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迷局

　　——指已斷。

　　——人呢？

　　——飲冰真人是生是死？

　　不語上人的臉冷的刺骨。

　　他雖然與飲冰真人經(jīng)常爭執(zhí)，而且都是他主動引起的。但兩人卻是至交好友。

　　唯有真正的好友才能不斷地爭執(zhí)，甚至大打出手也能夠和好如初。而始終笑臉相迎的朋友，卻未必是朋友。

　　朋友之間不需要面具，不是朋友就需要面具。

　　笑臉就是面具。

　　不語上人與飲冰真人之間從不戴面具。

　　不語上人一定是飲冰真人的朋友。

　　飲冰真人還有兩個朋友，一個是洛寄予，另一個自然是不空大師。

　　不空大師愛蹭吃蹭喝，而且蹭的都是飲冰真人的。飲冰真人每逢在不語上人那里吃了虧，怒氣無處釋放，就一定選擇不空大師。

　　朋友之間一定能夠包容。

　　不空大師與飲冰真人之間一直都能互相包容。

　　飲冰真人不介意他冷眼相待的不空大師去“飲冰室”蹭吃蹭喝，甚至賴在那里不走，整日整月的居住下來。

　　他一直譴責(zé)不空大師的這般“沒臉皮”，也一直包容他的“沒臉皮”。

　　不空大師并不會因為蹭吃蹭喝蹭住而新生愧疚。

　　他是一個假僧人，卻不是一個做作的假和尚。

　　他不拘小節(jié)。

　　不局自己的小節(jié)，很不在乎別人的小節(jié)。

　　他不通常不在乎只有朋友的小節(jié)。

　　他會施展“沒臉皮”，一絲愧疚也無。

　　他見到了斷指，臉色一點也不冷。

　　但他面無表情。

　　不空大師面無表情時，比臉色冰冷更可怕。

　　那是他朋友的斷指。

　　他的朋友不管如何，都不會太好。

　　洛寄予當(dāng)即便想到了“山海經(jīng)”，想到了自己。

　　江湖里沒人會尋飲冰真人的晦氣。

　　不空大師、飲冰真人、不語上人三人形影不離，尋誰的晦氣，他們?nèi)艘欢〞屵@人感到晦氣。

　　但這人竟然斷了飲冰真人的拇指，而且是戴著扳指的拇指，就是生怕飲冰真人的好友認(rèn)不出來。

　　這不只是尋晦氣。

　　這人已經(jīng)傷了人。

　　或許，他已經(jīng)殺了人。

　　飲冰真人應(yīng)邀而來，洛寄予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與自己有關(guān)，也與“山海經(jīng)”有關(guān)。

　　洛寄予立即道：“管家，你以我的名義通知蘇州各派尋找飲冰真人的下落。你告訴他們，這個情，我洛寄予記住了?！?p>　　他畢竟比不空大師和不語上人冷靜些，當(dāng)機立斷，有了決議，讓蘇州各派幫忙尋找飲冰真人。

　　傷害飲冰真人的這人既然是為了“山海經(jīng)”，又故意送來斷指，必然會用好飲冰真人這顆棋子。

　　傷他，所不會殺他。

　　所以，洛寄予如此對洛仲吩咐。

　　洛仲立即去了。

　　當(dāng)初“小池巷”尚未覆滅，各門派拉攏洛寄予不得，如今洛寄予有所求，又許下承諾，以“洛神劍法”的威名，哪個門派不會盡心盡力。

　　若是誰能找到蛛絲馬跡，在蘇州城武林各派爭奪門派之首之際，得到洛寄予的助力，其他門派誰還能與其爭鋒？

　　不空大師動容道：“洛兄以為飲冰沒有大礙？”

　　不語上人也明白過來，聽了他的話卻怒道：“哪個吃了豹子膽的王八，都斷了飲冰的手指，這叫沒有大礙。”

　　洛寄予正色道：“不語兄稍安勿躁，此人洛某絕不會放過他?！?p>　　不空大師也森然道：“他斷了飲冰的手指，貧僧就要了他的命?！?p>　　“誰！”蘇小河倏地斷然厲喝。

　　他只喝了一個字：誰。

　　——哪個誰？

　　——什么誰？

　　——誰什么？

　　他這厲喝太突然，太倉促。

　　但他聲音低沉，卻如驚雷，霹靂驚天。

　　三人正怒火中燒，對飲冰真人的安危擔(dān)憂不已是，他卻發(fā)出厲喝。

　　不語上人一愣，莫名其妙的問道：“什么誰？”

　　不空大師也是一怔，道：“蘇小子這是作甚？”

　　洛寄予也道：“賢侄這是——”

　　“我——”

