跨出一步，指間劍氣凜然。
他并沒有留手。
他竭盡全力。
他必須幫明月心。
因?yàn)樗麑Σ黄鹚?p> 他之所以全力以赴，因?yàn)樗€相信另外一個(gè)人。
——蘇小河。
他舍棄了“七情六欲指”，而選擇了“四大皆空劍”。
“道德經(jīng)”中有云：“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p> 方驚夢從中取道空、天空、地空、人空四劍。
他第一劍，便是“道空劍”。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
道，即法則。
它是有形的，也是無形。
凡武學(xué)高手，都堅(jiān)信道的存在。
悟道方成師。
洛寄予雖然師承他父親的“洛神劍法”，但以枝條為劍，已經(jīng)達(dá)到了悟道為師，劍法宗師的境界。
方驚夢的“四大皆空劍”，以“空”為意，以道為空，即為道空。
道既有也無。
一個(gè)人有一個(gè)人的道。
方驚夢反其道而行之，以“有道”為“無道”，以“無道”為“有道”。
他為了磨煉指劍，加入“三更門”，行的是殺人的事，過的是染血的日子。
他心中有道，亦可無道。
他以“道空”為劍，視道為虛無，即是無道。
以無道對有道。
他沒有動，“道空劍”卻動了。
凜冽的劍氣卻不見了。
這時(shí)他才動。
他揚(yáng)指對刺洛寄予，手中本無劍，卻似有劍。
空空如也的劍。
劍也空空如也。
洛寄予心里也空了。
他的“道”也空了。
“道”空了，枝條還在，“洛神劍法”卻不在。
——枝條只是枝條，永遠(yuǎn)不是劍。
方驚夢手里也沒有劍。
洛寄予何須以枝條為劍，又怎么以枝條為劍，又何以阻擋方驚夢的“道空劍”。
對一個(gè)劍法宗師而言，悟道成師，但“道”空了，一切便空了。
空空如也的洛寄予使不出“洛神劍法”，所面對的一切也空空如也，又何必阻攔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又怎么阻擋？
好一個(gè)空。
好一場空。
好一場空局。
蕭one
不能再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