　　三人剛各自問了一句，又傳來一聲張亮的回應(yīng)。

　　三人向聲音來源望去，就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大步走來的人。

　　這人走路的姿勢與尋常人卻不同。

　　他每走一步，每一步的邁出的距離絲毫不差，神情從容，一身世外高人的風(fēng)范的。

　　“你——”不語上人指著他，瞪著眼，眼珠都要出來了。

　　“貧僧——”不空大師一副活見鬼的深情。

　　“這——”洛寄予則神色茫然，低頭瞥了一眼木盒里的斷指。

　　不語上人喝道：“你把手伸出來！”

　　來人聽了冷哼一聲。

　　不空大師叫道：“左手！”

　　來人神秘莫測的瞥了他一眼，將左手伸了出來。

　　不語上人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左手，眼睛都要貼到他的手上。

　　不。

　　是左手。

　　而且是左手拇指。

　　來人左手拇指戴著一枚翠綠的扳指。

　　洛寄予驚喜不定的看了看他的左手拇指，有瞅了瞅手里木盒里的斷指，不解道：“怎么回事？”

　　來人哈哈大笑，道：“怎么樣？是不是大吃一驚？”

　　他面露得色的看著不語上人，道：“是不是嚇了一跳？”

　　不語上人那起木盒里的斷指，放到來人左手邊，過了半晌兒，怒道：“飲冰，你耍我們！”

　　“錯！”來人斷然否決，“我想耍的其實是你?！?p>　　不語上人將那節(jié)斷指丟在地上，怒氣沖沖的道：“你知不知道老子很擔(dān)心，殺人的心都有了。”

　　來人悠然道：“我知道。”

　　不語上人質(zhì)問道：“那你還開這種玩笑？”

　　來人臉色倏地一變，橫眉怒目，叫道：“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趁我不備，偷了我的馬車，我能這么耍你嗎？你這次太過分了，害得我離開客棧，荒郊野外，連個人影都不見，就用這一雙腳行了半日，連口茶都沒得喝?！?p>　　不語上人臉皮多厚，理直氣壯的道：“我只是偷了你的馬車，咱們戲耍了十幾年，偷你馬車怎么了，你的雨前龍井還被我偷了泡茶喝了，你也沒說什么？”

　　飲冰真人氣的直哆嗦，指著他道：“你偷我茶葉，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偷我馬車，那就太過分了！我就要耍耍你。”

　　不空大師咳嗽道：“飲冰啊，不是貧僧說你，以往我一直覺得不語老和你作對，有些不太好，可你今天確實是過分了。你這是耍嗎？你這是嚇，嚇的我們?nèi)齻€人，差點以為你真的遭了毒手?！?p>　　洛寄予也是后怕不已，埋怨道：“我覺得不空說的對，你確實過分了，當(dāng)時我真的以為……”

　　他突然一拍額頭，道：“壞了，我要趕緊把管家叫回來，這個人情可大了?！?p>　　他匆忙的親自去追趕洛仲，什么也不顧了。

　　飲冰真人訕笑道：“或許是我有點過分了，有點不知輕重，大家莫怪，莫怪啊?！?p>　　洛大小姐在一旁被斷指嚇的心驚不已，又見飲冰真人現(xiàn)身，拍拍胸口，嗔道：“飲冰師伯，你把我也嚇壞了，拿個斷指嚇唬人，本大小姐晚上要是睡不著……”

　　她睫毛彎彎的大眼睛一轉(zhuǎn)，在飲冰真人身上飄來飄去。

　　飲冰真人將地上斷指撿起，往袖里一塞，打個哈哈，笑道：“田田啊，師伯也就是開個玩笑，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啊?！?p>　　不語上人一橫眼，道：“你還有下次？”

　　飲冰真人匆匆改口道：“口誤！口誤！是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蘇小河在一邊冷眼旁觀，見飲冰真人收起了斷指，目光微凝。

　　來人是飲冰真人。

　　方才飲冰真人隱在暗處，不空大師、不語上和洛寄予關(guān)心則亂，并沒有發(fā)現(xiàn)暗處一個人輕微的呼吸，卻躲不過蘇小河的察覺。

　　他與飲冰真人非親非故，從未謀面，面對斷指時心神不慌，飲冰真人隱匿的人形被他一句道破。

　　但當(dāng)時，蘇小河卻以為隱匿那人來者不善。

　　尤其，當(dāng)飲冰真人收起那斷指時，蘇小河并沒有因為他現(xiàn)身而放松。

　　血腥氣是真的。

　　那是人的血腥氣。

　　血腥氣來自斷指。

　　那是真的斷指。

　　而且是人的斷指。

　　翠綠扳指或許是假的，可斷指卻是真的。

　　蘇小河感到迷惑不解。

　　——斷指究竟是誰的斷指？

　　——飲冰真人為了一個玩笑，而斬斷了一個人拇指？